第1241章 一千兩百三十八章【他們因何而墜落。】
第1241章 一千兩百三十八章·【他們因何而墜落。】
「……所以你還是不太相信我。」徽白垂下了眼瞼,露出了一個哀傷的表情,眼神瀰漫著潮水般的悲哀。
如果這不是演技,蘇明安真的要被他觸動了。每次對徽白表達懷疑,都讓人有種莫名的負罪感。
「琉錦,你從海里被撈上來,被迫代替紅塔公主的命運,讓我感到不忍。」徽白說:
「我知道,身為食物鏈中必不可少的一環獵食者,我確實做過無法避免的事——殘害生命。這是我們生存下去的底層【邏輯】。」
「——【要想活著,就必須攝入營養,而只要活著,就無時無刻不在壓榨別人。食物鏈上層壓迫食物鏈下層,榨取後者一生的剩餘勞動價值,食物鏈下層則將惡意投注更下層,去壓迫那些服務於他們的人,而實在無法投注惡意者,將情緒發泄至網際網路遙遠的陌生人。】」
「我希望,在我們的合作之下……能根本上革除這種永無止境的遞進式壓迫。」
🍒sto9.com提醒您查看最新內容
「琉錦。請相信我吧……」
徽白將手掌撫至前胸,這是一個近乎羅瓦莎騎士行禮的動作:
「你唯獨可以相信我。」
蘇明安眼神微動。
如果他存在好感度,也許在徽白的這一席話下,他對徽白的好感度真的會提升。不過,由於神靈「珠玉在前」,蘇明安已經很難相信任何人。
望著那對懇切的藍色眼眸,蘇明安不禁想到了諾爾……諾爾的演技也是這樣精湛。
「我不能信任你。」蘇明安牢記羅瓦莎的法則——信任會讓食物變得更好吃。當初就是他對路產生了隊友見面的信任,才導致路失控出手。
「沒關係,只要你不懷疑我就好了。」徽白始終是真誠的表情:「好了,你先看故事吧。」
蘇明安抬手,觸碰書頁。
……
【你抽到的故事名是——《無翼的天堂鳥》。】
【本故事頁數共有:30頁。】
【你所在的頁數為:12頁。】
……
「唰!」
睜開眼,他正坐在一張紅木桌前,手中的羽毛筆停留在一張草稿紙上。
火焰在壁爐里噼啪作響,房間裡瀰漫著一股溫暖的烤麵包香氣。金屬制的管道橫平豎直延伸,猶如冰白色的長蛇,咬著地板的底部與通風管道的盡頭。
……蒸汽朋克風的房間。
他感到自己伸出手,撕下了面前的草稿紙,手指懸停於燃燒著火焰的壁爐上,要將草稿紙燒毀。
壁爐上有一面鏡子,蘇明安也藉此看清了自己的面貌——紫色長髮流逸於肩頭,眼眸如同寂滅的冷火。
——是司鵲·奧利維斯。
旁人對司鵲寫的故事一字難求,散盡家財也買不到這位最強創生者寫下的隻言片語,蘇明安卻總是抽到司鵲寫的故事。上一個故事講述了司鵲被分食的經歷,這個故事又要講述司鵲的什麼經歷?
「噼啪。」
壁爐的火焰旺盛燃燒。蘇明安看見鏡中的自己表情淡漠、眼神陰鬱,那是一種……對手中之物非常不滿意的表情,幾乎算得上嫌惡。
「無趣的人設、乾巴巴的劇情進展、無意義的冗雜鋪墊……」他聽到自己在自言自語,也就是司鵲在自言自語:「這種東西,只配燒掉。」
他手指微松,手裡的草稿紙輕飄飄地墜入火中。
……司鵲要燒掉什麼東西?
不行,不能就這麼燒掉。
蘇明安立刻操控自己的手臂,利用【國王】身份的劇情微調能力,撈住了這張草稿紙,防止它墜入火中。
「……嗯?」他聽到自己疑惑地發出聲音:「我為什麼會救回這張草稿紙……奇怪。」
看來蘇明安微調過劇情後,司鵲能感受到怪異之處。這相當於……他們在暫時共用一具身體。
不過,司鵲沒有再扔第二次草稿紙,而是漫不經心地把它放在了旁邊的柜子上。趁此機會,蘇明安掃了一眼這張草稿紙,看看司鵲到底寫了什麼東西,居然這麼想燒掉。
草稿紙上寫了滿滿幾段文字。
……
【編號:人設-0013】
【身份:貧民窟孤兒】
【大綱:他有一個很照顧他的裁縫姐姐。詳細強調這位裁縫姐姐的善良與溫柔,她渴望孩子們都得到幸福,並經常帶回一些美麗的野花,簪在孩子們衣服上,教導孩子們做人要善良。
然後在恰當的時機(比如姐姐為每個孩子織了一件新衣服,她露出幸福的微笑,把禮物悄悄放在每個孩子門口時……)
給她安排死亡。
死亡結局要美麗、合邏輯、感人。可以是姐姐為了保護孩子,被上層種族殺死。比如僅僅是衝撞了一位貴族,她就被貴族身邊的騎士殺死。且可以讓她最喜歡的孩子看到全過程,並且插入回憶殺,讓人想起姐姐過去的那些美好的點點滴滴,再和姐姐死去的模樣作對比……
最後,定格於磅礴的大雨中,滿身是血的姐姐倒在地上,懷裡仍然抱著孩子們的衣服。她露著僵硬的微笑,似乎是看到了孩子們穿上新衣後長大的樣子。
這個時間節點,安排「人設–0013」這個角色出場。他曾經是最乖巧聽話的孤兒,在善良的姐姐教導下,決定好好學習成為騎士,改變貧民窟的現狀。但在看到死去的姐姐後,他哭著坐倒在姐姐的屍體旁邊,意識到那些貴族可以輕而易舉地殺死貧民,他什麼也改變不了。所以,他的人生轉折點從這裡開始。
瀰漫著血跡的殷紅大雨中,他將枯萎的野花放在姐姐額頭,隔著花瓣親吻了她。
他開始明白,善良沒有任何意義。貧民不可能用善良得到幸福,野花也永遠不會成為玫瑰與鬱金香。】
【結局:從那以後,他一生行惡,無惡不作,最後他卻死於一輩子的唯一一次行善。】
【自我評價:無聊。我為什麼會寫出一個這樣的角色?無聊至極,沒有新意,一小時內燒毀。】
【自我評價補:到底能不能寫出一點有意思的人設?這種香蕉皮一樣的垃圾人設,我看一遍氣一次。】
【自我評價再補:其實細細一看,有些地方還是不錯。】
【自我評價終補:不行。什麼乾巴巴的劇情,看得我想嘔吐,我一刻都受不了了,立刻燒毀!】
……
蘇明安錯愕地望著這張草稿紙。
這些自我評價,應該是司鵲在碎碎念。難道藝術家都是這樣嗎?看到自己創作出來的東西,有時候覺得驚為天人,有時候又覺得一眼都看不下去,恨不得趕緊燒毀……
不過以蘇明安的眼光來看,其實這個草稿紙上的廢案還可以……至少比戰神龍王旁白音好一些,不過司鵲的眼光應該很高。
「……我怎麼還在看這種垃圾。」司鵲自言自語的聲音傳來。
蘇明安意識到,是自己的操控讓司鵲感到奇怪了。他立刻不再注視草稿紙,把身體控制權完全還給司鵲。
司鵲重新回到紅木桌,對著一張新的空白草稿紙,執起羽毛筆。
蘸了蘸墨水,筆尖停在紙面上片刻,沒有落下。司鵲沉默而長久地注視著草稿紙,直到墨水點滑落紙張,暈開不規整的墨跡。
「……今天好像寫不出什麼東西了。」他輕聲說:「去找龍皇他們找找靈感吧……」
蘇明安隱約知道了司鵲被龍皇他們追殺的原因——人家把司鵲當真朋友,司鵲把人家當靈感來源。
趁此大好機會,他有點想給司鵲一記左勾拳,但考慮到自己還在身體裡面,有點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意思,遂作罷。
片刻後,司鵲終於還是動了羽毛筆,不過這一回,寫的並非是人設,也不是故事。而是一段段思考,似是隨意而筆。
……
【從現實中發散幻想,依舊會受困於經驗。】
【角色到何種程度才稱得上擁有自由意志?他們只要存在,實際上就已經添上了我的顏色。不論是姓名、年齡、亦或背景。他們的行動看似是出自自由意志,實際上有的人生來就是向著特定的死中去。】
【——他們因何而墜落?】
【——又因何而存在世界上生生不息的漏洞與悲傷?】
【可我卻樂於挖掘這種長向的樂趣,並將萬物視作這一結局的祭奠,以句號與省略號收攏萬物的哀傷。】
【歷史是一種久遠的、真實的,銘刻於文明之上的墓志銘與悼念書。我不敢自比歷史,只是一個卑劣的人生拓印者、一個搬運他人人生的小偷、一個焚毀廢棄者的殘忍劊子手。】
【但至少,文字描摹了他們的燃燒的理想與墜落的熱忱……在圖書館徹底坍縮於宇宙之前。】
【司鵲,你真是個殘忍的人。給了他們希望,又給他們絕望。】
【如果不忍心,一開始就不要動你的羽毛筆。】
……
蘇明安怔怔盯著這幾段文字,雖然他不太能看明白這些話的意思,但他能感覺到,司鵲的文字確實擁有重量。
司鵲似乎嘆息了一聲。他停筆,轉過身,拿起那張草稿紙,再度將它懸停於壁爐的火焰之上。
火光跳動於他冷漠的金色眼眸中,那內里藏著的不知是生生不息的生命力,亦或是永恆凝滯的死寂。他的手指摩擦於草稿紙的邊緣,停留片刻。
但片刻後,司鵲收回了手,儘管眼裡依舊是嫌棄,但他最終還是沒有燒毀這張草稿紙。
「算了,就算是廢稿,也先留著吧……就當塞到角落裡不看。」
他漫不經心地把草稿紙迭成紙飛機,呼啦一聲,隨意一拋,紙飛機在空中兜了一圈,精準地兜回了他的頭頂,簇地一聲插入他的發中。
他臉黑了一瞬間,拔出紙飛機,再度一拋。這一回,紙飛機終於落到了角落裡,和一堆廢稿安安靜靜地待在一起。
這下,蘇明安才發現,這房間裡到處都是這樣的紙飛機,還有紙蝴蝶、紙小鳥、紙香蕉……它們散落於床底下、桌下、櫥櫃邊……看來司鵲的廢稿不止這麼一個,他甚至懶得給這些廢稿分門別類,直接折迭起來就是一丟。
司鵲推開門,叼著羽毛筆,模糊不清地自語著:
「好了。」
「今天……去找誰呢。」
……
白光閃過。
《無翼的天堂鳥》這一頁的故事結束了,蘇明安回到了原地。
他還未從司鵲的經歷中回過神來,便看到了炸裂的場面。
金髮藍眼的徽白,與一個金髮碧眼的青年對峙著,二者劍拔弩張。
「琉錦,你看完故事了?」徽白看到了蘇明安,指了指徽碧:「這個人是剛剛來到這一頁的,我沒想到他運氣這麼好,居然能碰巧骰到我們這一頁來。你先走,他不是什麼好人。」
徽碧淡淡道:「惡意搶占劇情的惡毒配角……你居然還敢出現在主人公面前。琉錦,你先離開,不要與其同行。布丁就在附近的書頁上,她會保護你。」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