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反殺!(五千)
第292章 反殺!(五千)
「唏嚕嚕——」
馬匹嘶鳴的聲音此起彼伏。
車廂轟隆搖晃一下,你能感到那些沉重的貨物在移動,隨後停下,趨於靜止。
安洛斯從昏昏欲睡中醒來。
他從倚靠的茅草中直起身子,一邊打著哈欠,一邊用被粗麻繩捆住的雙手揉了揉眼睛。
當那酸澀與刺痛從眼球中升起時。
他才意識到,自己的手有多髒,淤積著一層層陳年顏料污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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噫~
安洛斯頗為嫌棄地看著手指甲中的髒污。
本能地想拿手帕,摸了一遍,卻只摸到粗糙而單薄的襖衣。
冷風從木板的縫隙中灌入,也就在這時,安洛斯才徹底清醒過來。
哦——原來他已經不是「他」了。
而是貧窮的少年畫家,保羅。
馬車停下,想必是到了斯頓丁諾帝國的主城區。
安洛斯透過窄小的窗口向外看去,看到了白雪紛飛中,佇立在磚石街道兩旁的房屋建築。
不知是否是這大雪的緣故,這些房屋看上去都死氣沉沉的,氣氛十分肅穆。
仿佛葬禮上面對墓地垂頭默哀的人一樣,面對著街道。
如果拿紅玫瑰帝國與之相比。
那這裡的主城區,就跟紅玫瑰的偏郊差不多,荒涼而寂靜。
安洛斯貼到窗戶上,想要窺探是否有「達官貴人」出來接應。
就在這時。
車廂內,突然響起一道低沉而沙啞的聲音:
「我認得你.你是那個,叫保羅的小子吧。」
安洛斯回頭看去,意外地,對上了一圈憐憫的視線。
被貧民奴隸憐憫,這可真是個新奇的體驗。
說話的,是個乾瘦乾瘦的男人。
不修邊幅、灰頭土臉,眼窩深陷,像是盈滿了哀痛與麻木。
男人望著安洛斯,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喃喃道:「真是畜生啊竟然連孩子也不放過.」
「伱就別胡思亂想了,落到他們手裡,是逃不掉的。」
原來,他們是將安洛斯貼著窗戶的舉動,誤解為想要逃出去。
「逃不掉?」安洛斯倒有些好奇,便問道,「我看他這廂門也沒關嚴,就卡了塊木板,撞斷跑掉不行嗎?」
「呵,」男人冷笑一聲,「你也看到了,他們的人有多大塊頭,一個個五大三粗的,哪是我們這種吃不飽穿不暖的傢伙能抵抗的!」
「尤其是押著你來的那傢伙,好像是叫.『費倫』吧。」
「那人簡直像熊一樣,眼神也像!」
「我從沒見過,哪個男人能有他那麼雄壯、那麼兇惡!」
「我毫不懷疑,在你撞開車門逃出去之前,他就會像擰斷一隻雞脖子一樣,把你的脖子擰斷!」
男人瞪眼嚇唬道,卻沒能看到「保羅」害怕的神情。
只是一臉饒有興趣的表情,仿佛小孩在聽故事一樣。
「.我看,你真是搗鼓你那些破顏料搗鼓瘋了。」
男人嘀咕一聲。
蜷縮起身子,雙臂抱住小腿,不再說話。
想必,在他們眼中。
連飯都吃不飽的小子還想著畫畫,真是發了神經、著了魔了。
安洛斯只是笑了笑,沒說什麼。
既然他是從保羅的畫作中穿過來的。
那說明那孩子在繪畫上,已初顯天賦。
只待一個發掘的機會。
「唉,可憐的孩子」另一名年輕的婦人嘆息道,朝安洛斯招了招手,「來這裡吧,看你凍得」
她胸脯高挺,也許是剛生產過,身材相對而言稍顯豐滿,面頰流露著一種只有哺育過孩子的慈祥與和藹。
安洛斯笑意加深。
溫和地搖了搖頭,謝絕了這個同樣前路慘澹的可憐人的好意。
忽然。
安洛斯的耳朵顫了顫,立刻將耳朵貼在冰冷的窗戶上。
極佳的耳力,令他聽見了車廂外的說話聲。
一道娘里娘氣、倨傲無比的中年男性說:
「哼嗯~希望你們沒有在糧食中摻沙子,以次充好!」
「嗨呀尊貴的財政官大人!小的們以後還要多倚仗您呢,哪敢啊!」
一道諂媚的聲音回道,應該是商隊的人。
財政官?
安洛斯的眼睛登時一亮。
如果是國家要員的話,那是不是意味著,有機會接觸到國王?!
得想辦法,讓他帶自己回去
思及此,安洛斯膝行到車廂門口,抬手推了推。
嗯,很結實。
外面的木板,牢牢卡住了大門。
若是普通人的話,在這種狹窄的空間裡,需得壯年男子才能撞開。
見到他的動作,其他奴隸紛紛緊張起來。
「喂!小子,你要幹嘛?!」
那個一開始搭話的男人壓低聲音,喊道:
「你瘋了?憑你那小身板,不可能撞開的!別做夢了——」
話音未落。
只聽「砰」的一聲巨響,那大門竟是整個橫飛了出去!
頓時,煙塵四起,當下死寂一片!
「.」
男人張著大嘴,未說完的話卡在喉嚨,目瞪口呆地望著瘦弱的「保羅」。
他見保羅的雙手舉在身前,維持著「推」的動作。
氣都沒有喘,似乎完全沒有用上力一樣!
扭頭,那無辜的神色,仿佛在說:
我只是輕輕推了一下,是門自己倒的哦~
如果不是親眼見到,那門直直飛出去的畫面。
男人肯定會信以為真。
認為是門板的問題。
然而.那斷成兩截的門板,還橫屍在不遠處呢!
你這表情一點說服力都沒有啊喂!
貧民們的大腦一片混亂,不可置信地瞪著「保羅」,說不出話來。
就在這時。
一陣嘈雜的叫喊與腳步聲,喚回了他們的神志:
「發生什麼事了?!」
「臥槽!門板怎麼飛出來了?!還斷成了兩截!」
「該死的!奴隸逃了!」
一張張凶神惡煞的面龐出現在車廂外。
為首的,正是最可怕的「費倫」。
見到這個如熊一般的男人,奴隸們紛紛畏懼地縮成一團,閉著眼睛,等待即將到來的毒打。
然而——
費倫只是伸出大手,獨獨揪住了門口的「保羅」,將他拽下車廂,回頭粗聲粗氣道:
「這小子想逃跑。」
商隊同伴惱怒道:「這死小鬼!淨給我們添麻煩!」
接著,惡狠狠地瞪向車廂內的奴隸,說:
「只有那小鬼一個,肯定撞不開大門!絕對有幫凶!」
他面對這些瑟瑟發抖的奴隸,毫無憐惜之情。
只有面對牲畜般執掌生死的快意。
他罵罵咧咧著,解下腰間的馬鞭,抬手就想要抽去!
突然,一隻手閃電般伸出,如鐵鉗般攥住了他的手腕!
「呃啊!」商人慘叫一聲,詫異而憤怒地瞪向出手的費倫,罵道,「你他娘的瘋了嗎?!老子手腕都快被你掐斷了!」
費倫不為所動,那雙眼瞳毫無感情地從上俯視著他,一語不發。
「.」
那名商人咽了一口唾沫。
不知為何,突然感到一股從心底躥起了恐懼。
兩人僵持中,列巴走了上來,怒斥道:
「尊貴的財政官大人還在等著呢!你們兩個還不住手!」
費倫眼珠輕顫,快速而隱蔽地向下瞥了一眼少年的發旋,而後才鬆開了手。
那名商人得到了台階,趕忙收回脹痛不已的手。
憤憤地朝費倫啐了一口,低罵了一聲神經,接著逃也似的快步離開。
「.我記得,」列巴斜視著費倫,似乎是隨口說道,「你以前不是那麼在乎奴隸的人啊。」
費倫:「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
列巴:「.」
他被噎了個仰倒,氣得不行。
正想質問時,一道他絕對不想聽見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哎呦~吵吵鬧鬧的,成何體統。」
——正是財政官。
列巴深吸一口氣,當他轉過頭去時,他臉上的不耐與煩躁已全都變成了諂媚與討好。
只是他沒有看見的是。
費倫手下的少年奴隸,在見到財政官的那一剎,嘴角輕輕勾了勾。
「抱歉打擾您了,」列巴說,「只是一個不聽話的小奴隸跑了出來而已。」
「哼嗯?」
財政官從鼻腔中噴出一口氣。
他是一個瘦高的男子,戴著金絲片眼鏡,留著個保養順滑的八字鬍。
下巴始終高昂,從頭到尾一絲不苟,唯恐別人不知道似的,渾身寫滿了「我是上等人」幾個大字。
財政官眼珠微轉,視線落到列巴身後的少年身上。
這本是輕蔑的一瞥。
然而,當接觸到少年眼眸的那一瞬間,他卻頓住了。
仿佛黑洞一般,緩緩旋轉著,將他的視線、神志、思緒乃至理智都盡數吸入。
那雙眸有著一種獨特的魔力,深深地吸引了財政官。
「我」
財政官喃喃道,眼神呈現出一種呆滯。
「什麼?」
列巴湊近了,就聽尊貴的財政官大人一字一頓地說:
「我我要這個奴隸!」
聞言,列巴整個人都傻了!
如遭雷劈般,愣在原地。
震驚地瞪著財政官,簡直懷疑起自己的耳朵來!
這個一向高高在上、視他們為下等人鄙夷輕視的財政官,竟會開口要一個髒兮兮的奴隸?!!
這、這怎麼可能?!!
列巴刷地扭頭,瞪向費倫抓著的少年奴隸。
左看右看,愣是看不出那張平平無奇的臉,究竟有那裡吸引了挑剔無比的財政官大人。
「大、大人.」列巴搓著雙手,侷促地說,「您、您真的要這小子?這小子髒兮兮的,別再有傳染病什麼的——」
話還沒說完。
就聽「啪」地一聲脆響。
眾目睽睽下,財政官一巴掌甩在了列巴的臉上,將他的腦袋打得偏了過去!
「.」
死寂中,財政官嫌惡地拿出手帕擦擦手,而後將手帕丟在地上。
從牙縫擠出三個字:
「別、廢、話。」
「.」
騰地一下。
列巴的臉就火辣辣地燒了起來。
倒不是因為疼的,而是太特麼屈辱了!
他奶奶滴,要不是你是財政官,老子非一槍崩了你不可!
可惜。
他確實是財政官。
列巴也只能打碎了牙齒吞肚裡,硬壓下憤怒,擠出一絲諂笑:「抱、抱歉,大人」
接著,扭頭,登時換了副面孔。
惡狠狠地瞪向少年:「快點過來!讓大人好等!」
說著,伸手就要把少年給扯過來。
就在這時,費倫卻擋下了他的動作,同時放開少年,讓少年自己走了過去,站到了財政官的面前。
列巴:「.」
他瞪著個眼,詫異地仰頭望向面無表情的費倫,眼中閃過一抹暗色。
財政官見了安洛斯,咧起一個痴迷而噁心的笑容。
抬手輕撫過安洛斯的臉,呢喃道:
「啊多可愛的孩子,我會好好疼愛你的。」
「.」
安洛斯依舊是那副怯弱的模樣。
只是眼珠輕轉,落到臉上的鹹豬手上,流露出一抹瘮人的寒光。
呵呵,撞大運了呢。
他不過稍稍推波助瀾了一下,沒想到,還真逮到個煉銅的。
打昏取消。
直接殺掉好了。
財政官毫不知道,他的命運因為他的一個動作而迎來了終結。
在清點完物資後,他便迫不及待地帶安洛斯上了馬車,急匆匆地駛向了自己的宅邸。
另一邊。
目送著主人的馬車遠去,「費倫」可算是鬆了一口氣。
和主人呆在同一個空間,真是太令怪窒息了
就在這時。
身旁的列巴突然回神,狀似隨意地掏出一根煙,朝不遠處的小巷口偏了偏頭,說:
「嘿夥計,那娘娘腔太特麼讓人不爽了。」
「我要去那邊抽根煙,再好好解放一下。你要跟我一起來嗎?」
「哈哈!」身旁的同伴們立刻笑道,「你是小屁孩嗎列巴?還要跟別人比誰尿的遠?」
「他媽的閉嘴!!!」
列巴怒吼,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盯著費倫。
右手,一直都插在兜里。
「費倫」俯視著列巴,俯視著這個愚蠢的人類,嘴角忽地咧起了一抹野獸般的獰笑:
「呵呵,好啊,咱們走吧。」
說罷。
便率先朝那條小巷口走去。
列巴微微一愣,抿緊嘴唇,抬腳跟上了他。
進入小巷。
裡面沒有半個人影,只有被雪覆蓋的垃圾桶。
嗒。
「費倫」背對著列巴,停下腳步,轉身——
「砰!」
一聲巨大的聲響,響徹在小巷中!
震得牆上的積雪撲哧撲哧地往下掉。
啪嗒。
一灘液體,從「費倫」腹部噴濺到雪地中。
「抱歉了,老夥計。」
列巴冷酷的聲音從背後響起,只見他手中,赫然是一把轉輪手槍!
黑黝黝的槍口直指「費倫」,一縷青煙從中冒出。
顯而易見。
方才就是列巴開了槍,從後打中了「費倫」的腹部。
「.」
中槍的「費倫」彎著腰,捂著腹部,慢吞吞地轉身,望著那外殼斑駁的手槍。
細看去,眼中竟沒有恐懼或惱怒,只有一抹興味與好奇。
但列巴並沒察覺到。
見打中了,他不由心下一松。
幸好,成功發射了。
別看他這手槍威風凜凜,實則是別人用舊的二手貨。
指不定那會兒就會卡殼,能不能發射全看運氣。
不過此刻,命運女神肯定是站在自己這一邊的。
思及此,列巴咧起嘴角,得意而陰沉地說:
「再猛的漢子,在槍械面前也不過是紙老虎!」
「我不知道你今天中了什麼邪,但干我們這一行,有任何異心就必須要剷除!」
「所以,你只能去死了——!」
話音落下。
「砰」「砰」「砰」!
又是三槍!
只不過射出去的,只有兩發子彈。
該死!卡殼了!
列巴暗罵,但並不慌張。
整整三發子彈,全都射進了費倫那龐大的身軀中。
哪怕真是頭狗熊,也得被干趴下!
列巴自鳴得意,認為自己真是聰慧過人,觀察入微。
先前被財政官侮辱的惱怒與羞恥,也漸漸被沖淡了。
他向雪地上看去,嘖嘖道:
流了那麼多的血,內臟肯定都被炸碎了吧——嗯?
突然間,列巴瞳孔一縮。
這血的顏色.怎麼有點不對勁啊?
任他怎麼看,那雪地上一灘一灘的,都不是血的紅色。
而是一種宛如將無數顏色混雜在一起的污濁。
同時。
一股刺鼻的味道,飄入鼻腔。
剎那間,列巴那敏銳的神經驟然拉響了警報!
不對勁!
有什麼不對勁!!!
他一把將昂貴的手槍塞進兜里,面目扭曲,轉身就想跑!
但。
「噗呲」一聲。
一陣劇痛從腹部躥起,將他定在了原地。
「啊啊.」
列巴發出無意義的嘶鳴,低頭看去——
看到了一根污濁的尖刺,洞穿了他的腹部。
一道喑啞、裹挾著無盡惡意與嘲弄的聲音,出現在他耳邊:
【那把噴火的小玩意,還挺有趣的嗎】
冰冷的顏料滑過列巴抖如篩糠的身體,摸出那把破舊的轉輪手槍。
接著,只聽「咔嚓」一聲。
顏料輕而易舉地,就將它給碾碎了。
金屬殘骸掉落在列巴腳前。
那七零八落的扭曲模樣,讓他聯想到了不久後的自己。
此時。
列巴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
他自認為無敵的手槍,在真正的怪物面前。
根本不值一提。
【主人說,可以殺了你們.】
在斯頓丁諾帝國中惹出騷亂,反而可以延長宣戰的時間。
更何況,是這群沒有良知的奴隸販子。
這陰冷而不帶一絲感情的話語,讓列巴的心頓時如墜冰窟。
咯噠咯噠。
他聽到了自己大牙打顫的聲音,整張臉慘白如雪,冷汗刷刷流下。
死到臨頭。
他與那些自己瞧不上的奴隸,竟沒什麼兩樣。
「你、你究竟是什麼.想要幹什麼?!」
列巴撐著最後一口氣,拼命地嘶吼道。
【我?我只是個替主人辦事的,微不足道的小卒啊】
畫像陰惻惻地笑了出來。
【記住我主的名字,尊貴的先知大人,安洛斯·蒂安】
話音落下。
列巴猛然想要暴起,可下一瞬,便頭身分離了。
「噗呲!」
這次,是真正殷紅的鮮血,潑灑在雪地中了。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