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自由詩人

  以太家。

  聖音最古老的太初兩大家之一。

  那別在胸前的,由七枚金色音符所環繞的家族徽章就是他們那超然地位的象徵。因為在他們那悠久的家族歷史上,金色的音符從第一到第七都曾擁有過,如果不是歲月的鐮刀無法抵禦,太初兩大家族自己都能靠族人彈奏出七音的神曲。

  赫薇妮亞沒有想到竟然會在這個時候遇到太初家的人,要知道她可是提前返回學院的,事先並沒有通知任何人,那麼眼前這個傢伙,是早就收到了消息所以提前過來等她了,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赫薇妮亞的警惕心拉到了最高。

  因為更讓她在意的還是,白維為什麼會拒絕她使用【注視】這在之前還是從來都沒有過的。

  在短短的幾秒內,就有無數的疑問湧上了赫薇妮亞的心頭,但她並沒有表現出來,只是儘可能的偽裝成「見到太初家族時應有的些許驚訝」,再很有禮貌的做著回應:「你好,丹尼爾先生。」

  丹尼爾笑著說道:「我應該沒有嚇到你吧?」

  實時更新,請訪問

  「確實有一點。」赫薇妮亞還摸不准丹尼爾的性格,不好拿出特定的應對姿態,便只是最普通的微笑回答,「我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到您。」

  「不需要使用敬稱,赫薇妮亞小姐,雖然我比你大了一些,但勉強還能算是同齡人。而且我也不是故意想要嚇你的,我原本以為你還要過幾天才會回學院,所以在突然看到你的時候會比較興奮,就迫不及待的過來打招呼了,請你不要介意。

  赫薇妮亞挑了挑眉毛,有些小驚訝的樣子:「你是為了找我才來的三學院?」「當然了,除了你以外,我都不知道這所學院還有什麼有價值的東西。

  ..好囂張的回答。

  但從他的嘴裡說出來,卻聽不出一絲的不自然,仿佛他說的就是事實「可以聊一聊嗎?赫薇妮亞小姐。」

  丹尼爾做了個請的手勢,似乎是想要和她單獨走一走。

  可赫薇妮亞卻並不是很願意,因為她本能的從丹尼爾的身上感到了危險,特別是在丹尼爾出現後,白維突然就沒有回應了,這更讓赫薇妮亞感到在意。

  於是她很有禮貌的拒絕:「如果是為了盛典而來,那麼丹尼爾先生就不需要浪費太多的時間了。」「哦?」丹尼爾慢慢悠悠的收回了手,「是因為接受了勞倫斯家的邀請嗎?」

  「您已經知道了?」

  「要是連這種消息都不知道,那未免也太瞧不起太初兩大家了。」丹尼爾笑著說道,「而且這種消息都不需要刻意打探的,勞倫斯家想要做什麼,沒有人比我們更清楚了。想要在盛典上壓過我們,勞倫斯家就不能錯過這次盛典里唯一一枚金階第七音了。

  赫薇妮亞注意到了關鍵的信息,立刻問道:「我是唯一的?

  她一開始還不敢確定這一點,只知道金階的第七音十分稀少,卻不知道另外兩所學院,特別是人才濟濟的第一學院會不會有潛藏的第七音。

  「當然了,赫薇妮亞小姐,我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在這次盛典上,你就是唯一的金階第七音。」丹尼爾說道,「所以菲尼斯才會那麼快的來找你,並且.....應該給你開出了不低的條件吧。不然你也不可能想也不想的拒絕我,但怎麼說呢?赫薇妮亞小姐,雖然我們能拿出的誠意肯定不如菲尼斯,但我們的底蘊決定了,只要我們稍微加大一些籌碼,就不是勞倫斯家能比得上的,所以,為什麼不聽一聽呢?」

  赫薇妮亞略微猶豫了一下後,說道:「丹尼爾先生,我已經答應了菲尼斯先生,所以確實不好在不通知他的情況下貿然與你們接觸。

  說著,赫薇妮亞頓了一下,而後抬起頭,看了看那逐漸下落的夕陽。

  「不過,天色已晚,我想我該回去休息了。要是能有位紳士能夠把我送回去,並且陪我聊聊天,我想我應該是拒絕不了的。」

  丹尼爾立刻明白了赫薇妮亞的意思,微笑著撫胸行禮:「當然。雖然我並不是什麼紳士,但我很願意送你這樣美麗的小姐回家。」

  於是,兩人便一同踏上了回宿舍的路。

  表面上看,這只是赫薇妮亞無病呻吟的矯情,但實際上是因為回宿舍的路要遠比湖邊更安全,現在的湖邊根本就沒幾個人,而且靠著禁林,要是真出了什麼事情不會有任何人注意到。

  但是回宿舍的路就不一樣了,還沒走兩步,就已經能夠看到來來往往的學生和校工了赫薇妮亞的心裡頓時鬆了口氣。


  不管丹尼爾有什麼打算,他都不可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動手。

  如此一來,赫薇妮亞就能在安心下來的同時,也來探一探這位太初家子嗣的底子了。

  赫薇妮亞原本以為,丹尼爾會像菲尼斯那樣直接將自己的籌碼端上來,但她沒有想到的是,丹尼爾首先說的竟然是...「赫薇妮亞小姐,你知道自由詩人嗎?」

  赫薇妮亞轉頭看著丹尼爾:「什麼?」

  「自由詩人。」丹尼爾笑著說道,「看來你沒有聽說過,好吧,這也是因為已經很久都沒有出現過成功的自由詩人了。」「我確實沒有聽說過。」赫薇妮亞問道,「是什麼特殊的職業嗎?」

  「不,不是職業,只是用來指代一群奇怪的人。」丹尼爾說道,「赫薇妮亞小姐,你應該知道,參與盛典的,都是樂團吧?」

  赫薇妮亞點了點頭

  「而基本上所有的樂團,都是來自於貴族。他們使用著家族流傳下來的樂曲,招募著閒散的音符組成樂團,然後以家族的名義去參與盛典。」丹尼爾悠悠的說道,「最後根據音符的質量,音色和曲子的完成度來獲取排名,絕大多數情況都是這樣的。」

  「難道還有其他的情況嗎?」

  「當然有。」丹尼爾笑著說道,「這就是我要說的自由詩人了。他們往往並沒有特別好的家境,自身的音色也沒有那麼的出眾。但他們自身卻很有才華,至少自認為很有才華,所以,他們往往會拋下那約定俗成的規矩,自己譜曲,自己找音,最後再帶著這樣的樂團去衝擊盛典,只為了證明一件事情,那就是他們不必任何人差,這可以說是他們的執念了。」

  聽丹尼爾這樣說,赫薇妮亞不由得想到了那已經不在人世的阿里安娜。

  這是我的七音曲,是我的!是我獨創的,我相信它不會比任何人的差,哪怕是校長二十年前的《喧譁》,就只差有人將它演奏出來了,就只差一個機會而已.....求求你,幫幫我。只要能在盛典上將這首曲子演奏出來,只要能夠證明我不比那些貴族,不比太初的奏者,不比任何人差,我就算是死...也無所謂了。

  阿里安娜臨死前的哀求在赫薇妮亞的腦海中迴響著。

  「是嗎?」赫薇妮亞並沒有流露出太多的情緒變化,而像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一樣,好奇的問道,「那有人成功過嗎?」

  「當然有。」丹尼爾說道,「現在的老曲,也都是從新曲過來的。但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等到曲目被開發的差不多,且各家的勢力都被定下來了以後,就很難有自由詩人的土壤了。」

  「為什麼?」

  「很簡單。」丹尼爾笑著說道,「假如你是一枚銀階的音符,現在有兩個人邀請你。一個是貴族的樂團,他們有著早已在盛典上拿過名次的樂章,而另一個是位名不見經傳的年輕人,他說自己很有才華,創造出了一首新的曲目,等待著你的加入...你會選擇哪一個?」

  「真的會有人選擇第二個嗎?」說到一半後,赫薇妮亞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了似的看著丹尼爾,「丹尼爾先生,你這是在說太初家和勞倫斯家嗎?用這個例子來讓我選擇你們?」

  「不不不,赫薇妮亞小姐,這你就想太多了。」丹尼爾聳了聳肩,「我可不會做這種自作聰明、吃力不討好的比喻,而且不管是太初家還是勞倫斯家,其實都是前者,我只是有些感嘆。

  「感嘆?」

  「是啊。」丹尼爾看著周圍那些滿臉焦慮,正來回奔波的學員們,說道,「這裡的人們,基本上想的都是該如何加入到前者,成為那固定樂章中的一人,不惜一切代價的也想要加進去,甚至不惜走一些極端的歪門邪道。但即便這樣,卻很少有人想著自己成為那獨一無二的自由詩人。」

  赫薇妮亞沉默了一會,說道:「你也說過成功的人很少。」

  「是的,確實很少。而且幾乎每一位成功的都能青史留名。」丹尼爾笑著說道,「我記得最為震撼的,還是百年前,一個由七名銅階音符組成的樂團,最終拿到了內曲的資格,但往後一百年裡,就再也沒有了。雖然很多人說校長是,一曲差了一音的《七音·喧譁》讓無數人為之惋惜,可我覺得他不算,畢竟,校長也是出身在貴族裡的嘛,總歸是差了一些什麼。」

  赫薇妮亞微微皺了皺眉頭。

  她感覺有些奇怪,不明白丹尼爾為什麼和她說這些。

  而且在他們交談的這段時間,路已經走完了,他們已經站在了女生宿舍的門口,丹尼爾顯然是不能跟進去的,也就是說,交談快要結束了。


  可丹尼爾卻一直都沒有開出自己的條件,反而說起了什麼自由詩人,就仿佛他們真的只是在閒聊的一樣。「今晚聊得很開心,赫薇妮亞小姐。」丹尼爾微笑著說道,「祝你有個美好的夜晚。」

  就好像他也忘了自己是要來做什麼的一樣。

  眼見赫薇妮亞的表情中流露出了些許的疑惑,丹尼爾笑著說道:「我不是忘了正事,赫薇妮亞小姐。我只是認為,今晚的我並沒有太多的準備,你知道的,我本來為你準備了很好的見面禮,只不過見面時太過突然了,兩手空空也就不好邀請了。但我們還有時間,不是嗎?明天我會再來找你的,到了那個時候,希望你不要拒絕我。」

  說罷,丹尼爾優雅的向著赫薇妮亞行了個禮,而後獨自一人,慢慢悠悠的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在此期間,赫薇妮亞想要再次打開【注視】,探一探丹尼爾的底細。

  但依舊沒能成功。

  不過這個時候白維倒是發話了,他慢慢悠悠的說著:「別看了,這是為了你好。」

  聽到白維的聲音時,赫薇妮亞那始終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來了一些。

  有那麼一瞬間,赫薇妮亞真的擔心白維不在了。

  在冷靜下來了以後,赫薇妮亞平靜的問道:「我能知道原因嗎?」「當然。」白維笑著說道,「因為屍塊之間是有著某種感應的。」屍塊之間有著某種感應?

  聽到這話的赫薇妮亞先是一愣,第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直到幾秒鐘後她才猛然意識到白維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是說...」

  「是的。」白維說道,「這個傢伙的身上,也有我的屍塊。」赫薇妮亞的呼吸都在不經意間的放緩了。

  她想過無數種可能,卻偏偏沒有想到這一種。

  「別在意。」白維還很貼心的安慰著赫薇妮亞,「我的屍體都不知道被分成多少塊了,偶爾碰到一兩個手裡有我屍塊的人也很正常的。」

  赫薇妮亞:「...」

  「而且這個傢伙並不是只有我的屍塊而已。」白維淡淡的說道,「我能感覺到,他的身上還有別的東西。這個傢伙很危險,我不希望你太早的對上他,所以才屏蔽了你的能力...我怕你看到落單的金音就忍不住上去動手了。」

  聽了白維的解釋,赫薇妮亞輕輕的點了點頭。但她的心裡確實有些複雜。

  該說不愧是太初家族嗎?竟然也有維薩斯的屍塊。

  一瞬間,赫薇妮亞就感到那傳說家族的巨大底蘊撲面而來。

  雖然她很想向白維詢問更多信息的,但白維卻沒有回答的意思了,赫薇妮亞便只能暫時放棄,回到宿舍。而在回宿舍的時候,赫薇妮亞還看到一個熟悉的人恍恍惚惚的從她身邊走過。

  是奧倫娜。

  她的精神狀態很差,甚至要比被白維蹂躪了兩天的赫薇妮亞精神狀態還要差。

  以至於走路時都是搖搖晃晃的,差點把赫薇妮亞撞倒,也沒有發現擋路的人是赫薇妮亞,如果放在往常,她肯定會給赫薇妮亞一個惡狠狠的眼神,不管三七二十一,瞪了再說。

  這又是怎麼回事?

  赫薇妮亞眉頭微皺,她轉頭看著逐漸遠去的奧倫娜。而後發現她那長袍下,正不斷有血從裡面滲出來。..這又是怎麼回事?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