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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0章 方家山 入土為安

  夜色下的龍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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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種難以言喻的美感。

  天穹漆黑中攙雜著一片湛藍,夕陽西下時的火燒雲,又在天際暈染開一抹通紅。

  三色相融,寂靜無聲。

  唯有從遠處吹來的寒風,在夜裡地底的嗚咽,枯草搖曳。

  山下的深溝中。

  還能看到幾匹馬,正慢悠悠的低頭覓食。

  領頭一匹,雪白如龍。

  赫然就是龍駒。

  沒多大一會功夫。

  終於,等到天際最後一縷斜陽落下,一輪月牙也終於緩緩升起,就掛在千山萬壑間,朦朧一片,讓人腦海里不禁下意識浮現出寒月兩個字。

  陳玉樓吐了口氣,從遠處光禿禿的山樑上收回目光。

  身後的魚骨廟裡掛著一盞風燈。

  雖然暗淡。

  但比起往日的幽寒,卻要多出了幾分生氣。

  就是那張由魚骨鋸齒修成的大門,看上去都沒那麼猙獰恐怖。

  崑崙和老洋人在忙著做飯。

  從一早下墓,本以為頂多半天就能結束行程,但不見天日的墓下,時間過的遠比想像的還要快出不少。

  等他們從神龕下的暗道上來時。

  天色都已經轉黑。

  不知覺間。

  竟是過去了足足一天。

  而距離龍嶺最近的村莊,都在二十多里外,加上夜幕下實在不好趕路,最重要的是,楊方心情低落,所以他乾脆決定就在魚骨廟過夜。

  這才有了眼下的情形。

  說是做飯。

  其實也就是將在古藍縣城裡購買的乾糧,簡單一鍋燴。

  廟外牆角下,挖了一口火塘。

  將隨身的鍋架好。

  添水,放食材,然後油鹽都加一點。

  這種荒無人煙的地方,能吃上一口熱乎的就已經滿足,哪裡還會去顧及味道如何。

  再說他們幾個也不是會做飯的人。

  目光越過幾人。

  陳玉樓視線又看向了廟內。

  幽暗的燈火中。

  一道孤寂的身影靠在牆邊。

  從出來後,楊方就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雙手緊緊護著竹簍,雙眼空洞,一言不發,從頭到尾似乎都沒動過。


  見狀。

  陳玉樓不由暗暗嘆了口氣。

  這種事,無論落到誰的頭上,一時半會也很難走的出來。

  木柴在火塘里啪嗒的燒著。

  沒多久,一股淡淡的香味瀰漫開。

  老洋人起身準備去叫楊方,但一看他的樣子,又有些不知如何開口才好,正為難間,一隻手輕輕拍了下他肩膀。

  陳玉樓提著一壺烈酒。

  錯身而過。

  徑直跨過廟門入內。

  「來,哥幾個知道你心情不好,但這也並非你本意,醉一場,等明天起來,再繼續朝前看。」

  「再說,前輩要是看到你現在的樣子,也會心有不安。」

  嘭的一聲拔出木塞。

  將酒壺遞了過去。

  楊方緩緩抬起頭,一雙眼睛裡滿是血絲。

  猶豫了下,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他確實需要一場大醉,好好發泄下心中的鬱悶和痛苦。

  等兩人一前一後走出魚骨廟。

  已經準備好碗筷的崑崙和老洋人,不由相視一眼,兩人都是暗暗鬆了口氣。

  也只有掌柜的。

  不然,換做他們,還真不知道怎麼安慰。

  「來來來,今夜,有一個算一個,不醉不歸!」

  拽著楊方坐下。

  都是大老爺們,誰也沒那麼多講究,席地而坐,圍爐而食。

  陳玉樓隨手拿起一壺烈酒,沖幾人晃了晃。

  「好!」

  鷓鴣哨三人哪會拒絕。

  當即應聲如雷。

  見此情形,楊方眼睛一紅,抿著嘴唇並未多說什麼,仰頭狠狠灌了一大口。

  清冽的酒水划過喉嚨。

  一入腹中。

  眨眼便化作一道烈焰,胸口處灼燒般的撕裂感,並未讓他難受,反而有種說不出的暢快。

  這酒又濁又辣。

  如同刀子割喉。

  還是當初在漢中古城外十八里舖碼頭,那家小店裡帶來。

  因為太烈,除了陳玉樓喜歡,他們幾個一直都是敬而遠之,所以才能留存至今。

  當日在店裡,楊方更是淺嘗輒止,抿了一口就不願再喝。


  但此刻,他卻只覺得渾身舒適,仿佛一身上下的毛孔都被盡數打開,將胸口下淤積的那股鬱氣,一點點發散出去。

  「好酒!」

  吐了口酒氣。

  楊方難得開口。

  不過,見他打算繼續,卻被陳玉樓攔下,「哪有這么喝悶酒的,吃口東西,慢慢來,這酒……就得慢慢品。」

  悶倒驢。

  可不是空穴來風。

  沒看當日小店裡,那幫做苦力的人看他的眼神,就差沒把敬若神明四個字寫在臉上。

  一般人根本扛不住。

  像楊方這種心裡有事的人,更不能這麼來,不然,最多幾口下肚,人就得醉死,倒地上去。

  「好。」

  楊方點點頭。

  接過老洋人遞過來的筷子,撈了一張麵餅。

  吸了足夠的湯汁。

  竟是出乎意料的不錯。

  三兩口下肚,連帶著身子骨都暖和起來。

  有人陪著。

  漸漸地。

  他話匣子也一點點打開。

  不再如之前那般苦悶。

  說起以往的往事,述說行走江湖時的見聞。

  陳玉樓等的就是他開口,怕就怕他一言不發,所有事情全都藏在心裡,到時候才是麻煩。

  他最擅長的是什麼?

  籠絡人心,有口吐蓮花的本事。

  無論什麼樣的話,他都能接得上,天南海北,人文地質,天星風水、志怪江湖。

  不知覺間。

  酒桌就已經被他掌控。

  楊方哪還有之前的沉悶,火光映照在他臉上,擰著的眉頭漸漸舒展開,臉上也多出了幾分通透。

  直到他再次醒來。

  已經是隔天晌午過後。

  掀開身上的長袍,楊方一臉錯愕的推開門,卻發現魚骨廟裡只有崑崙一個人在。

  「醒了?」

  「掌柜的他們出去看地勢了,估計還得片刻才能回來。」

  「餓了沒有,鍋里給你留了飯菜,還熱乎著。」

  崑崙一臉平靜。

  從打坐入定中醒來,輕聲道。

  似乎昨夜之事,全然沒有發生過。


  楊方不由撓了撓頭,他還想問問,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麼,怎麼像是斷片了一樣,他甚至都記不起來,自己是怎麼睡下的。

  不過,一覺睡到現在,整個人確實輕鬆了不少。

  還有也真餓了。

  肚子叫的厲害。

  他也不矯情,拿了碗筷,走到火塘邊坐下,掀開蓋子大快朵頤。

  等吃飽喝足。

  外面山下也傳來說話聲。

  陳玉樓幾人一早就已經醒來。

  簡單吃了點東西後,見楊方一時半會沒有醒來的跡象,坐在魚骨廟外眺望龍嶺千山萬壑,猶如魚鱗般的地形,越看越是覺得驚人。

  於是。

  三人結伴。

  從魚骨廟出發。

  硬是憑著雙腳,將周圍山嶺走了個遍。

  途中自然是兇險重重,看似平靜的地面上,誰也無法預料到,底下究竟是空洞還是陷阱。

  稍不小心,就會陷入其中。

  見識過龍嶺迷窟的恐怖,之後老洋人乾脆放出了兩頭甲獸探路。

  不得不說,穿山穴陵甲不愧是五行土屬妖物。

  就如袁洪一般,對於地形有著天生的敏銳探知。

  只要跟著它們,縱然千溝萬壑,也是如履平地。

  一上午時間。

  三人這才心滿意足的歸來。

  「楊方兄弟睡醒了?」

  見聽到動靜,趕來門外的楊方,陳玉樓先是看了他一眼,見他神色平靜,並無昨日時的沉悶,這才笑著道。

  「醒了有一會。」

  「吃過飯了吧?」

  楊方點點頭。

  見狀,陳玉樓也不耽誤,「既如此,正好今日放晴,適合趕路。」

  「說不定還能搭一艘快船,儘早抵達楊縣。」

  騎馬自然比乘船快。

  不過,這一趟要帶上金算盤前輩遺骨,加上那塊數百斤重的金香玉,坐船比騎馬就要合適太多。

  「也好。」

  楊方眼底閃過一絲痛楚,但很快就被他壓了下去。

  無論如何。

  事情既然已定。

  如今最重要的是將師傅骸骨送回故地,入土為安。

  簡單收拾了下。


  一行人再不遲疑,從魚骨廟出發,一路直奔古藍縣外碼頭,與前幾日來時不同,遼闊的水面上,多出了不少船。

  明顯是趁著天氣好。

  打漁、擺渡以及運貨。

  在碼頭上找人打聽了下,聽聞他們想要包船去往下游的楊縣,一時間,竟是引來不小的轟動。

  雖然都臨河而居。

  但古藍縣與楊縣之間的差距大的過分。

  從十多年前,鐵頭龍王死在張家灣開始,冥冥中,命數似乎就不行了。

  外地的商船都寧可多跑百十里路,去楊縣那邊入港過夜,都不想留下,生怕觸了河龍王的霉頭,沾染了晦氣。

  原本靠水吃水的商戶,沒了生意,一落千丈。

  甚至淪落到賣船的下場。

  如今終於有了生意。

  還是開口就要包船的大戶。

  一幫船家差點都要大打出手。

  最後還是陳玉樓親自點了一艘大船,畢竟他們此行,還有五匹馬跟隨,一般船隻根本容納不下。

  在船上簡單吃了東西。

  逐水而居的船家,對於河鮮,永遠都有著自己獨特的烹飪手段。

  不需要多好的廚藝,技巧,更不需要太多調料。

  水煮加鹽。

  最多再放點辣子。

  熱油一潑,激發出香味。

  比以往在酒樓里吃過的都要鮮美。

  本來還想謝絕船家好意的一行人,看著鐵鍋里濃郁的湯汁,空氣里瀰漫著的香味,一時間腳都有些抬不開。

  圍著鐵鍋坐下。

  再就著船家自己釀的酒水。

  一頓飯吃的眾人說不出的暢快。

  船隻隨波而下。

  直到第二天一早,才終於抵達楊縣外的水井碼頭。

  下過船。

  一行人則是直奔方家山而去。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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