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營救 (免8K)
第196章 營救 (免8K)
炸翻的焚燒爐剎那間迸濺出無數鐵片,火焰混著融化的黑色粘液飛濺在各處。
權珩退後,剛想用「天樞」進行格擋,瘋帽子忽然抬了下胳膊。
「試試這個。」瘋帽子說完,白色斗篷在面前展開。
「特殊物品。」權珩倒也想過這件斗篷的特殊性。
「嗯,是S17的獎勵。」
瘋帽子自己也很新奇地看著展開的斗篷,「說實話,我還沒用過這個東西,是老頭兒讓我穿上的——聽說是能夠改變攻擊物方向的魔法斗篷。」
他想了想:「好吧,它是被動性技能,就是用過我也不知道——現在主動試試。」
斗篷在抬起的瞬間形成兩米左右的正方形氣牆,翻動的氣流邊緣閃爍著不明顯的金光。
所有接近氣牆的鐵片、怪物碎片等都在接近氣牆的瞬間被以同樣的速度反彈回去!
權珩看著斗篷形成的氣牆,若有所思地盯在氣流表面。
這件特殊物品……能夠反彈任何形式的攻擊嗎?
迸濺的碎片逐漸停息下來,響聲也緩緩停息。
「停了,」瘋帽子放下胳膊,嘀咕道,「怪不得從這個賽季開始就沒人能從後面攻擊我了,原來是被它彈回去了。」
「我好像以前發現過,」瘋帽子忽然對這個結論有點印象,最終放棄,「算了,不記得了。」
權珩看著地上蠕動的怪物碎片,早有預料地掏出順來的鑷子,彎腰捏起一條蚯蚓狀的碎片。
「柜子里應該有玻璃瓶之類的實驗容器,」權珩道,「請幫我拿一個,謝謝。」
「OK.」
瘋帽子找出一個玻璃罐接住蠕動的黑色粘液,扣好蓋子晃晃,「抓到了。」
「嗯,」權珩把鑷子丟到焚燒爐中,「我們回去吧。」
——
「……就是因為這些有志青年的存在,才能讓我們的國家從黑暗中走出。」
沐鏡和江槿坐在金色的圈圈裡,認真聽他講那些充滿青年熱血,又充滿硝煙波折的過去。
沐鏡仰頭看著他的眼睛,忽然開口道:
「江叔叔,你的眼睛裡面有光哎。」
江槿愣住,輕輕眨了下自己只剩下一半的眼皮。
他轉頭看向手邊的容器壁,看見殘缺的右眼在燙壞的眼皮下轉動,被刺刀豁口的左眼下生長著無規則的息肉。
但確實是有光的,那麼清澈,像星河墜落眸底,灼灼生輝。
似乎只要談起自己所堅守的信仰,所追尋的理想,靈魂就會在這副殘缺的身體裡散出璀璨的光來。
「像是星星火一樣。」沐鏡抱著沐小六,笑起來,「江叔叔一定很愛自己的信仰,也很愛這個國家。」
江槿看著沐鏡,很輕地笑了下,「是的,我很愛那片山河大地,願意為她拋頭顱灑熱血,捍衛她的尊嚴和完整。」
他曾經被割去了鼻子,也被削去了嘴唇,最後被火海燒得面目全非,可現在笑起來依舊那麼英俊。
「江叔叔,」沐鏡捧著臉,笑的時候眼裡也有光,「我感覺你特別可愛,你是最可愛的人了!」
「好,」江槿笑出聲,揉了揉沐鏡的頭,「好啊。」
他感慨般長嘆,眼中似乎有淚光,聲音不知不覺放輕了:
「真好啊。」
只要知道他守護的山河好好的,守護的人都好好的,就什麼都值得了。
「對了,」沐鏡從兜里掏出什麼東西,遞給江槿,「江叔叔,這是送給你的禮物。」
江槿愣住,看著沐鏡手裡的摺紙白鴿。
「我和姐姐都不會摺紙,所以讓大哥哥幫忙折的,」沐鏡把小白鴿捧在手裡,盈著笑的異瞳乾淨而純粹,「江叔叔喜歡嗎?」
江槿小心捧過沐鏡手裡的白鴿,布滿斑駁傷痕的雙手和孩子柔軟白皙的手掌形成違和,卻又那麼契合的畫面。
「喜歡。」
江槿不知不覺墜下眼淚,朝孩子笑起來:「謝謝你,孩子。」
「不客氣,」沐鏡道,「這是姐姐讓我送給你的。」
江槿有些意外:「小同志?」
「嗯。」沐鏡點點頭,餘光忽然看到權珩的身影。
沐鏡眼前一亮,立刻起身跑過去:「姐姐!」
江槿也站起身:「你們有沒有受傷?」
「沒有,」權珩聲音溫和,「江先生放心。」
「那就好,」江槿這才放下心,「你們拿到了一城的通行證?」
「通行證?對,我們拿到了那個怪物的身體碎片。」
瘋帽子拋了拋手裡的玻璃瓶,看黑色粘液在內部滾來滾去,玩得不亦樂乎:
「看,它還會動。」
他說著又晃晃手中的玻璃瓶,看著粘液掙扎著爬起,磕頭似地拍打著瓶壁。
[加茂:啊對對對,會動會動,我的殘肢很會動]
[那必然會動,人家活著的時候動得更歡快,還不是你倆把人家直接弄炸了]
「哦,這是個沒有骨氣的怪物,」瘋帽子又嫌棄道,「你看它軟趴趴的,應該是在向我求饒。」
[笑死,你都把人家弄死了,還要嘲笑人家沒骨氣]
[這話倒也沒錯,這怪物的衍生物不就挺欺軟怕硬的。看它們在燈塔那對待權珩和瘋帽子的態度就知道了——這被制裁打服了,都要跪地認爹了吧]
「已經解決完了,」權珩不管瘋帽子怎麼折騰,看向江槿,「我們現在可以走了。」
「多謝,辛苦二位了。」
江槿道謝,剛要邁步突地變了臉色,猛地向前傾。
權珩一把扶住江槿,防止他跌倒在地,「您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
「我覺得心臟不舒服。」
江槿急喘幾下,按住心口時摸到自己的金色懷表,「我有種不好的預感……心蘭,心蘭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唐夫人?」權珩眸色微動,霎那間想起什麼。
古江英雄路上是有座紀念館,小亭的學校曾經組織學生活動去參觀,他晚上回來時提到過那位講解歷史的老館長是姓……
唐。
「江先生,我們馬上出發去下一城,」權珩迅速做出決斷,「儘快完成任務,幫您渡過無垢河。」
這張地圖要污染侵略的地方大概率是紀念館,而且看江槿現在的情況,唐夫人那邊怕是不容樂觀。
……
古江市-紀念館
「便攜收容物品佩戴完畢,氣息隱匿設備佩戴完畢。」
一組長、二組長分別報告。
「檢查無誤。」顧行澤匯報。
「隊長,已經撬開了。」隊員把通風管道的百葉窗卸下來,「隨時可以進入。」
「一切小心,」聶蒼叮囑兩人,「去吧。」
「是!」
二人說完,立刻藉助梯子進入通風口中。根據剛剛講解員描述的基本構造,以最快速度向資料室的小房間行駛。
「聶隊別擔心。」顧行澤記錄著干擾儀上的數值,「Lethe的污染不存在輻射性,除了物理攻擊外沒有其他攻擊方式。在干擾儀器下也沒法進行過強的記憶吞噬。」
頂多會忘記今天早上吃了什麼飯,或者是昨天晚上剛背下來的收容條例。
要是後者可就慘了,畢竟明天就是特調局的職業考核日,默不下來就要罰抄,就是不罰抄也要重新開始背。
「我知道,他們都不是當年的小孩了。」聶蒼嘆息,眉頭卻沒有放鬆,「但老館長的身體狀況不好,我實在是擔心她老人家。」
「唐女士從戰火紛飛的年代挺過來,又幾乎親身經歷了新時代的所有大事。」
顧行澤想起自己聽講解員說過的話,屬實欽佩:「後來變賣家產資助科研,資助學生,不求功不求名……她是名副其實的英雄,英雄會被堅定的信仰所庇護,不會出事的。」
「嗯。」聶蒼看向顯示屏,Lethe的身影距離老館長所在的隔間越來越近,眸色沉下來,「一定來得及。」
……
小隔間在資料室靠裡面的位置,靠窗的地方放著一張躺椅,一個能充當桌子的小櫃,抬頭正好能看見外面的木棉花樹。
可惜秋天了,如今見不到盛開的木棉花,也見不到歸家人。
老人家坐在躺椅上,膝上放著一本厚厚的舊相冊,正小心又愛惜地一頁頁翻過,眼裡滿是懷念。
從大學畢業的黑白照片到復興國企民業的企業剪彩,再到戰亂年間救助百姓時江先生為她拍下的照片。
還有她在工廠檢查布料時的照片,眉眼認真,抬頭看向鏡頭時又鬆了眉頭,露出笑來。還有她和江先生的結婚照,江先生寄回家的軍裝照。
翻到最後,都是微微泛黃的信紙,哪怕精心保存,還是抵不過時光的磨損。
唐心蘭輕輕地摩挲過信紙,眼裡的溫情懷念潤成了淚水。
她已經上百歲了,動作間止不住會顫抖,於是更加小心地從口袋裡取出一塊金色懷表,打開後看到裡面的黑白老照片——
身穿中山裝的江槿英俊而正氣,眉眼間帶著溫柔與愛意,笑著望向代替老闆,要親自拍照的女孩。
哪怕戰火轟鳴苦難遍布,哪怕黎明勝利不知何在,哪怕前路坎坷路漫漫,他們也在這破碎的山河中緊緊相連。
「我替你看到這勝利了,」唐心蘭笑著,淚水順著滿是皺紋的眼角滑落,「孩子們都能好好上學了,人們不用再害怕有強盜來燒殺擄掠了,我們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我其實……挺想你的,」她抹掉眼淚,可淚水止不住地往下墜,「可我又怕我去找你了,以後的年輕人就不記得戰友們的事了……我太害怕了。」
人不能歌頌苦難,但人卻不能遺忘苦難,更不能遺忘苦難中為後人獻出熱血的英雄。
今天的事情就像是一根尖刺,狠狠扎進了她心底最深,又最柔軟的地方。
「咚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老館長擦去眼淚,輕輕撫過懷表上的照片,最終珍重地放起。
「請進。」她儘量平穩著聲音。
屋門被推開,面相乖巧的男生很小心地開口:「館長,我能進來嗎?」
「啊,原來是成麟啊,」老館長聲音溫和,「快進來吧,是學習上遇見什麼問題了,還是又和你父母吵架了?」
「沒有,」男生稍微抬了下手裡的資料,「我有一些問題想要請教您,關於資料分類收錄的事情,而且我想多了解下這段歷史。」
「哪一段?」老館長問道,「你拿過來吧,我看看。」
「好。」
男生緩緩走到老館長身邊,把手裡的資料遞過去。
老館長愣了下,入手卻是潮濕:「這書怎麼濕透了?」
「我剛剛不小心在廁所里滑了一跤,」男生有些不好意思,目光落在唐心蘭那本老相冊上,「館長,這是什麼?」
「這個?」老館長目光又柔和下來,「是一些老照片,有些年頭了。」
「那應該承載了很多東西吧,」男生的目光沒有離開,失神般低喃,劉海遮擋的眼睛閃著狡詐而貪婪的光,「尤其是歷史,或者情緒。」
老人家有些沒聽清:「成麟,你剛剛說什麼?」
「沒什麼,」男生抬頭,又目光期待地詢問,「館長,您能和我講講這相冊里記錄了什麼嗎?」
「啊,當然可以。」
老館長愣了下,又欣慰地點頭,「我給你講講我經歷過的一些事,先等一等,我看看從哪裡……」
她低頭尋找著合適的照片,沒看見男生稍微向前傾身,原本人類的面孔旋轉扭曲成一張豎起的大嘴。
位於耳朵的地方冒出兩隻眼睛,像是醜陋的深海魚眼,緊緊盯著從老館長腦中緩緩露出的[記憶]和[情緒],貪婪地張大了嘴巴——
「我艹!」
剛到通風口的一組長「唰」地一身冷汗,當即一聲國粹,想都不想直接猛撞在百葉窗,靠著慣性撞開了窗口!
老館長猛地抬頭,見上方隊員不管不顧地摔下。
後面緊跟的二組長抬頭,面色劇變:「老館長小心!」
老館長似有所察地轉頭,瞳孔驟然收縮,見鯊魚式尖銳利齒在面前張開,口內盤旋如吸管的腔道露出吸盤,嘶叫著咬下!
逼近的複雜腔道散出淺紫色的霧氣,吸盤鼓動。
眩暈感襲來,老館長反應不對,手裡厚厚的老相冊抬起又狠砸下!
老人枯槁微顫的手依舊擋不住刻在骨子裡的韌勁狠勁,第一反應不是害怕退縮,而是防護反擊!
「嘭!」
Lethe被厚相冊扇了個大嘴巴子,魚眼懵圈地晃了兩下,根本沒有想到一個老太太有這樣的膽識和反應。
一組長和二組長震撼,心裡同時閃過一個念頭——
臥槽,不愧是巾幗英雄!
Lethe的魚眼狠厲地瞪住,人類的手掌變成青蛙一樣的爪蹼,布滿章魚吸盤的爪蹼分泌出粘液,狠狠打向老館長手裡的老相冊!
「館長!」
驚變乍起。
二組長即刻伸腕,閃著金屬光澤的護腕式袖箭露出,彈夾中的收容物品瞬間迸射出去!
銀灰色球狀彈殼在接觸到污染質的瞬間如煙褪散,金綠色樹枝藤蔓糾纏而成的小球正射進Lethe張大的嘴中!
「呲——啊!!」
尖銳悽厲的叫聲霎時炸開,金綠藤球滲出的金綠色汁液硫酸般灼燒Lethe的皮肉,密密麻麻纏繞著藤蔓的樹枝在接觸傷口時伸展擴張,又向下紮根在Lethe口中!
但疼痛沒有阻擋住Lethe惱火的動作,爪蹼擊打的趨勢未變,甚至速度都沒有改變!
「呲——嘭!」
腐蝕粘液沒有侵蝕到相冊,老館長在相冊被腐蝕的前一瞬,想都不想便蜷縮起身體擋住Lethe打來的爪蹼——
幾乎是皮開肉綻,疼痛讓老人悶哼一聲,緊緊護著相冊倒地。
「我艹你媽的!」
一組長當即撐地而起,瞬息爆發出的速度可怖,直撲向憤怒的Lethe!
Lethe兩側的眼球凸起,腫脹顯形的血管鼓動,赤紅著眼睛伸爪去拔紮根的枝幹,但下一秒就被他過大的衝力按倒在地。
「呲——啊啊啊!!」
藤球分泌的腐蝕汁液灌進腔道,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Lethe拼命想用尖牙啃碎枝幹,大嘴卻被「樹」根撐起無法閉合。
二組長雙手撐在管道口利索滑出,忙扶起昏迷的老館長。
「唐館長,館長!」
老人家毫無甦醒的先兆,後背腐蝕的傷口不斷流血,連呼吸都淺薄緩慢。
「媽的,」二組長忍不住罵了句,「該死的腳盆雞!」
「救人,快把人送醫院!」
一組長勒住Lethe的脖頸,任由它的爪蹼拍在自己裸露的肌膚上,咬牙催促:
「你個二傻子還他媽的猶豫個屁,這老子一個人就能控制!!」
二組長正將老人家背起,聞言怒斥:「你他媽嘴巴放乾淨點!」
金綠色淨化液體吸收污染質,拔除的痛苦讓Lethe瘋狂甩首,一組長差點控制不住它掙扎的力道!
「滾你妹,趕緊去!」
一組長怒聲驟然提高,手中用力,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接給了Lethe一拳!!
「呲——!!」
Lethe突地嘶鳴尖叫,死魚眼裡布滿血絲,口中枝葉亦在瘋狂吸取污染養分,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向外生長,金綠色的枝幹大手頃刻間成型。
二組長不再猶豫,立刻背著老館長離開。
現在沒辦法讓更多人進來,破門而入只會導致控制區域內微小磁場的改變,影響干擾儀對異想體的精準壓制。
資料室可不容許Lethe產生的【遺忘】污染質擴散。
剛剛Lethe想要對老館長下手,分明就是想殊死一搏,抗著干擾儀的壓迫吸收足夠的養分,賭出一線生機。
而在他出門的同一時,金綠色大手收攏,向下精準地鉗住Lethe的頭顱,將它布滿腔管的大嘴困在掌心。
「啊啊啊——!!」
Lethe慘叫,被覆蓋的面上騰出純白霧氣,一組長迅速起身。
見Lethe全身血肉體液被瘋狂吸入大手中,從枝幹灌進它嘴中鼓出的【果實】內。
異想體拼命揮動著雙手,身體各部位卻迅速縮水變小,眨眼間塞進了金綠色【果實】中。
「啪嗒。」
【果實】從半空滾落到地上,晃了晃頭上兩枚金綠的葉子,滿足地打了個飽嗝。
「我擦。」
一組長甩了甩自己被污染因子腐蝕的手臂,忍不住咂舌,「真不愧是新一代收容物品,這過程也夠殘暴的……這是從什麼異想體上取下來的東西?研究組都咋搞出來的?」
……
二組長邁出資料室的剎那就收到了[收容成功]的消息,稍稍放下心。
「隊長!」他喊道,「老館長受傷了!」
其餘人員都迅速進入資料室清掃殘存污染,醫療組人員立刻圍上,將老館長安置在擔架上,熟練地噴塗消除污染的應急藥物。
「怎麼樣?」聶蒼沉聲。
「污染因子已經清除,但危害已經產生,腐蝕傷口要進行縫合手術。」
醫療組人員迅速回答,「老人家年輕時候就受過不少傷,年紀也大了。侵入的污染因子只會把這些陳年舊傷都引出來——很有可能滋生惡性腫瘤,這方面需要進一步檢查。」
這是污染因子最大的危害,幾乎是精準地侵害到人體損傷過的部位,引發舊傷的同時造成免疫系統失調。
除非是經過特殊訓練的人員,或者是經常接觸污染的銜接者,這部分人對污染因子具有一定的耐受性,體內存在特殊抗體。
「而且我們不能用特殊方法控制,老人家現在的身體連輕微污染都受不住。」
醫療組人員神情嚴肅地將老館長推上移動搶救室,「情況不容樂觀。」
聶蒼看了眼依舊緊緊護著相冊的老人,下的是死命令,「那就鬼門關里搶回來。」
「卜組,無菌室消殺完成。」醫護人員匯報。
「我明白。」卜組長鄭重點頭,轉身上了移動搶救室。
「不容樂觀的話他們說的不少,卜組就愛說這麼一句。」
一組長抬著血淋淋的胳膊走出來,先把【果實】丟給顧行澤。
他身邊的醫護人員正在為他清理傷口,等卜組長上了車他才敢嘀咕,變相安慰:
「我上次被訂書機劃破手指,他還說情況不容樂觀,很有可能會造成破傷風然後演變成壞血症。最後開單子讓我做了血檢,又順道做了個全身檢查。」
聶蒼:「……」
一組長憨笑:「所以隊長別擔心,老館長一定會平安的。」
聶蒼最終嘆了口氣,點點頭:「嗯。」
……
「唉……」
江槿緊緊皺著眉,捧著金色懷表,擔憂地撫過表中的黑白照片。
「您別擔心。」權珩聲音溫和,「我們加快速度,儘快讓您通過無垢河。」
江槿小心放好懷表,輕輕應了聲「好」。
「二城的位置在哪裡?」瘋帽子手裡拿著根細繩,繩子那頭掛著玻璃瓶,走起路來把瓶子裡的怪物碎片晃得顛三倒四。
「二城在一城的南面,靠著無垢河也更近。」
江槿看了眼接近接近半圓的血月,辨別出方向,「繼續沿著這個方向走就能到,我們會路過一大片梧桐樹。
「二城最大的怪物叫松井。它死前為自己建了座菩薩廟,來保佑自己平安順遂,所以死後也喜歡窩在一座菩薩廟裡,就在二城的最南部。」
「菩薩廟?」權珩捻住一顆佛珠,聞言挑眉。
她輕輕笑了聲,眸里沒什麼情緒,「菩薩可沒這麼大功德,渡不了這種作惡畜。」
罪人必須要受害者掌控審判,報仇雪恨,親手送它下地獄。
「權姑娘說得對,神仙可管不了這些事,」江槿抿緊唇,眼裡透出恨意,「他該為那些無辜百姓的逝去付出代價。」
「姐姐,」沐鏡忽然抬手指向前面,「那裡有一大片樹。」
眾人看去,見一大片梧桐樹在血月下隨風晃動。薄薄的霧氣瀰漫在其間,說不出的壓抑。
等進入這片梧桐林時,才發現腳底的土地都是血紅色,好像曾經被河流般流淌的鮮血浸染,一遍又一遍,連乾涸都要很長很長時間。
「這裡的梧桐樹有三十多萬棵,從東到西看不見盡頭,一直守在二城城門前。」江槿觸碰手邊梧桐樹,聽風吹梧桐聲蕭瑟。
聲聲如泣血,句句訴冤憤。
「我每次醒過來都會到這看一看,」江槿輕聲道,「聽他們的聲音,更聽他們的悲憤。尤其是風吹梧桐葉的時候,那聲音就像靈魂的哭泣。
「我能聽出母親哭喊孩子的聲音,妻子哭喊丈夫的聲音,也聽見孩子呼喊母親的聲音,更有嬰兒的慘叫聲……
「有魔鬼侵占了我的家鄉,殘害我的同胞,燒殺擄掠,把我熱愛的那片土地變成了人間煉獄,把我珍視的百姓鄉親害成了孤魂野鬼。」
江槿摩挲著梧桐樹的傷痕,顫著唇,「是我沒有保護好他們,沒守住城……我當時,我當時要是綁好炸彈,多炸死幾個敵人就好了,能保護一個是一個。
「我其實根本不值得醒來,那麼多戰友,那麼多鄉親,就只剩下了我……」
江槿近乎崩潰地撐著梧桐樹,眼淚砸在深紅的土地上。
他其實從沒把自己當成什麼英雄。
這具傷痕累累的身體已經被戴上了某種枷鎖,每一個醒不過來的人都會給倖存下來的靈魂戴上一副枷鎖。
這份羈絆越深,這副枷鎖就越沉重。
權珩沉默著沒有說話,她很少有不知道說什麼的時刻,現在卻根本不知道怎麼安慰。
這份血債太重,後人尚且悲痛憤恨,更何況身在其中的守城人。
「嚶——」
仿佛泣血的啼鳴,清麗又悲悽的聲音傳到梧桐林每個地方。
風吹動了梧桐葉,霧氣瞬間濃稠,遮掩了視線。
「嗯?」瘋帽子輕撥了下右眼的Joker,透過濃稠霧氣看到了淺金色的光芒,疑惑地歪頭,「不是怪物群的能量……這是什麼?」
不是怪物?
權珩看向濃霧深處,紅月的光芒將眼前霧氣朦朧出一種詭異感,隱約能看到淺金色的光芒在霧中勾勒出模糊輪廓,悠遠的聲音伴著淺淺鼓聲響起。
【天地玄黃,罰過酬功】
*鼓聲笛聲交匯,如破陣樂,視線能看見的盡頭出現模糊的人影,可看見深紅色大氣的祭祀服著身,寬袖向外輕展雙手,面前濃霧如幕簾向外掀開,視野瞬間清晰——
那神女佩戴純白點丹唇,眉心一硃砂的儺面,身下似有霧氣繚繞的波瀾翻滾,讓她騰在半空。
「儺戲?」權珩看到儺面的剎那就認出來,她還帶著桑亭去看過相關的舞台劇。
「儺戲是什麼?」沐鏡好奇詢問。
「儺戲,也叫鬼戲,」權珩簡單解釋,「起源於商周時期的方相氏驅儺活動,是華夏最古老的一種祭神跳鬼、驅瘟避疫的娛神舞——以後我會帶你去看。畢竟這些傳統,該懂的還是要懂。」
沐鏡聽話地點頭:「我記住了。」
霧氣中,神女收攏雙手,如蓮結印向後仰身,腳下霧氣霎那翻湧出海浪,鋪天蓋地如帷幕掀起又平息。
【日月盈昃,萬神降臨】
聲音傳來,鼓點開始密集,笛聲降調沉了下去。
霧氣再次翻湧,身著深衣戴著白色儺面的眾[神]簇擁著一位身著紅衣的女神。
詭譎卻又讓人敬畏,神聖而大氣。
女神緩緩展開雙臂,後方並排的雄獅紛紛抬起頭,黑面紅鬢,站立在諸[神]身後。
一時間,排山倒海的氣勢帶著遠古時代的韻味壓來。
【篳路藍縷,以啟山林】
遙遠的聲音又響起,鼓點更為密集,笛聲轉為急促。
霧氣翻湧,萬千長槍從霧氣中伸出,看不清敵人面孔,壓迫與危機卻已經襲來。
緊接著霧中走出數位身披鎧甲的戲曲人物,看不清面容,只見萬千長槍下壓,將軍屹立不倒。
紅鬢雄獅與圍攻的豺狗搏鬥,上方白霧忽地遊走出黑氣與金光,與黑色巨蛇纏鬥的游龍騰雲駕霧身著金光,大氣恢宏。
畫面怪誕悲戚,但更為驚艷壯美,爆發出另一種別樣的生命力。
【勿忘來路,大道長行】
鼓聲逐漸平緩,霧氣如帷幕再次翻湧,黑氣散去,金龍與紅獅依舊,將軍卻不見身影。
白霧深處緩緩走出身著白衣,戴白色儺面的人類,純白靈動的獅子跟在祂身後,周身隱約散著金光。
祂從霧中走出,停在江槿面前。
靜靜站了片刻,祂轉身從身後白獅口中取下一把包裹著皮革的大刀,刀柄上繫著一根紅綢,已經有些陳舊了,帶著不散的血腥。
江槿顫著手接過祂手中的大刀,在刀柄摸到熟悉的刻痕。
他小心地撫過,腦海中回憶起老連長殺敵後刻痕的場景,猛地抬起頭:
「這是——」
江槿瞳孔驟縮,面前的白獅已經沒了蹤跡,剛剛遞刀的人也已經不見。
霧氣散開,梧桐林也已經遠去。
——面前赫然是座被戰火摧殘過的古城。
·
*靈感來自楊麗萍老師的《平潭印象》
腳盆雞的「能舞」說白了就是抄咱們的。原神里[魈]的「靖妖儺舞」也是中華儺文化,記好了,別再被偷家了。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