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2章 十兩銀子
第562章 十兩銀子
「算!」
林之語思索片刻,語氣篤定。
秦瀟的眼神微微一閃。
有意思。
若是按照常人,為了不讓自己點燃引線,一定會說一句「不是」,再羅列一些似是而非的大道理。
林之語啊林之語,我果然沒看錯你!
秦瀟:「你說說,為什麼?」
「夫妻本是一體,生要同寢,死要同穴,這是亘古不變的道理。
用整個京城做穴,他人史書工筆,將是多麼的濃墨重彩!」
林之語語氣里儘是贊同。
秦瀟不樂意了。
心裡的那點反骨被林之語這番話激出來。
「你說這話的時候,沒有想過京城裡的百姓?
周子晉為你,更是不可能離開。」
秦瀟停了手上的動作,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林之語,想要從她臉上看出一點驚慌。
哪料林之語平聲平調地回她:「那我和他,也算是沾了你的光。」
外面有喧鬧的人聲,林之語心裡清楚,如果周子晉來京城找她,一定會發現秦瀟的計策。
現在應該是傳信給褚念善,讓他在最短的時間之內,把百姓撤走。
剩下的,就看她能拖多久!
這麼想著,林之語的心反而是靜下來了。
九分死,一分生,沒什麼大不了的。
她已經是死過一回的人。
死是很疼的,但是她這一次,不怕。
取而代之的,是對秦瀟這個人的好奇。
「江夫人……」
「不要叫我江夫人!」秦瀟的聲音陡然厲了起來,「以夫之名,冠我之姓,可他江生,不配!」
秦瀟的胸口一起一伏。
「他就是一個畜生,要不是大軍壓境,他會死在皇宮,死在我手上,像個可憐蟲一樣,乞求我的憐憫。」
林之語被她眼底濃濃的戾氣驚住了。
這是怎樣的一雙眼睛?
乍一看,逆來順受;
再一眼,會發現裡面的精明算計;
若是多幾分細心,就能感受到,裡面滔天的怨氣。
秦瀟秀口一張,爆出一個驚天秘密,露出江家最污穢的一角。
「林姑娘,你可聽過,扒灰?」
扒灰,公公和兒媳通姦。
林之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江生的父親,不過是市井小民,瞧著樸實憨厚。
在秦瀟嫁入江家的第三年,死了。
如今秦瀟說出這一番話來,江老爺的死因,就不得不深究!
秦瀟低頭看了一眼地上的灰燼。
燒到一半的紙錢在空中打著旋,輕飄飄落在她的腳邊。
「林之語,你我同是女人,這事情,壓在我心裡,一刻也不曾對別人說起。
黃泉路上,你我二人或許還要走一段路。
你願不願意,聽聽我的故事?」
必然是願意的!
林之語見她不再動作,輕輕點了一下頭,心裡的大石頭,落了一半。
就是不知道這個故事,能不能讓京城裡的百姓,全部安全撤離?
秦瀟:「十五歲那年,家裡窮得揭不開鍋,後母用十兩銀子,把我賣給了一個小小的傳令使。」
那傳令使,就是江生。
江生正值壯年,眼裡滿是對未來的野心。
有野心的男人,或許可以給女人搏出一個榮華富貴,可背後,是日復一日的獨守空房。
「你有心上人?」
林之語從大腦塵封的記憶里抽出一根線頭來。
這個故事,有點耳熟!
秦瀟臉上浮現出些許羞怯來。
「之前沒有,可是後來有了。」
江生在白虎將軍身邊做事,在外人看來,是大大的有前途。
可是在秦瀟眼裡,是動輒打罵,是床笫之間的凌辱。
千盼萬盼,她終於等到江生隨大軍出發。
就是在那個時候,那個夜晚,喝醉了的江老爺,一路摸到秦瀟的床上。
「我拔下簪子,輕輕鬆鬆就被他拍到旁邊,他壓著我的身子,把我的雙手反剪在頭頂,嘴裡一股惡臭。」
秦瀟說這話的時候,就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面色平靜,語氣平靜。
即使她做了十全的準備,還是不敵一個喝了酒、兩鬢斑白的老人。
江老爺見她反抗地如此厲害,惡狠狠地給了她一巴掌。
「你不過是我十兩銀子買來的兒媳,吃我江家的,睡我江家的,用我江家的。
給我睡一下怎麼了,啊?」
「我是你兒媳!」
「兒媳如何?」江老爺的身子壓下來,「有本事,你就把錢還我,吃穿用度,統統還來?」
江老爺脫去她的小衣。
「丟塊骨頭給母狗,她還會沖我搖搖尾巴,你算什麼?狗都不如的東西!」
最後一個字,帶著戲謔的意思。
「我掏不出十兩,所以我只能忍著。」
秦瀟道,「手心向上,朝男人要錢,這是每個女人的命。
既然是命,男人想如何,就如何,我沒有說不的權力。」
所以後來,她拼命賺錢,賺了一個又一個十兩。
可是她的自尊,在那個晚上,再也回不來了。
大秦長公主上陽,背後是皇家,所以能有自己的產業;
她不過是十兩銀子買來暖床的女人,有資格嗎?
沒有!
整整兩年,她把江家的產業,一點點做大。
同樣是在一個夜晚,在那個畜生來的時候,她下了藥,江老爺,死在她床上。
這就是報應。
秦瀟冷哼一聲,面上多了鄙夷的神色。
林之語:「你沒有和江生說。」
這對任何一個女人來說,都是難以啟齒的。
「說了!」
秦瀟深深吐出一口氣來。
江生娶不到老婆,很大程度上,是江老爺的原因;
可江生能娶到老婆,也是江老爺的原因。
所以他說:「十兩銀子,買來一個狐媚子。
不給我爹睡,你要和誰睡?
和外面的野男人嗎?」
枕邊人的話語,刀刀刺入心底。
沒人能懂,無人能懂。
秦瀟的視線落在林之語的肚子上。
八個多月後,一個小生命會呱呱落地。
母子心相連,魂相連。
那是她做夢都想要的!
可是江生父子的行徑,讓她這輩子,都無法有一個自己的孩子。
「那江琬寧,算是怎麼回事?」
江琬寧,江家獨女,最得重視,也最為囂張。
人家有囂張的資本!
秦瀟低低哦了一聲,尾音上挑。
「一個爬床的婢女,肚子爭氣,於是,我去母留子,養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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