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偏我來時不逢春

  第174章 偏我來時不逢春

  宇田景政大喝一聲，有數條水龍沖天而起，交纏席捲著沖向東野瑜。

  卻愕然發現水龍在下一刻崩解。

  宇田景政感受到有人在和自己爭奪菱澤的控制權，這才發現遠處飄在水上的大龜殼和龜殼載著的狸貓們。

  「菱澤水神？你沒死？你還敢回來？」

  「你荒唐無道，怠於神務，放任妖魔肆虐印西，也有臉再來爭當這千百里菱澤之神？」

  他大怒責問，卻無人回復，只是菱澤的風浪逐漸平緩。

  宇田景政初臨神位，即便能調度菱澤，但實打實的修為卻不夠，與前代正神是爭不過的，眼看著洪水開始像來時那樣快速退去。

  

  「無恥！」宇田景政大罵一聲。

  「瓊妃，助我斬殺這妖狐！」他朝天大喊，不知在向誰求援。

  話音剛落，剛才還悶雷不斷、電閃雷鳴的雲層寂靜下來，開始飄起簌簌小雪。

  俄而有風起，席捲著雪花將漫天的陰沉晦暗塗抹成慘白，短短數秒的時間就有演變為暴風雪的趨勢。

  嗚咽鬼哭般的冰風中，東野瑜誦經聲依然清晰可聞，宇田景政越發焦急，但酒藏和足堪二人在天空飛旋，持刀襲來。

  他只能一邊應付，一邊抵抗菱澤水神對於神權的爭奪。

  「.魔王束首，侍衛我軒；凶穢消散，道炁常存。

  急急如律令。」

  東野瑜瞥了眼逐漸有演變成暴風雪，有點想大笑三聲。

  只聽說過毛多弱火的，沒聽說過毛多弱冰的。

  狐狸不受影響，頭頂令旗，蹲坐在羽扇上，不緊不慢地念誦完神咒，奇怪的是，一隻狐妖臉上居然給人寶相莊嚴的感覺。

  這道神咒來自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玉樞寶經，可以驅除邪祟，淨化一方天地。

  神明都喜歡潔淨，請神的時候念念總沒錯。

  加持法力念完以後，周遭天地雖然沒什麼變化，渾濁的洪水，灰白的雪花依然存在，但卻給人一種純淨聖潔的感覺。

  一般來說，淨天地神咒後要踏罡步斗，舞法劍，用諸多法器進行儀式，要有諸多道士一同誦經，要有道書上奏。

  不過這都是對凡人的要求。

  入了大道的修行者在有妖雷旗這種神界法旨的時候可以一切從簡——若沒有法旨，則需要會『驅神』這項神通道法。

  要開始正戲了。

  東野瑜第一次召雷，心情其實是有些複雜的，不過總的來說，好奇、期待占了大多數。

  當然也有些許忐忑——畢竟自己這輩子是妖怪，哪怕修了上清法，但卻沒師承，也沒被列入門牆，說是野狐狸的確沒錯。

  不過眼下宇田景政一邊與前代水神對峙，一邊虎視眈眈。

  雪勢愈急，刺骨寒風吹得人睜不開眼睛，放眼所及除了風雪也只能看到暮沉的黑灰底色，風雪中隱隱有著如實質壓力如同山嶽般壓在東野瑜心頭。

  這壓力並非針對自己，而是有存在出現在這片天地，天然對周圍修為低微的妖怪們有所壓制。

  來者修為哪怕比春塬差也差不了多少，估計是同一級別的——也就是陽神級別的妖怪。

  如果有這種級別的同夥，倒是能說明宇田家為什麼能成功了。

  好在他似乎不想直接出面，只是在背後施法。

  但即便是這樣，其修為之恐怖也初現端倪。

  能在別人的仙鄉里改變天氣，含金量有多高不用多提。

  而且從剛才到現在也不過數秒，東野瑜已經感覺到徹骨的寒意侵襲而來，四爪開始發木了。

  要知道自己可是抗寒的狐狸大妖怪，若不是自己這滿身的厚實皮毛，搞不好已經凍僵了。

  等這暴風雪勢成估計還會有更猛烈的攻勢襲來。

  東野瑜也不浪費時間，念完淨天地神咒後立即著手開始準備念誦系統給予的召雷經文，但突然愣住了。

  我該自稱什麼？

  京都時雨岳野狐狸求天尊降雷？

  人家一聽，得，島國的野狐狸上天庭要飯來了。

  不會不給雷吧？

  東野瑜心思電轉，自己平時多行善事，眼下又的確又妖魔作亂，應該不至於。

  不過雖然系統出品必數精品，但自稱上的確要注意一下。

  想到這裡，東野瑜以氣神加持，深吸一口氣，感受到冰寒從鼻尖逐漸浸入到肺部，口誦雷尊寶誥。

  「高上神霄玉清真王，南極長生朱陵上帝，太陽九龍皇君，南昌受煉真人。」

  剛念第一句，風雪越發狂暴急促，有，那躲藏起來的陽神存在似乎忍不住要出手了。

  東野瑜趕緊閉上眼睛凝神誦讀，消耗法力、精神誠心奏告。

  「玄都九嶷九夷滄水使者，九天採訪使，應元保運神化昭順真君，欻火大元帥，律令大神，炎帝天君，元始祖劫，一氣分真，

  太乙雷聲普化天尊。」

  經文念罷，漫天暴風在數秒之內停滯，那壓在心頭的陰影不知何時消去了，鵝毛大雪靜謐飄零，世界寂靜下來。

  與此同時，原本陰雲密布的天空中央塌陷出來一個空洞，有明黃澄金的雲氣在其中垂落。

  東野瑜倏地感覺身周的氛圍變了，隱約有祥雲般的白色薄霧繚繞過來。

  自己好像和天空無窮高處的某一存在有了直接聯繫。

  東野瑜抬頭看了眼頭頂雲層塌陷出來的空洞，後面呈現出來的天空並非之前看到朦朧夢幻的仙鄉晴空，而是如琉璃般明淨的碧空，給人一種高遠的感覺。

  這是接通電話了？

  東野瑜想到這裡，不再猶豫，當即低聲將自己的訴求說了出來。

  「在下山野修行者東野瑜請奏太乙雷聲普化天尊。」

  「島國印西市桃鄉町原菱澤水神仙鄉洞天，藏污納垢，隱妖魔數百，霍亂天下，吃人無數，殘殺生靈。又有邪魔妖人，德行不張，功德不濟，勾結妖魔，陰害地祇，竊居神位，人神共怒。」

  「在下修為低微，奈何不得，乞請妖雷一道，以伐無道，斬此邪神，破其廟宇，再誅妖魔。」

  說罷，法力灌入妖雷旗中，令旗招展，敕令二字流轉金輝。

  嗖！

  令旗沖天而去，空洞中的神光熠熠流動，片刻後隱沒在陰雲之後，有純白雷光沉浮，給人一種堂皇光明的感覺，並不刺眼，只讓人心中升起敬仰和敬畏。

  天尊？？？

  聽到東野瑜誦經聲的酒藏慌忙低頭，手捏祝神咒，默誦贊神經文。

  足堪見好像不需要自己等人幫忙了，有心想問酒藏發生了什麼，但看他著急忙慌祈禱的樣子，收刀回竅，雙手抱胸飛在空中旁觀。

  宇田景政已經知道那位存在遠遁離去，但並不怪她。

  你嗎天尊都來了，就是建御雷神來也得跪啊。

  他孤身立於菱澤水上，望著蹲坐在羽扇上誦經的狐狸，又看一眼那空洞上方，慘笑一聲。

  「為了阻我成神，不惜借野狐之口，都說劫數圓融自洽，不過如此。」

  一隻野狐狸，能召來東天神庭大神，誰信？

  說罷有些失魂落魄地怔然：「就差一步啊」

  宇田景政感受到自己已經被那雲層中蘊著的恐怖神雷鎖定，自知無法倖免。

  「貴子.終究是差了一步，爸爸無用，不能給你報仇。」

  他神色變幻，有不甘有痛恨，但最終都化作一聲嘆息。

  「表面上有上千遊客失蹤，實際上恐怕不止這些吧？到底是為了復仇還是滿足自己的野心，騙得了別人，騙得了自己嗎？」

  「能為我所用，成為登臨神位的基石，不是他們的榮幸？不必多說，成王敗寇罷了，本神還輪不到你這畜生來教訓。」

  宇田景政瞥了眼東野瑜，冷哼道。

  「你指責菱澤水神怠於神務不配作為神明，卻看不到自己手上沾滿無辜者的血，也配坐這神位？貴子真可憐，即便死了，也要被你當做藉口。」

  東野瑜望著宇田景政那張臉就想給他兩巴掌，能下狠手謀劃十多年，陸續誘殺上千人，為了什麼那不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你報仇，報著報著就給自己報上神位了？

  像，太像了。

  只能說小日子是這樣的，又當又立，虛偽至極還從來不知道反省自罪。

  「你這傀儡般的野狐狸懂什麼？」

  宇田景政臉皮扯了扯，想說什麼，但最終也沒說出口，只是沉默著不再搭理東野瑜。

  他整理一下身上的衣冠，跪坐在水面上，抬頭看著天空目標是自己的神雷，想起這二十多年歲月的謀劃，如今盡付東流。

  死到臨頭，到底是不甘心。

  「人到洛陽花似錦，偏我來時——」

  雲層中閃爍的白色神雷無情打落。

  炫目的白光將世界的色彩盡數抹去，刺眼的雷光讓人下意識閉上眼睛，整個世界都被閃爍的白光充斥，安靜到讓人害怕。

  「轟！」

  爆炸般的雷鳴隨後突兀響起，像是攥住人的心臟捏了一下，

  轟鳴聲迴響於天地。

  酒藏和足堪神色震撼地望著天空。

  坐在龜殼上的妖怪們縮著脖子，甚至不敢發出哭聲。

  等視線恢復，宇田景政已無所蹤。

  菱澤洪水在迅速退去，不多時便露出濕透的泥地，桃林泡了水，滿枝的花朵不知去了何處，殘留下來的也都耷拉著。

  雲開霧散，溫潤夢幻的陽光重新照耀這片瘡痍大地，在渾濁的泥坑水中閃爍著點點的亮光。

  被一個個水泡包裹保護的年輕除妖師們終於踩在堅實的土地上，愣了數秒方才長舒一口氣，不顧形象地癱坐在爛泥地里。

  身穿羽織，手持武器，臉覆有寫著奇怪符號的白色紙片的式神守護在他們身周，不敢抬頭看天。

  僧人仁恕臉色蒼白的沉思著，似有所悟。

  「贏了？」

  「萬歲！萬歲！」

  坐在龜殼上死裡逃生的狸貓們先是歡呼，但放眼四周，親朋好友的屍骸早已隨著洪水不知所蹤，萬畝良田被毀，偌大的狸鄉只剩下些濕漉漉的殘垣斷壁，又紛紛抱在一起落淚嚎哭。

  獾千代躺在龜殼上擺出一個大字，沾滿妖魔鮮血的野太刀放在腦袋下面當枕頭。

  平八抱著大槍，看著那些狸貓微笑，七郎則一邊修理長弓，一邊留意四周。

  神宮寺柊鏡跳下龜殼，目光在四下打量尋找著某個人的身影。

  香織和詩織跟隨在堂姐身後，不時踮起叫望向先前狐狸所在的方向，嬌俏可愛的小臉上滿是擔憂。

  桃冬遠離狸貓們獨自抱腿坐著。

  她取下脖子上已經空無一物的繩子，摸了摸屁股下的古拙龜殼。

  「謝謝您。」狸貓少女露出燦爛的笑容，也不知是在對誰說。

  不知何處來的風路過，溫柔地拂動狸貓少女的髮絲，幾片粉白的桃花瓣落在其肩頭。

  又是一年，華枝春落。

  兩天後，菱澤妖市，

  這時候剛剛進入逢魔時刻，天邊有火燒雲，妖市大大小小的樓閣房屋紅得醉人，華燈初上，已有不少妖怪進入妖市，大多都在談論著一個熱門話題。

  「喂，你聽說了嗎，前兩天那神雷把菱澤水神劈死了。」

  「啊？水神死了？當時那雷可給我嚇一跳，那聲音，像是霞山都爆開一樣，我是躲在洞府一整天不敢出門。」

  「躲在洞府一整天？那你肯定不知道這其中的秘聞咯？」

  「不知，細說。」

  「據說，這菱澤水神有兩位，據說，召雷的是只野狐狸，據說.反正其中諸多秘聞，甚至關係到了菱澤水神的寶藏，想聽嗎？V我5枚神錢，我全告訴你，保真，包你聽到爽。」

  「五枚？你怎麼不去搶？」

  穿著衣服的黃鼠狼拂袖離去，東野瑜無奈搖頭。

  「這妖怪沒有好奇心，走不遠，要知道好奇心可是第一生產力，是修行的源動力，唉.」

  身邊跟著一位豎著飛仙髻，身穿粉色立領連衣裙，白色粉綠色刺繡竹葉，梅花領。

  臉上戴著面紗，只露著一雙秋水星眸，眉如遠山，氣質尊貴，如同畫中仕女般的少女輕笑著柔聲說道：「你若是願意做我的神使，神錢要多少有多少。」

  「免了，你名聲不好，誰知道你會不會給我擺一堆攤子爛事，我可沒有另一面妖雷旗了。而且狐狸我平生愛自由，不想拴在一個地方當牛做馬。」

  東野瑜朝身邊的少女翻了翻白眼，自從那天過後，這自稱菱澤水神的女人像是賴上自己一樣，非要收自己當神使。

  我難道看起來像是那種為了錢跪舔富蘿莉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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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