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赤忱(免)

  第200章 赤忱(免)

  防空洞再往深處走,小心繞過滿隧道的白骨,發出嗡鳴的怪物匍匐在黑暗中。

  權珩伸手把油燈掛在一旁,看著微弱的燈光,胸口的窒息感也開始縈繞——這裡氧氣太少了,必須儘快解決掉這怪物。

  「SS級,」瘋帽子輕按小丑牌,窺見黑暗中的巨大骨球,「長得好醜。」

  權珩伸手,戴上夜間可視的「貓眼」。

  這物品就像是簡潔版的隱形眼鏡,可重複利用,只要放在眼前就能自動佩戴。

  

  眼前的景象逐漸清晰。

  在缺氧環境中昏沉酣睡的怪物蜷縮成球狀,還帶著肌組織殘渣的腿骨、手骨支棱成外射的尖刺。

  尖刺上掛滿了像「果實」一樣的黑紅色圓球,密密麻麻擠滿了骨球的外層,「果實」上不斷向下滴落著蠟黃的黏液,地面上飛舞著蒼蠅,也聚集著蟑螂。

  權珩忍不住皺眉。

  「哦,好多爛頭,還有蒼蠅、蟑螂……」

  瘋帽子忽然捏住鼻子,嫌棄道:「好臭。」

  爛頭?

  權珩聽到瘋帽子的話,偏眸仔細看向那些「果實」,也隨之捕捉到細微的蠕動聲。

  那些黑紅色「果實」都裂開了一道不太明顯的口子,在這怪物打鼾時被氣息撐大,露出幾張留著一小撮仁丹胡的臉,面部潰爛,白花花地,爬滿了蠕動的蛆。

  ——毒氣的腐爛影響。

  想想現在還被細菌折磨的倖存者……

  真是應果輪迴,早該如此。

  「需要我怎麼配合?」瘋帽子並不在意SS級Boss的戰鬥力,只是稍微有點麻煩而已,但權珩應該比他更想親手解決。

  ——就像之前烤熟那個大肉球一樣。

  瘋帽子看著手裡囚禁肉球殘渣的透明瓶,忽然握拳輕敲在手心,靈機一動做了決定:「我攔住它,不讓它出來,你在裡面解決吧。」

  「好。」

  權珩甩手,蝴蝶刀直削掉最上部突出的頭顱,渾濁的污血混著腐爛的蟲身飛濺掉落!

  「啊啊啊——!!」酣睡的怪物被劇痛擊醒,嘶吼著撐著蜷縮的身子,兩米高的球體幾乎堵滿了這段隧道,細細碎碎的組織殘渣隨著動作抖落,砸在地面惡臭的黏液上,飛蠅和臭蟲四散亂飛。

  [救命!這個外來物種是靠骯髒來攻擊人類的嗎?!]

  [這畫面太美,看得我也頭暈目眩……不是,這下面榨出來的是蘑菇廢水嗎?]


  [樓上別說,咱怪物世界和人類世界相勾連,罪惡之神又和掌管航海的亡靈女神關係不錯……這東西還真有可能是從風暴海那,也就是人類海洋來的。]

  [栓Q,我不需要一個聞得到氣味的節目效果,瘋帽子的IMAX頻道間是有空間聯繫,也就是有味道的!!好臭!豬鼻子要掉了,救救我!!]

  權珩定住心神,在蝴蝶刀飛旋的剎那劈下天樞。

  暗紅閃電因高壓爆出熾白光亮,高溫灼燒配合蝴蝶刀夾擊,燒傷擊毀「果實」下部白骨節的瞬間,蝴蝶刀無間隙收割!

  「呲……滋——!!」

  黑血噴涌,「果實」墜地,被黏液再度腐蝕出傷痕!

  「Amazing!好漂亮的身手。」

  瘋帽子捧場驚嘆,忽然又歪頭,Joker牌上的小丑雙眼猩紅。

  「但割頭似乎不是怪物弱點吶。」

  「吼——!!」

  骨球尖叫,憤怒地抖動長滿「果實」的骨刺,黏液從果實開口處下滴,腐蝕軟化了石板地面,在燒焦氣息中露出原本的土壤。

  惡臭味更加濃重,權珩感覺胃部生理性地翻滾,嘔吐感讓人眩暈不適,她偏頭瞥了眼那盞已經氣息奄奄的油燈。

  缺氧只會越來越嚴重,這些黏液大概也會耗損氧氣,迫使人窒息而亡。

  最多待兩分鐘。

  而面前的「果實」墜落在地,砸裂露出內部腐爛的怪物頭,那腦袋滾了幾圈,突然自己轉動著扭過頭,咧開猙獰癲狂的笑容,腐蝕模糊的面部器官扭曲揉捏在一起。

  「嚶……嚶——!!」

  尖銳詭異的嘶鳴聲從地面兩顆頭顱的嘴中傳出,如同狼群效應,骨球上所有掛著的「果實」瘋狂抖動,爆開肉膜,露出內部的怪物頭,扭曲著器官開始跟隨尖叫!

  【叮!KP提示:玩家權珩San盤波動超過10%】

  「嚶——嘶!!」

  聲音震得耳膜發疼,聲波以骨球為中心向外急速而劇烈地擴散,以菩薩廟為中心震動整個狼牙峰!

  緊接著黏液遍布的土地開始蠕動出波紋,「嘭」一聲,發霉的肢體毫無障礙地軟化的土地中伸出,黏液像一層薄膜被撐起撕裂,腐屍從地下爬出,抱住自己猙獰尖叫的頭顱。

  與其同時,廟外的土地中,整個狼牙峰的土壤內,數不清的無頭倭鬼鑽出,密密麻麻地向聲源爬去!

  「果然會召集倭鬼,想要闖進去。」

  沐鏡放開手中玩偶,兇悍的巨型狼犬瞬間現身,一口撕咬住數隻倭鬼,甩首全部咬碎!


  江槿握住手中綁著紅綢的大砍刀,一刀把撲來的倭鬼砍殺!

  防空洞內,守著門的瘋帽子將枷鎖放出,將防空洞走廊上所有冒出頭的倭鬼敲了回去!幾乎次次一擊斃命,不能一下打死,就直接二次碾碎。

  權珩一擊劈飛聚來的倭鬼,伸手接住飛旋的蝴蝶刀,在驟然被壓榨氧氣的環境中感到胸腔劇烈灼燒的痛苦,微微閉了下眼睛。

  【叮!KP提示:玩家權珩San盤波動超過20%】

  聽著通報,權珩這才彎唇,驟然收起了「天樞」向後撤!

  「已經到時間了。」

  沐鏡看了眼手環上的時間,拍了拍身邊狼犬。

  「小六,背好這位姐姐,我們現在立刻遠離這座廟。」

  沐小六即刻低身讓安月娥坐好,一群人早有準備地往遠離廟的地方狂奔!

  一時間,無人守門的廟門開始湧進大批倭鬼。

  「咦,你不殺了嗎?」瘋帽子坐在地上,疑惑地看向跑出來的權珩。

  「當然要殺。」權珩反手取出一張存放特殊物品的卡片,輕笑,「但我說了,請你看一場熱鬧。」

  她看著湧進來的倭鬼,將從盧蟒背包里剝奪的卡片夾在指間,甩指騰飛,直插進骨球掉光的果實的枯乾上!緊接著拽起一臉懵的瘋帽子往外跑!

  -

  特殊物品:崩壞煙花(絕版稀有)

  詳情:san盤波動很煩惱?來片煙花無困擾!在使用者san盤波動超20%時可使用,大規模群攻型爆炸物品。哦~邊域牌煙花大禮包,效果那是頂呱呱,怪物用了炸開花!-

  【叮!KP提示:您已使用鎖定特殊物品(僅絕版稀有可使用),倒計時10秒,10,9……】

  骨球抖動骨架想要把刺進縫中的卡片抽出,但怎麼樣都無法取出,越聚越多的倭鬼靠近,但腦袋要麼在肚子裡,要麼就身首分離藍牙已斷開,根本沒認知到發生了什麼。

  【……3,2,1!哦,來場美麗又自由的煙花盛宴吧,這崩壞的世界!】

  強光在骨球縫隙中爆裂,瞬間點亮了整個漆黑的隧道!

  「砰——!!」

  巨大的聲響在權珩身後炸開,強風與碎渣瞬息鋪滿山頂,熾熱的火焰鋪天蓋地襲來!

  權珩趴下的瞬間撐開一次性的防護屏障,身後火焰與強風散去,血月籠罩的黑夜炸開數不清的煙花!

  「咻咻——嘭!!」

  銀花火樹點亮了黑沉死寂的夜,宛若生命蓬勃,又轉瞬即逝的絢爛。


  權珩打了打身上的灰塵,去掉屏障,看旁邊跌坐在地的青年目不轉睛地望著天空,眼神亮的發燙。

  長久的,宛若不熄滅的璀璨煙花倒映在他的眸中,像是死寂潭中墜進了微弱卻繁華的生機。

  「真的是送給我的嗎?」他忽然偏頭問,眼睛亮晶晶的滿是希冀,像是林間初生的小鹿,頭一次窺見晨曦的溫暖與凡間的美妙。

  倒真像個不諳世事的孩子。

  「是。」權珩點頭,輕笑,「送你的熱鬧。」

  炸死的怪物越多,煙花爆的就越多,等級越高,炸出來的煙花就越漂亮。

  「你是好人!」瘋帽子笑起來,因為長時間精神混亂導致的蒼白面色微微紅潤,很高興的模樣。

  「你是我見過最好的人了!」他又語調愉快地重複了一遍,似乎是件很重要的事。

  但這對權珩來說,真的只是任務時附加的效果。

  可他真的太開心了,一瞬間鮮活起來的情緒甚至能感染到周圍人,權珩失笑,還是禮貌回應:

  「多謝讚美。」

  雖然這句話中槽點很多,但能給一些值得的人帶來快樂,甚至讓附加物質擁有不同尋常的意義,或許確實是件……

  權珩想起她收養的那群孩子,資助的貧困山區,以及公司里終於擁有平等追求理想的女性職員……

  她笑笑,看向絢爛的煙花。

  ——或許確實是件非常有趣的事。

  ……

  煙花散去,權珩從廢墟中把怪物Boss的殘渣小心挑出來,放進瘋帽子手中玻璃瓶里。

  沒辦法,剛剛忘了留點沾氣息的東西。不能把隨身物品當通行證,就只能現在挑出來。

  「真難挑,居然炸得這麼幹淨,」權珩心想,「不過這烤焦的怪物肉,也算殺菌了。」

  難得見一樣東西比權霖還噁心的,太稀有了,確實得好好殺菌。

  「哦,湊一對,一起晃可以有聲音!」

  瘋帽子把兩瓶子系在一起,難兄難弟一起晃,把裡面有意識的殘渣晃得天翻地覆要嘔吐。

  權珩將「貓眼」摘下,非一次性物品可保留收回,這夜視的物品確實很實用。

  「你的特殊物品不像是進邊域兩周的新人會有的數量,新人一般都會物品缺乏。」瘋帽子注意到權珩的動作,好奇,「你才進邊域兩周,為什麼能發展得這麼快?」

  「嗯?」權珩聞言笑笑,「因為我不是好人。」

  普通的新人確實會物品短缺,但權珩搜刮過第七層三個中高序玩家的物品,雖說這群人不參加比賽,沒有什麼裝備烙印,但因為懸賞殺人,又有倆首席副席,特殊物品不在少數。


  ——這正好彌補了權珩的新人打本少,物品資源稀缺的不足。

  「嘿,女士,你是好人。」瘋帽子糾正,認真道,「一定是對方先惹事,讓你不開心了。」

  「也算是。」權珩失笑,「走吧,我們去最後一座城池。」

  「最後一個城池在哪?」瘋帽子詢問。

  ……

  「最後一個城池靠河,就在那條暗垢河旁邊。」

  幾人會合後再次出發,江槿走在前面,邊引路邊回答。

  「但是沒有城牆,也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城池,那是一處戰場。至於三城的怪物,我沒看見過,也不了解。」

  「我知道了。」權珩點頭。

  「暗垢河?那條連通怪物世界和邊域的河流啊,達瓦里氏,現在那已經叫無垢河了,您的後輩把它淨化的很漂亮。」瘋帽子道,「不過那確實是可以作為終點站。」

  邊域的人類都知道無垢河和怪物世界相聯繫,甚至禽鳥、魚類都會被污染,但瘋帽子這態度……

  「無垢河直接連通怪物世界和邊域?」權珩斟酌,「污染連通,怪物也可以偷渡?」

  「是啊。」瘋帽子點頭,「無垢河可以渡過污染,也能以污染為媒介讓怪物偷渡出去——但這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無垢河水流中的污染被淨化了,而且邊域那邊有人駐守,怪物們現在都過不去了。」

  過不去?淨化污染?駐守?

  無垢河沿岸可是最不討喜的地方,在那裡的就只有包攬了無垢河沿岸所有區域的——

  無垢黎明……果然問題不小。

  「那關於無垢河,你還知道什麼嗎?」她繼續詢問。

  「我知道的只是小事,關於無垢河重要的還有……」瘋帽子努力在自己碎片的記憶里翻找,「哦,對了!」

  「什麼?」

  「任務要搭的橋是以三城怪物Boss所帶來的污染做媒介的,」瘋帽子道,「而且不具有過橋人的指定性。」

  那就是橋搭建成功,怪物也可以渡過,從而進入邊域……甚至是人類世界中。

  「咳咳咳……」

  劇烈的咳嗽聲響起,坐在狼犬背上的安月娥顫抖著身體,咳得彎了腰。

  「姐姐,」沐鏡擔憂道,「月娥姐姐咳嗽得好厲害,她看起來好虛弱。」

  權珩走過去,在看到安月娥半透明的身體時不由得抿緊唇。

  瘋帽子從一開始就說安月娥的靈魂很脆弱,現在哪是脆弱,根本就是要消散了。


  可是魂靈的傷口根本沒辦法用物品癒合。

  「江叔叔,」沐鏡看向江槿,「你有什麼辦法嗎?月娥姐姐這是怎麼了?」

  「我……也沒有辦法。」江槿不忍地偏過頭,深深嘆息。

  「魂靈虛弱不是因為她生前的傷口,我們本就是依靠生者的記憶存活下來的,如果被人類世界的同胞們徹底遺忘,我們就會變得虛弱,最終消失在這個世上。」

  *人的一生會迎來三次死亡:第一次是大腦的死亡,意味著生理上的身體逝去。第二次是葬禮的結束,意味著在社會中的存在消失。

  第三次便是遺忘的結尾,這個世界上再也沒人想起你,你就只能毫無價值地,孤獨地,永遠地逝去。

  「那如果我記得呢?」沐鏡求助地看向權珩,「姐姐,要是我記得呢?我也是姐姐的同胞,我也知道月娥姐姐的經歷,我能不能幫到她……」

  「好孩子,乖孩子。不急,不急。」安月娥伸手摸摸沐鏡的頭,語氣帶著長輩慣有的溫和,「沒事的,咳咳咳……」

  「按照之前全知卡的說法,這方法可以,」瘋帽子回答,「但前提是要完成任務,回到人類世界。」

  「來得及。」權珩一錘定音,「不會有事。」

  「姐姐說不會有事就不會有事的,她從不騙我。」

  沐鏡安下心,伸手幫安月娥抹去眼角咳出的眼淚,「月娥姐姐,好人都會有好報的,你一定會沒事的。」

  安月娥很輕地笑了下,眼角露出不明顯的細紋,溫柔如秦淮水,「好。」

  「我們加快速度,」江槿看了看路,「前面就到……」

  「不許動!」

  草叢裡突然傳來聲音,厲聲打斷了權珩幾人的談話,埋伏得極其隱秘的幾個人從草叢間舉槍而出,「你們是什麼人?!」

  ……

  晝夜邊域。

  「咦,首席登陸他的帳號了。」

  路小漫喝了口「秋天第一杯奶茶」,疑惑地看著強制下線的帳號:「是因為我花得太多了嗎?我可以雙倍補償的。」

  邊域慣會看人下菜碟——他們這些大組織的首發不僅僅有兩成的稅務減免,還可以拿到頻道收入的六成。

  不過他們也不靠頻道收入存活,甚至會因為保密性直接關閉頻道,主要的收入來源是高級地圖的通關獎勵,還有洲際賽、全球賽的排名獎勵,並不缺遊戲幣。

  而且無垢黎明的成員費用是百分比制度,掙得多就繳得多些,一賽季的總和能湊夠俱樂部地租稅務就成,總稅金壓力不大。


  況且無垢黎明的首發都不愛打應援,用不到獎金就全投進俱樂部的基本建設、物品購買、成員補貼等必要開銷中。

  還挺和諧的,以至於除了首席對稅務關心,組織里其他人都不咋在意遊戲幣的使用。

  「首席不會這么小氣的,」路秋生提了提自己手裡的蘆薈汁,肯定道,「而且我們給他買了兩杯蘆薈汁!」

  「也對。」

  路小漫覺得很有道理,吸了口「珍珠」,感覺嚼著有種怪怪的美味:

  「但是今天是不是要例行清理下無垢河啊?上個周首席突然變更清理頻率,我就因為打本沒有趕上,今天一定要清理得認真點——不然會像以前一樣冒出很多畸形生物,不好看也不好吃。」

  「你說起這個的話……我也想起來一件事,」路秋生回憶道,「上個周的無垢河清理你不在,可巧無垢河裡冒出一堆污染物質,跟哪裡開了閘似地往外冒,人手不夠,還讓幾團黑球爬上岸了!」

  「爬上岸?!」路小漫震驚,路小漫不敢相信,「首席不是說爬上岸就會影響我的廚藝嗎?!怪不得我之前的燒糊了魚!」

  路小漫淚眼汪汪:「我一直不敢讓那些東西爬上岸的……之後怎麼樣了,抓回來了嗎?」

  「……沒有。」路秋生尷尬道,「那些黑團直接就消失,不過首席嘆了口氣,就說了句話。」

  「首席說什麼?」

  路秋生仔細回想:「首席好像是說了句——」

  「乾坤周轉,因果輪迴,血脈相連」

  守夜人微微嘆息。

  他站在無垢河邊緣,看著面前成半圓形的淡紅色河流,蹲下身檢查了遍水質。

  微紅的河水閃爍著淡淡的金光,慢慢在手掌的縫隙中流走,手掌中遺留下淺淡的黑色霧氣。

  他靜默地對著殘留的痕跡看了幾秒,在黃昏的光下垂眸,緩緩地收攏掌心,自語的聲音低而沉:

  「當年沒能徹底清掃,現在就是春風吹又生啊……」

  守夜人席地而坐,對著河裡冒泡的錦鯉嘆息:「你可千萬別破了無垢河的陰爻,不然可就野草生根,入目皆是了——有點擔心,要不小鯉你吐三個泡,我求個萬物生的好意象。」

  錦鯉:「……」翻個死魚眼,甩尾巴走了。

  守夜人:「。」

  「算了,不吉利,一定是封建迷信不可取,」守夜人憂愁,再次點開權珩的頻道,「我還是實時追蹤吧。」

  ……

  遊戲內。


  「老江!我剛剛都沒認出來你,我差點以為你今年醒不過來了!」

  出現的一男一女和江槿對視,各自愣住,隨即喜上眉梢。

  「哎呦,我就說你們是自己人!」

  「嗨,什麼叫你早說的,」其中的婦女嫌道,「是我早說不可能是怪物的,那些倭鬼和黃皮狗不可能長得那麼好看,也沒咱真正華夏人的氣質。」

  「你們兩個不是去年……」江槿頓住,隨即慶幸喜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我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可能是本來忘了,但又被人找到資料又記住了吧,」女人笑道,「我就知道咱國家會想辦法,會一點點找回來,忘不了咱們的!」

  「對!」江槿用力點頭,「小妮姐說得對。」

  面前兩個人熟絡地跟江槿打過招呼,因為長期下地干農活而粗糙的臉上滿是笑容。

  「你這次還要攢三城通行證?」徐小妮詢問,「前面兩城怎麼樣?這幾位是來通關的?」

  「他們是來幫我們的,前面兩城的通行證全拿到了,還直接把怪物解決了——多虧了這幾位小同志。」

  江槿笑道,向權珩介紹:「他們兩個是游擊隊的隊員,這是高平。」

  「高先生……不,」權珩輕笑道,「高同志好。」

  「哎!好。」矮個子的男人帶笑點頭。

  「這是徐小妮。」江槿也笑,「你們也可以叫她小妮姐。」

  「小妮姐好。」

  「好好好,小姑娘真討人喜歡……是外面人吧?」徐小妮看權珩點頭,笑道,「看你就知道咱們勝利了……等會兒帶你們去河那塊,路上也跟我們講講以後的事!」

  高平忽然奇怪,小聲詢問:「怎麼還有個洋人?」

  「哎呀,禮不禮貌,」徐小妮給了高平一肘子,壓低聲音,「這又不是咱們村,而且外國人也有咱同志,你又忘首長說的了!同志無國籍,就說白大夫,救咱們多少華夏人?」

  「啊對,你看我這覺悟,還有待提高。」高平摸摸腦袋,笑道,「同志是哪裡人?」

  「哦,達瓦里氏,我已經很久沒有回去了。」瘋帽子想了想道,「我生在俄國皇室,但很快就全面解放了,是蘇維埃人。」

  他一頓,又看向權珩:「對了,我和雙頭鷹是前後進來的,不過他們晚一些,甚至有人在91年前後。」

  「雙頭鷹?」

  權珩想了想,點了頭。

  她知道阿梟就是暴徒,也知道他們是俄國人,沒想到居然是1991年前的人。


  「兩位前輩。」權珩道,「我能問一下你們剛剛藏在哪裡嗎?我們過來時沒有察覺到什麼氣息。」

  「在地道里。」徐小妮笑答,「這附近地道口多著呢,最好隱藏。」

  「地道?!」沐鏡耳朵動了動,睜大眼睛看過去,「是那種特別長的,什麼都可以放的,好多層的地道嗎?!」

  「對!就是小娃娃說得那個,」高平笑道,「而且這地道當年和咱隊伍的游擊戰、地雷戰、反包圍戰結合起來,那戰鬥效力是沒得說!尤其是反掃蕩的時候,那倭鬼根本就摸不到咱隊伍的影子!」

  「好厲害,」沐鏡忍不住讚嘆,「我以前還在村里看放電影的放過呢!原來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高平一揮手,「一開始還沒那麼神奇,窄還淺,不堅固,倭鬼那馬蹄子都能破壞,後來派了專家來,修的那叫個好啊!」

  「那叔叔,地道是不是特別長啊?和電影裡面的一樣長!」

  「長,可長了!」

  高平看見後來的孩子就高興,一聽他想知道就更來了精神。

  「光咱這冀中就兩萬多里,8000個村莊在一塊,首長都說了這叫地下長城!地道里望孔、射擊孔、通氣孔、陷阱、活動翻板、指路牌、水井、儲糧啥滴都有!」

  「那打怪物,不對,」沐鏡認真回想電影裡的內容,「是打鬼一定很厲害!」

  「那是,這俺給你道古道古。」高平驕傲地豎起大拇指。

  「就說倭鬼和黃皮狗子的5次大圍剿,俺們靠這地道斃傷敵人2200多。

  「再說隔壁冉莊靠著地道打了72次,還和正規隊伍一起打了85次,2100多黃鬼黃狗都被咱打掉了!」

  「好厲害。」沐鏡感慨。

  「沒啥,你們先去解決三城的事。」

  徐小妮笑了笑,視線落在權珩脖頸,突然道:「對了小同志,你不冷嗎?」

  「我……」

  權珩還沒說完,她摘下自己的紅色圍巾,圍在了權珩脖頸。

  有種草木的芳香,很溫暖。

  權珩只是微微彎腰任由徐小妮動作,垂眸看到她的手,手背已經被凍得龜裂了,甚至開裂出了血。

  權珩一頓:「您的手?」

  「啊,沒關係,」徐小妮笑笑,沒有放在心上,「之前在雪地打伏擊的時候凍的,這沒什麼。」

  她抿唇,眸中落了不忍和惋惜:「有位小戰士在雪地里暈過去,就再也沒有醒過來。」

  權珩靜默,許久沒有說話。

  「對了,你們不是要去河邊?不要再耽擱了。」徐小妮道,「就沿著這條路走,再走二十分鐘就到了——那邊有位扛旗的戰士,還是司號員,你去找他吧。」

  「對,」高平點頭,「他會告訴你們怎麼過橋的。」

  過橋?

  權珩看向他們,突然間意識到了什麼,「二位不和我們一起走嗎?」

  「不了,」高平和徐小妮對視一眼,笑道,「我們不走了。」

  「對,我們知道勝利了就好,了無遺憾,就不回去了。」徐小妮笑著,眼裡卻盈著淚光,「我們還在這兒守在這,和河那邊的戰士們是一樣的。」

  她接著看向江槿,「走吧,你們該出發了。」

  「你們真的不走了,不回家看看嗎?」江槿顫唇,「可你們不走,我又怎麼能……」

  「不,江槿,你得走。」

  徐小妮看出他的心思,微重的語氣後又布滿希冀,「沒人知道我們熱愛的那片土地,現在是什麼樣子。所以你要好好地過去,替兄弟姐妹們去看看。」

  江槿看著她盈著淚的雙眸,珍而重之地點下頭,「我知道了。」

  「這些物資你們拿著,是我們這些後輩的心意。」

  權珩取出數件棉衣,交給徐小妮和高平,又拿出一件紅綢。

  「還有,這件東西。」

  「這是我在文物上得來的,裡面還有些資料,是關於國旗的……」

  「前輩們,保重。」

  「快去吧,」高平珍重接過,輕聲催道,「不要耽擱了。」

  「去吧。」徐小妮溫柔道,「最後一程了,千萬小心。」

  他們說著,目送權珩等人離開,逐漸失了神。

  「你說,咱家現在是什麼樣子啊?」徐小妮輕聲問。

  「看他們就知道,」高平回答,語氣輕快,「吃得飽,穿得暖,強大起來了!」

  「也對,這就夠了。咱那時候,就是為了這個。」

  徐小妮抹了把眼淚,忽然打趣道:「哎,那以後告訴人家下輩子去哪的時候,你可別嘴瓢說錯了。」

  「不用說了,」高平笑道,「因為上輩子我已經說過了。」

  徐小妮抬頭看他,正好高平也低了頭,笑著回答:

  「——我告訴他,都生在種花家。」

  徐小妮也笑,眼淚卻止不住地順著面頰墜落:「那我以後,也這麼和他說。」

  她指尖的血暈紅了棉衣,像是跨越無數時光後落在安寧時代的一滴熱淚。

  山河不朽,赤忱依舊。

  (還有更新耶)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