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浮生一夢,風平日靜,鳥雀無聲。
方昭笛不同於大部分人的半信半疑,腦海中的精神力讓她無比清楚地知道這一切都是夢,粗糙的可笑,眼中所有東西都被無形的規則束縛著。
編織美夢是嗎?
或許世人會被美夢欺騙,但她不會。
只是美杜莎被那個男人拖住了,憑藉她一個人的力量一時半會也掙脫不開由純粹信仰之力組成的夢境。
她還沒有掌控信仰之力。
女人眼中的寒芒大盛,轉而又是一抹冷笑,只不過在外人看來是充滿了和善的,一種適應社會的偽裝罷了。
她偽裝的東西不少,老好人但有能力的上司、懂規矩知進退的下屬、以及一隻優雅得體的女人。
除了堅定地拒絕相親以外,她一直是接近完美的存在。
然而今時不同以往,她沒有和往常一樣前去上班扮演老好人。
因為擁有力量之後,衰老也一併褪去了,從而顯得出現在鏡子中女人眼角的皺紋令人無比厭煩。
如此不完美的自己……恐怕也只有她會接受吧。
方昭笛的視線停留在了懸停的蜘蛛上,不得不承認柳非璽的能耐比自己高,喪屍蛛並沒有恢復自己理智,只是……柳非璽為什麼不反抗呢。
方昭笛的視線被遠處的柳非璽感知,男人彎腰撿瓶子的動作一頓,又被咪咪追著紙箱撕咬的傻氣逗得發笑。
方昭笛轉念想到一直破壞她計劃的傢伙花月,亦或是……夢境對於變異人的控制更高。
但不得不提,大部分的變異人脫離掌控後,讓方昭笛清楚地感知到了個人能力的缺口。
果然還是太弱了!
或許有時候,人與人有差距才會有前進的動力,隨著內心對自己的不滿和厭惡加深,方昭笛能感知到自己的精神力以恐怖的方式提升。
呵……
方昭笛的冷笑這次被掩藏在了面無表情之下。
她驅車前往了福市的郊區,天河福利院,那裡有一位她很久很久都未曾見過的故人。
開車的路上,她思緒萬千。
漫長的人生,前半段在天河福利院陪她等一個不歸人,後半段在福市一路摸爬滾打。
人都說衣錦還鄉,她早已到了可以衣錦還鄉的地位,但是她總是不滿足,總覺得自己處於一個尷尬的位置……沒有完美到讓她能依靠,沒有差勁到要依賴她,沒有理由回去。
每次夜晚的起提議,被白天一票否決,以至於最後總是被迫擱置。
原因太多了……
或許是因為每一次理念碰撞的尖銳導致不歡而散,讓她不敢再見,或許是因為知道了真相——她的仕途有前人鋪好的。
女人是被規訓出來的,而不是性別導致的,像她……一個沒有被家庭規訓過的傢伙,最後也要被迫接受刻板的調教。
思緒總有盡頭,車穩穩停在了天河福利院門口……門前草木依舊,記憶中被砍掉半截的門前樹居然在傷口處發了芽。
方昭笛的指尖感知著樹皮的粗糲,新芽的柔軟,抬頭視線中棗紅色的大門依舊……高跟鞋踩在小小的台階上,記憶中高大的大門早已鏽跡斑斑,方昭笛踟躕了……
今日,夢境之中,適合見一面嗎?
自己還得體嗎?
近鄉情怯,在最後那一場大吵後,敲門就好像示弱,方昭笛猶豫了……
然而門開了,是一個陌生的男人,看上去分外的年輕,而方昭笛的眉眼與他相似極了,或者說……方昭笛的英氣來源於這個男人。
方昭笛愣住了,男人也是,呆愣愣地站在門口相顧無言。
沉默太久了,方婆婆探頭看見了方昭笛,頓時發出一聲歡呼。
「太好了!笛子回家了,快進來吧,媽今天包了餃子。」方婆婆的聲音從裡面傳來,她手腳極為麻利地包著餃子,豬肉大蔥餡的,是以前困難時期少有的美食。
方昭笛被男人安排獨自坐在圓桌一方,而他則進廚房幫著方婆婆忙活,顯得格外殷勤。
眼前的視線模糊了,就好像隔著一塊玻璃……方昭笛想抽不知何時戒掉的煙了,或許需要麻痹一下神經,才能讓自己感覺是真實,而不是虛幻。
方昭笛的神情冷了,她被影響到了……
對於自身情緒的完美掌握,能讓她在沉溺之前及時抽身,這讓她躲了不少麻煩。
方昭笛,這是夢。
她告誡自己。
她知道這個男人是誰,離家數年後,她看見了他的黑白照,也繼承了他的編號,按道理來說,這一個人不應該出現在這裡,他早已死在了過去,哪怕是夢中,也不應該如此鮮活……
那麼,唯一的可能性只有一個
這是一個針對她的陰謀,真卑鄙啊……花月。
儘管如此,方昭笛反抗這個夢境的情緒也淡了不少,一天而已,美杜莎不在,給自己稍微放鬆下神經又如何。
男人端著餃子,方婆婆拿著碗筷,看上去就像一個普通的一家,只不過老人中年青年……三代罷了。
方婆婆也有些許侷促,「笛子都好多年沒回來了,嘗嘗我做的餃子你們還喜不喜歡。」
男人捧場極了,吃著餃子眼中都是淚,「喜歡,怎麼會不喜歡,做夢都在想你這一口。」
羌笛何須怨楊柳,
春風不度玉門關。
方昭笛吃著餃子,發現味道還是比記憶裡面的咸多了,而方婆婆的頭髮早就被鹽染白了,真是歲月無情催人老。
但說不出為什麼,也許是年紀大口味重吧,總之她很喜歡這較鹹的餃子,只是不會表達,只能吐出一句乾巴巴的「還行。」
一頓飯吃得沉默極了,男人放下碗筷,問了一個冒昧的問題:「這些年,你們母女過得好嗎?」
方婆婆笑眯了眼:「挺好的,你是英雄,留下的遺產夠我們母女吃三輩子了,而小笛子也很爭氣,有出息,從小就不勞累我。」
而方昭笛聞言卻一點笑意都沒有,好?
怎麼可能!
家財一夜散如雪,
討米艱難供讀書,
門前雜草日見深,
年年盼一不歸人。
方昭笛的聲音冷得像冰坨子,她看著男人,嘴角是不加掩飾的嘲諷,「好?呵,我出息之後當然好。」
出息之前……從一個普通的深閨嬌妻變成如今庇佑四方的方婆婆,其中掩藏多少不為人知的辛酸。
那個時候,你在哪?
不負責任的代價,罪魁禍首卻逃脫了。
方婆婆看著劍拔弩張的氣氛,忍不住對方昭笛說:「笛子,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不說不高興的。」
「對不起。」然而男人卻直接了當朝方昭笛跪下了,對不起女兒是事實。
「你對不起誰啊,對我跪著。」
方昭笛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這一聲『對不起』很諷刺,她不缺這一聲『對不起』。
在自己小時候沒有出現的保護傘,在她長大後,在她成為異人君王后,在世界毀滅後反而……出現了!
多麼諷刺!
花月姑娘,不會以為這樣遲來的關懷就能打動她吧……可惜,她已經不是如她一樣的小姑娘了。
只是!
越是如此,越能體現力量的重要性啊,擁有力量後,看見死而復生的人也不是不可能……哈哈哈哈哈哈哈!
方昭笛的精神力瞬間暴虐,一陣一陣湧起的過往的猶如陰溝里的潮水一般從心裡翻湧,灰暗的童年,長大後的不公,化作對力量的渴望,對權利的汲取!
「笛子,不要鬧了,好不好……今天是一個大喜的日子。」方婆婆牽住女兒高高揚起的手,眼中帶著些許渴求。
方昭笛記憶之中那個委屈的年輕女人,她暗地裡資助後掌管一家福利院的方院長,還有現在這個帶著歲月痕跡的方婆婆,都是一個人。
「不值得,媽。」
「他是英雄,笛子,他救了很多人。」
「關我什麼事!」方昭笛精神力衝破夢境的封鎖,化作一把槍,抵在了男人的頭上,「他沒有盡到為父為夫的責任,有他沒他都一樣,花月在這個夢境將他製造出來干擾我的心智,若你還想我有一個光明的前途,就讓開!」
方昭笛的視線死死盯著在母親身後的男人,眼中是仇恨之火。
花月!花月!花月!!!以為所謂的父女血脈就能阻止我嗎?
妄想!
方婆婆苦苦哀求看著就像被下了降頭:「笛子!他回來了,他回來就夠了!我不求別的了,你就當圓我一個夢吧!」
「你想要的,我未來都能給你,你讓開,你的未來有我,他是假的,只有我不會離開你。」方昭笛不願將槍對準方婆婆,但是怒火卻因為母親的阻擋節節攀升!
【君主令】:君臣絕對壓制!
所有變異人沒有脫離壓制之前,都是她的臣子,自然包括這一位被保護得很好的母親吧。
方婆婆被迫在方昭笛強大精神力的控制下移開了身子,但眼中的淚水控制不住地落下,「不能這樣,笛子……你不能這樣……」
「他就是夢境製作出來蒙蔽我的工具!」槍口對準男人的額頭,方昭笛眼中滿是暴戾:「你看啊,這就是個傀儡罷了!他連躲都不會躲,話也不會說!」
「他真的是你父親,我分得清楚!笛子!」
方昭笛耳中已經聽不清方婆婆的話了,她只想報仇!為當年無助的母女的報仇!
「方昭笛!你的『昭笛』是他取的,昭是太陽的光!笛是對我們的思念!你不能做出大逆不道之事啊!」
方昭笛眼中滿是冷酷:「既然如此,麻煩您幫我再取一個名字吧,方昭笛不好聽。」
男人沒有半點躲避,他跪得筆直,直面著死亡。
嘭!
槍口微微發紅。
方婆婆目眥欲裂,哪怕時光荏苒,記憶中的那一個人是如何的,她怎麼會記不清楚,縱然是夢境,可她的夢中,依舊是那個靈魂……
完了……
方婆婆眼中的淚水砸在地上。
花月鏡敢在千鈞一髮之際,出手了!
在精神力方面,沒有了水晶花的花月鏡哪怕有著陣法庇佑其實也不占優勢,只能帶跪著的男人躲開。
畢竟大家都是靈魂入夢,而方昭笛已經是准世界BOSS級別的靈魂強度了!
方昭笛看著被救走的男人,眼中的惡意有如實質,滿是憤怒地聲音帶著隱隱威壓:「花月!又是你,真是打不死的蟲子!以為製造出我所謂的父親就能阻止我的大業?妄想!」
「方昭笛,他不是我製造的!」
「呵,我可不是我媽,會被一個幻象欺騙,哪怕我破不了這個夢境,但你敢出現在我面前,殺了你的力量還是有的!」
方昭笛下體幻化做蛇尾,彎彎的指甲帶著尖銳的蛇毒,「我要親手殺了你!」
暴怒狀態下的方昭笛極為難纏!
而在這種環境下,沒有障礙物讓兩人的躲藏變得極為困難,尤其是從死亡之海中短暫抽離出來的靈魂並不穩定。
花月鏡邊躲邊解釋:「虛界之主製造的魘獸介入這個世界,更改了原本的故事線,按照《貓的日記》原著,你父親根本不需要參軍,他還活著!」
「謊言!荒謬!污衊偉大虛界之主的異教徒!我要殺了你!」
Bleem的聲音出現在花月鏡的耳麥中:「需要調動信仰之力來幫你嗎?方昭笛的精神狀況很不穩定!極有可能危害到你。」
「不用。」
「如果計算出危機生命,我會調用信仰之力。」
「好。」
方昭笛看著哪怕帶著一個男人還依舊能從自己手中脫離的螻蟻,徹底暴怒了!
「花月!花月!花月!」
得虧附近是郊區,沒有什麼人煙,但!
方婆婆的眼神還是瞬間變了,看著花月鏡的眼神有著隱隱泛紅的趨勢。
「方昭笛!你不在乎你母親了!」
方昭笛的怒火瞬間被一盆冷水從頭蓋下,她扭頭看著方婆婆眼中的掙扎,再看著自己變成怪物形態,內心更加掙扎了。
她不希望在方婆婆面前表現出不好的一面,也不希望方婆婆受她影響變成失去理智服從命令的變異人。
因而!她對於花月鏡的殺意變得更加凝固,猶如實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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