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張辭順的目光在每一條文字上掃過，等到最終匯聚在那最後一條文字里的新手任務四個字上時，虛擬的屏幕如同水波一樣的微微波動之後，變成了新的文字。

  【您的新手任務為：體面的活著。】

  【祝您遊戲愉快。】

  張辭順不知道自己現在該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新手任務里明確的四個輕巧的字眼卻讓張辭順有一種在看荒誕戲劇的錯覺。

  可結合著自己腦海中那拼湊的記憶，他也非常清楚的知道，這五個字是多麼的難。

  「……2076年也就是今年，是最後的戰鬥！如果我們取得了最後的勝利，我成功的接任了市長，我將為商河市帶來新的光明！」

  「這是最後的戰鬥了！」

  「拯救我們的城市免於毀滅！」

  「我毫不懷疑！我們會共同贏得2076年的市長選舉，讓商河市再次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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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

  「我！」

  「亞爾曼·珀塞爾的使命！」

  伴隨著亞爾曼高昂的聲音響起，更加火熱的掌聲被奉上。

  台下的張辭順跟隨著人群一同獻上掌聲。

  演講結束了，但採訪並沒有。

  但這與張辭順並無關係，他只是一個實習記者。如果不是出現了意外，今天的這種場合無論如何也輪不到他們這對搭當。

  當一切都結束，他們隨著人群走出來的時候，時間已經是下午的三點了。

  「都記好了？」搭檔馬奇的聲音響起。

  張辭順點點頭，按照記憶中的習慣，將寫滿了文字的記錄本遞給馬奇。

  後者接過粗略掃了一眼之後，滿意的點了點頭。

  「今天看你心不在焉的，怎麼了？」

  「……身體有點不舒服，可能是吃壞肚子了吧。」張辭順回道。

  「那你的身體可真是脆弱。」

  一句分不清是嘲諷還是調侃的話從馬奇的口中說出。

  然後他們一行三人便陷入了沉默中。

  三人的隊伍中張辭順只認識馬奇，另一個帶著設備的大哥他的記憶則完全沒有印象。只知道他是臨時從別的組裡調過來協同他們的工作的。

  從珀塞爾大廈的旋轉大門走出的時候，涼爽的空氣便徹底的離他而去了，迎面撲來的是燥熱的浪潮。

  這讓張辭順不得不脫下自己身上那精緻的服裝，然後順手將內裡衣衫上的幾顆扣子給解了下來。

  「這鬼天氣越來越熱了。」馬奇罵了幾聲，招呼兩人加快腳步。

  採訪車集中停放在停車場，只要上了車，就能依靠車載空調擺脫這讓人感覺煩悶的高溫。

  因為亞爾曼的演講安排，整個珀塞爾附近的路段處於半封閉狀態，隨處可見攜帶武裝的執法者。

  當張辭順他們三人從一隊執法者中間穿過的時候，他幾乎能夠感覺到對方那隱藏在墨鏡下的幾乎化成實質的目光將他從頭到腳從上到下給『扒』了個乾乾淨淨。

  但這都不算什麼，更加吸引張辭順目光的，是那站在馬路另一邊的，數量眾多的，手中高舉著抗議牌的隊伍。

  那條隊伍在沉默中緩慢的行進著。

  他注意到那被高舉的牌子上用刺眼的紅色筆墨寫著幾個大字：

  「技術無罪！是人會犯錯！」

  這對張辭順來說是個陌生的口號，但對亨利來說不是。因為如果不是意外，它們這是張辭順和馬奇今天要採訪的主要對象。

  「看什麼呢？」馬奇注意到了張辭順逐漸減慢快要停下的腳步。

  然後隨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抗議者，有什麼值得看的！趕緊趕緊，再過一會兒，我就要成人幹了。」馬奇推了張辭順一把，嘟囔著說道。

  也就是這個時候，張辭順注意到，在另一條道上的抗議人群中有人倒了下去。

  張辭順沒有說話，收回目光後，加快了幾分腳步。

  上了那輛貼著明顯的珀塞卡財團標誌的採訪車，隨著砰的一聲車門關閉，空調開啟的滴滴聲在響了兩聲之後，開始工作。

  採訪車行駛的方向正好是和抗議人群前進的方向是相反的。得益於最後一個上車的原因，坐在右側靠窗位置上的張辭順能夠輕而易舉的將這些人的面容囊括到眼底。

  但又因為車窗上那層漆黑的膜而無法捕捉他們眼睛裡的光彩。

  又或者說，在他們的眼睛裡沒有光？

  在屬於亨利的記憶中，抗議活動和遊行在商河市是很常見的把戲。幸運的時候，亨利還會親身去參加那麼幾個看起來不是特別激烈的『活動』，以獲得剛剛好能夠果腹的食物，或者是其他的一些東西。

  他不在乎遊行的目的是什麼，因為這和他無關。

  開車的大哥顯然不會憐憫這些抗議者，他只覺得他們礙事兒，因為他們過於龐大的人群已經嚴重的影響到了他駕駛的體驗！

  「該死的！」他的手指放在鳴笛器上，尖銳的聲音從拐入這條車道之後幾乎沒有停下過。

  「如果不是這玩意兒有該死的智能剎車系統，我真想一腳油門踩到底！」

  這應該是氣話吧？

  但儘管是氣話，也過於……狠了點。

  張辭順的目光通過後視鏡捕捉大哥臉上的表情，但除了無邊無際的嫌惡之外，再無其他情感。

  所以……他其實是真的想這麼做。

  對吧？

  「夥計，得加速了，我們只有半個小時的車程，這個速度可趕不上下一場工作的進度。」馬奇開口道。

  「好吧我知道我知道。我這不正在加速呢嗎！」

  他已經努力的在去將車子開快了，但那該死的智能系統一直在制衡著他的速度！

  大哥按著喇叭，按著按著突然砰砰的敲了兩下。緊接著按下車窗探出頭去吼道：

  「都*****的給**讓開！一幫******老子*****的一腳油門*死你們！」

  粗暴的嗓門裡噴涌而出的，是必須要打碼消音的語言，張辭順很難想像到，這個在自己記憶中『安靜』的漢子在坐上駕駛位之後，竟然會表現出這樣……暴躁的姿態。

  「他有路怒症，別管他，瘋一會兒就好了。」馬奇顯然比張辭順更了解他，解釋了一句之後，便低下頭在他的消音聲中淡定的整理手稿。

  但……

  真的只會瘋一會兒嗎？

  張辭順表示存疑。

  當最後一縷陽光沒入商河市的高牆之後的時候，時間已經來到了六點。

  張辭順從報社走出來，疲憊的身體和精神終於在暖風中得到了一絲慰藉。

  他現在終於有時間睜開眼睛好好的看一看這個世界了。

  2076年的商河市與他記憶中的繁華大都市沒有什麼區別，可能這裡的高樓更高，樓與樓之間的距離更小，車上除了普通的落地轎車之外，還有偶爾穿行在空中的飛車。

  那是反重力還是磁懸浮還是其他的某種黑科技？

  張辭順不清楚

  但是能夠清楚的看到他們高速穿梭後殘留在空中的淡藍色光影軌跡。

  看起來酷炫極了

  不過張辭順清楚的知道，以亨利也就是現在的他自己的資產情況來說，那是他絕對不能夠去奢求的東西。

  哪怕是他最後成功的留在了報社工作。

  「真是個……操蛋的世界。」他呵了一聲。

  然後頭也不回的沿著街道朝東進發。

  他的家，或者說臨時租所在DC區，但他工作的地方則是在XC區。

  租來的衣服工整的掛在手臂上，這身衣服的租售價格為每天四十信用點，很高。

  但卻是必須的支出，因為一個合體的服裝在報社工作的硬性要求。這身衣服已經是亨利在衣店選的最便宜的一套了。

  它質感粗糙，走線生硬，衣服上的口袋甚至還是假的。但它能給亨利一個脆弱的體面。

  但……

  從今往後，亨利就不需要它了，因為張辭順已經打定了主意，不會再去那個勞什子報社工作了。

  那是吃人的地方，專吃亨利這種人。

  張辭順知道，如果此時現在站在這片土地上的不是他，而是原本的那個亨利，他是絕對不會做出這個選擇的，因為他已經習慣了這個畸形的社會、習慣了每一個在張辭順看來不可思議的規則。

  但是張辭順來了

  他不擅長委屈自己，不管是在哪裡。

  「這個決定恐怕違背了那個第一事項，離職絕不是『亨利』能做出來的事情，這不符合他的角色行為邏輯。」

  張辭順深思著，抬手默默的放在了那個∞符號上。

  光屏彈出。

  他再度的掃視了一眼那三條事項之後，目光移動，看向了光屏邊緣的那個簡易的小人圖標。

  隨著他的視線著陸，信息變化。

  【本次任務最大滯留時間：∞。】

  【張辭順|亨利·卡維爾】

  【權限等級：0級。】

  【身體素質：A|B。】

  【角色技能：（E級以下不顯示。）

  張辭順：綜合格鬥術（D級）、劍術（D級）、偵查（E級）、開鎖（C級）。

  亨利·卡維爾：砍價（C級）、內容編撰（C級）】

  【超凡特性：無|無】

  簡陋的信息展現在張辭順的眼前，但一些關鍵性的東西都已經給張辭順展示出來了。

  比如說……

  「所以這個世界……其實是有超凡存在的嗎？」張辭順看著自己面板上的超凡特性，喃喃自語。

  在角色技能一欄里，張辭順他自己的技能沒什麼好說的，綜合格鬥術和劍術能夠達到D級他不意外，但是開鎖等級竟然達到了C級是他沒想到的。

  「是因為簡單嗎？」

  至於亨利的那兩個C級技能，前者是生存所需，後者則是他能夠獲得這份報社實習機會的重要依據。

  簡單的說，亨利擅長撰寫內容向的東西，而且極為出色。

  這是他的加分項。

  腦海中思考著，但並不影響他繼續前行的腳步。

  他穿過XC區與DC區的交界區域，穿過東城上層三區，然後回到了他家所在的扇區。

  東城中層十三區。

  上層區域比不過核心區，中層區比不過上層區。

  簡潔明了的分級制度讓整個商河市階級分明、財富分明。

  或許唯一稱得上平等的，大概是他們呼吸著同一片土地的空氣吧。

  不，其實也不是這樣，因為那些財富的擁有者和權利的擁有者呼吸的，是被淨化的空氣。

  香甜，乾淨。

  中層十三區的樓沒有上層區那麼高，因為被編撰在城市的律法里明確的書寫著中層區建築的樓體最高不能超過多少。

  至於原因？

  因為一旦超過了這個高度，就會影響到上層區那些高樓中工作的精英們的採光！

  同理，下層區也是一樣的。

  所以整個商河市從高處或者是遠處眺望的時候，呈現的是一個圓錐般或者是金字塔般的結構。

  中層區的治安也沒有上層區那麼好，但肯定比那在亨利的記憶中足以用混亂和黑暗去形容的下城區要強的多的多。

  亨利的租住房在十三區的中扇，他租這套衣服的地方就在他的住所不遠的地方。

  當他小心翼翼的推開租衣店的大門的時候，他整個人都鬆了一口氣。

  因為他真的挺擔心自己在回來的這一段路上將某些黏在牆壁上的不明物剮蹭到衣服上。畢竟這家租衣店的老闆可算不上好說話。

  想著那個老闆，屬於亨利的記憶浮現上來。

  那是犀利的語言攻擊和唾液攻擊糅雜在一起的複合攻勢。嘲弄和諷刺形成的語句如同快刀。

  亨利當初在離開這裡的時候在心裡發過誓！

  如果不是擔心對方那經過肢體改造的金屬手臂捏爆自己的心臟的話，他絕對要上去給他一拳！

  讓他為自己的粗魯和傲慢付出代價！

  「關門了關門了，有事兒明天來。」

  亨利剛走進屋子裡，便聽到一個聲音從裡屋的隔間傳過來，伴隨著的還有清晰可聞的禿嚕禿嚕的聲音。

  顯然對方正在進食。

  「退衣服。」張辭順道。

  如果說這個老闆唯一可取的，大概就是不管什麼時候來退那些租賃的衣服都可以，當然，時間方面不能超過晚上十二點。

  只要超過十二點，哪怕是一秒鐘，他都會四捨五入的多收一天的租賃資金。

  老闆不說話了，但那禿嚕禿嚕的聲音卻越來越清晰了。

  很快，一個身影側著身子用臂膀頂開裡間的大門，走了出來。

  沾滿了油花的嘴唇，打著卷纏在一起凌亂的頭髮，多日未處理的鬍鬚，整個人顯得邋遢極了。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