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求種曲》

  關於聖音的種子區,白維並不是不了解,只是了解的沒有如此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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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遊戲中的聖音篇章中,玩家沒有辦法到達種子區,有關於種子區的一切信息都是碎片化的分布在各個角色的隻言片語,以及一些貴族文獻的記載里,讓玩家們知道那大概是什麼地方。

  以及幾乎每個出身在種子區的角色都會提到的一句話——無論如何,他們都不願意再返回那個地方。但也直到現在,白維才能更加深刻的體會到那句話的含義有多麼重。

  特別是當那個瘋狂的父親被僕從拖走,而那個被父親當成育種對象的女兒呆呆的站在原地,也不清楚是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還是對一切早就不在意的麻木。

  「真是漲見識了。」白維幽幽的感嘆了一句,「能讓我有這種想法的地方可不多啊....那個女孩沒有辦法成為奏者,是吧?」

  「沒有。」赫薇妮亞在心裡回答道,「並不是只要有音階就能成為奏者的,音階的紋路要是太差的話,就沒有辦法奏響樂章。而且絕大多數由種子之間交互而生出的種子,智力都有很有問題,這樣的人也沒有辦法成為奏者,只能繼續作為種公和種母而存在。」

  「是嗎?」白維輕輕的嘆了口氣,「真是可憐啊。」...可憐?

  赫薇妮亞的心中升起了一絲怪異。

  她也不知道這份怪異感從何而來,是因為在聖音沒有人會覺得種子區的一切值得可憐,只有白維覺得,還是說以白維這樣絕對上位者的存在,竟然也會流露出這樣的憐憫嗎?

  赫薇妮亞想不明白,但她還是面默默的將白維的這句感慨記在了心裡這時先前將那個父親拖走的僕從又走了回來,滿臉都是尷尬。

  「對不起,小姐。」他連忙道歉,「那個傢伙腦袋不好使,我也沒有想到他敢這麼衝撞您!您放心,等會我就...

  「隨便吧。」赫薇妮亞對此並不在意,「既然你們的計劃都已經做好了,那我也就不插手了。好了,很久都沒有來這裡了,我自己去逛一逛吧。」

  對於赫薇妮亞的不計較,僕從重重的鬆了口氣,而對於赫薇妮亞所說的想去隨便逛一逛,他也並沒有感到驚訝。他也管理了種子區幾年,早就清楚自家小姐的真實面孔是什麼樣的。

  一旦赫薇妮亞提出想要出去逛一逛,那就是表明,她想要洩慾了。泄的自然是..殺欲。

  當年僕從第一次看到赫薇妮亞對那些被淘汰掉的種子動手的時候,他感到了深深的驚愕與恐懼

  畢竟那時的赫薇妮亞就只是個小孩子,他第一次見到小孩子也能那般殘忍且果斷的拿起屠刀,向著那些毫無抵擋之力的種子們揮去,那帶著鮮血的稚嫩笑容讓身為成年人的他都感到了深深的不適,甚至打算在之後報告給老爺。

  可僕從的想法卻被當時還年幼的赫薇妮亞看穿了。

  他還記得那時的場景,赫薇妮亞一邊把玩著帶血的匕首,一邊輕飄飄的對他說道。

  「你是想要告訴父親嗎?你大可以試一試,父親知道後也肯定會把我教訓一頓的,但是呢..赫薇妮亞頓了頓,接著露出了一個讓他至今無法忘懷的笑容。

  「之後你打算怎麼辦呢?這個家,終究是要落在我手中的,因為我是金音,無可替代的金音。」「所以啊,拜倫先生,你打算怎麼做呢?」

  拜倫能怎麼做呢?

  一個十歲的小女孩不可怕。

  但一個十歲就已經如此明事理,如此記仇,且將來必定成為家主的小女孩,就很可怕了。

  所以當時的他就只能深深的低下了頭,對這位年幼的女孩用極盡卑微的語氣說著「我明白了,小姐」。而之後的許多年,赫薇妮亞更是在這條道路上愈發不可收拾。

  不過看的久了之後,拜倫也已經習慣了,甚至從最初的恐懼和不安轉為了欣喜。

  因為在做這種事情的時候,赫薇妮亞根本就不會帶上本家的人,只會帶他們幾個在種子區工作著的老手。

  所以這樣看來,知曉赫薇妮亞真實一面的他們不就是這位未來家主真正的心腹嗎?那等到赫薇妮亞成年並且逐漸掌控海羅家的時候,赫薇妮亞不也就是一句話,就可以改變他們的命運了。

  想到這,他們便沒有了最開始的不適,甚至很期待赫薇妮亞繼續這樣做,還會很熱切的配合,就像是....現在這樣。拜倫很是懂事的點了點頭:「我明白了,小姐。」


  接著熟練的揮手屏退了左右,將赫薇妮亞從本家帶來的隨身女僕一同帶走,而後對著種子區的深處街道做了個請的手勢。「小姐,讓我為您帶路。」

  如果是往常,赫薇妮亞會欣然的跟上他們幾人,一同到種子區的深處。因為越往深處,就越是不合格的,隨時都有可能被淘汰的種子,這樣的種子無論消失多少都不會有人在意

  而他們,就只需要閉上眼睛和嘴巴,乖乖的給赫薇妮亞帶路就可以了

  當讓他們驚訝的時候,赫薇妮亞並沒有跟上他們,而是站在原地。

  「這一次,我不需要任何人跟著。」

  拜倫微微一愣:「您不需要我們帶路嗎?」「嗯,這條路我已經走過很多遍了。」

  「可是,那裡面太過於魚龍混雜..」

  「怎麼?」赫薇妮亞的手指在法杖上輕輕的點著,「你是覺得已經點亮音符,正式成為奏者的我,還要害怕一群音符都是劣質的種公種母嗎?」

  這話拜倫根本就不敢接,立刻低下了頭:「當然不是,我們只是怕您迷路.啊不,您當然不會迷路。」與赫薇妮亞打了這麼多年的交道,拜倫早就深刻的明白了一點,那就是無論如何都不要忤逆赫薇妮亞。她想要做什麼,都讓她去做就好了。

  不要阻止,不要問原因。

  合格的僕從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在之後為赫薇妮亞收拾殘局,以及在之前..遞上刀子。拜倫朝另一名僕從勾了勾手指,那名僕從立刻端著一個箱子走了上來。

  箱子彈開,裡面是各式各樣的刀具,有一些甚至刻有帶著魔力的符文。「這些是屬下小小的心意。」拜倫躬下了身,「請隨意挑選。」

  赫薇妮亞微微頷首,在瞥了一眼箱子後,隨意拿起了一把剔骨的小刀,走進了那條最深最幽暗的巷子。

  「怎麼說呢?雖然我沒有見過那位真正的赫薇妮亞。」白維的聲音在赫薇妮亞的腦海中響起,「不過從現在各個方面所拼湊出來的細節來看,這可不是個討人喜歡的傢伙呢,這點她大不如你啊。」

  赫薇妮亞自動屏蔽了白維話語中那帶著調侃的部分,將關注的重點放在了白維的前半句話上。在短暫的思索後,赫薇妮亞決定直接發問。

  「我能問個問題嗎?」

  「問一個怎麼夠?問兩個吧。」白維笑著說道,「可別把我當成什么小氣的人。」

  「...好。」赫薇妮亞問道,「你剛才說你沒有見過真正的赫薇妮亞,也完全不了解她嗎?」「當然。」白維笑著說道,「我為什麼要了解一個偏遠之地的,腦子裡有病的變態大小姐。」

  「那你為什麼會知道我代替了她?」赫薇妮亞問出了一直困擾在她心中,而白維卻始終不肯解答的問題,「你明明對她一無所知。」

  唾。看來你是以為我知道你的身份是因為我了解那個原身的赫薇妮亞啊,就像是達芙妮發現你是假的那樣?」白維笑著說道,「只可惜並不是這樣的,我確實不了解,也沒有見過那個原身的赫薇妮亞,但是..我了解你,也見過你啊。」

  赫薇妮亞的瞳孔微微一凝。維薩斯見過她? 什麼時候? 在更早之前嗎?

  赫薇妮亞立刻追問道:「什麼時候?」「嗯.這已經超標了。」

  赫薇妮亞微微一愣,還沒有反應過來:「超標?」

  「是啊。」白維立起了中指,又操控著赫薇妮亞的食指和無名指緩緩下曲,繼續做著那個經典的手指抱胸動作,「你忘了嗎?我只說了回答你兩個問題啊,現在已經是第三個了,可別把我當成什麼大方的人啊。」

  赫薇妮亞:「..」

  有那麼一瞬間,白維感覺到赫薇妮亞的呼吸都加重了不少,顯然是被影響到了情緒,這讓白維更樂了。

  「哈哈哈,開個玩笑而已。」白維笑著說道,「不過這個問題的答案我確實沒有辦法告訴你,至少現在不行。」

  深吸了幾口氣的赫薇妮亞也很快的將心情平復了下來,她平靜的說道:「您不願意告訴我的話也沒有關係的,我本來就沒有資格向您追尋這種問題的答案。」

  白維只是笑。

  這個問題確實不是很好回答,畢竟他總不能如實的告訴赫薇妮亞,自己曾在遊戲裡見到過她吧?那個時候她還把身為主角的自己坑騙的很慘。

  不過現在可就不一樣了,攻守易形了。.

  越往深處走,環境也越為惡劣。


  如果說先前所看到的那些房子一排排的像是監牢,那麼深處的這些房子就更為過分了,又小又擠的像是養殖場。

  在這個地方,連陽光仿佛都黯淡了幾分。

  而有著精緻外表,看起來與此地格格不入的赫薇妮亞卻走的非常的流暢且自然,她熟悉著每一條小道,知道著每一個岔路。

  因為這條路,她走過了無數次。而後慢慢的,白維聽到了歌聲。不,這很難說是歌。

  因為它真的很難聽,像是一個完全不懂音律的人在胡亂的拍打著昂貴的鋼琴琴鍵,又像是個不識音律的野獸所進發那不明所以的咆哮。

  「這是什麼音樂?」白維問道。

  赫薇妮亞回答:「沒有確切的名字,這裡的人稱呼它為《求種曲》。」《求種曲》?

  是的,這裡的人只知道單音是什麼樣的,沒有編曲的能力,這首《求種曲》就是這裡的人將七個音全部的柔和在一起創造出的曲目。」

  「這樣啊,那又是為了什麼呢?」

  赫薇妮亞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了一個開著門的屋子前停了下來。《求種曲》便是從這間屋子裡發出的。

  屋子裡散發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惡臭,堆滿了那不知道是屎還是土的物質,以至於不認真看的話都沒有辦法看到那蠕動著的身影。

  不過白維的眼睛可以很清楚的看到。那是兩個人。

  哦不,準確的說,是種公和種母。他們正在進行著「育種」。

  如此敞開大門,不加掩飾的育種,像是被飼養的牲畜。

  他們的一切都是衰敗的,連身上的音符都仿佛要褪色了一樣。唯獨他們的眼神,是瘋狂的。

  他們在嘴裡低吼著,發出了意義不明的聲音。而那聲音,正是之前提到的《求種曲》

  「聖音之主不會傾聽人言,只會聆聽音律。」赫薇妮亞輕輕的說道,「所以聖音人才會以樂曲來向聖音之主表達敬意,但這裡的人不會製作樂曲,就只能將七種音混雜在一起,以求讓聖音之主聽到他們的聲音,然後賜予他們最想要的...七音之種。」

  「越是靠近深處的種公和種母,就越是期待得到七音之種。因為他們本身的天賦也不如外側的種公和種母,所以他們對階級,音色都不在意,只要是種子就可以了。」

  「當然..」赫薇妮亞頓了一下,而後目光緩緩下移,看向了那些顏色古怪的「土壤」。在那些土壤里,隱約的能看到蒼白的枯骨,以及被血染透的皮肉。

  「只有攜帶音符的,才能被稱之為種子。」「其餘的,就只能被淘汰。」

  在赫薇妮亞話音落下的那一刻,《求種曲》達到了高峰,而種公種母也隨之停下了動作。因為新的「種」,已經被布下了。

  二十分鐘後,赫薇妮亞抵達了最外圍的一座小屋前。這是她曾經的「家」。

  赫薇妮亞在這裡生活了十餘年,而現在,它已經荒廢了下來,仿佛許久都沒有人來過了。赫薇妮亞在門前站了一會後,而後抬起了手,將門推開。

  刺耳的嘎吱聲響起。

  屋內的幾道目光掃了過來。「達芙妮?」裡面的人問道。「達芙妮已經死了。」

  赫薇妮亞平靜的說道。「被我殺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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