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好一齣戲
第4章 好一齣戲
白日裡見不到什麼人影,入了夜一盞又一盞的光卻亮了起來。燈火的絢爛,林卿阮做模特這行的,見過太多的人走進對面那座香榭,搖身一變金銀墜了滿身,成了響噹噹的時尚新星。
她目光往對面看了眼,輕飄飄落了句,「指不定我將來真也踏進那富貴地界呢。」
彼時的簡意,沒想到她這句話應驗的這樣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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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沒有想到,有朝一日,她也真的踏入了這地界。
京都又落了第二場雪,連綿的雪簌簌下了一夜,一早起來紅牆碧瓦的枝頭早已蓋了層寒霜。
這場凜冬暮色將至,在夜色完全吞噬樓宇的檐角時,簡意剛剛核對完一整套企業帳目。
她合上電腦,抬頭望了眼窗外,人跡稀少的胡同口,長街的路燈或許年久失修,從來沒有一盞是亮著光的,幽長的巷子就像一條永不會盡的無歸路。
只有對面的西郊景苑,燈火通明的盎然,光與暗的涇渭分明。
手機屏幕的一點微光亮起,她聽見電話那頭的林卿阮大著舌頭和她說這兒的別墅如何壯麗宏大,上了年份的拉菲入口如何醇香。
她笑了起來,開玩笑問,「那你還想回來嗎?」
林卿阮說了句:「不回來這兒也沒我住的地兒。」
簡意被她這句話逗笑,電腦的文件拷貝好,她關上電腦打算休息,卻又接到了事務所上司的電話。
柳美鳳告訴她時針已經過了零點,她所允諾第二天交的報表也到了期限。
簡意遲疑了一下,低頭看了眼腕錶,問,「現在?去哪兒交?」
柳美鳳發了個地址,讓她半個小時到。
看見地址,簡意苦笑一聲,和林卿阮開玩笑道,「好巧,這下我可以去接你回來了。」
林卿阮對這種大廠壓迫實習生的行為深感不齒,她悠長的嘆了一口氣,又安慰簡意,「忍忍吧,為了生活誰都是這麼過來的。」
進入西郊景苑需要鉑金邀請函。
簡意沒有,她給柳美鳳打了電話,後者應了聲好,晾著她在寒風裡等了半響才趕到。
柳美鳳來的時候,臉上的表情不大好,似乎有點兒心虛的神色,然而還不等簡意細細探究,她就被柳美鳳不由分說的拉進了包廂。
「合伙人說想見見你,你見了面別亂說話!」
被這麼慌亂的拉了進去,簡意扭頭往外看了一眼,面前的燈火輝煌,她還未曾從幽冥暗色中褪去,就倉促踏入其中。
合伙人姓黃,喊她來也沒什麼大事,就是看她一個小姑娘凌晨一點風塵僕僕趕過來有點兒過意不去,請她進來隨便敘敘舊。
滿座的觥籌交錯,簡意被柳美鳳死死擋在身後。
她不是個蠢笨的人,三兩下的言語交往,她也聽出了門道。
一場精英薈萃的宴會,柳美鳳拿了她熬夜趕工的成品,掐著時機露面邀功。
簡意笑了笑,就這麼冷眼站在後面聽柳美鳳的財報分析,後來不知道講到哪一步驟,憑證上的一項帳目總是核對不上,柳美鳳一下卡了殼,意識到這帳做錯了,她立馬又把簡意拉出來。
「不好意思黃總,新來的實習生帳對錯了,是我疏忽了。」
那位姓黃的合伙人抬眼淡淡瞧了下,問了句,「這帳到底是你做的,還是她做的?」
話說到了這個份上,柳美鳳硬著頭皮認下去,她再度把簡意推到身後,笑著說,「這麼大個數據,實習生哪會啊,這帳都是我親自做的,就最後交了點核對的任務給她鍛鍊,誰知道她還沒辦好,真是讓您見笑了。」
簡意愣了下,她是第一年來事務所實習,沒想到柳美鳳做事這麼絕,搶了功勞不說,還直接將錯處推到她面前。
她睫毛顫了下,知道柳美鳳這是打算棄了她,這些上層混跡的人說話做事都有一套滴水不漏的章法,今日無論她進還是退,都不會落著什麼好。
明晃晃的一場鴻門宴,偏偏她還沒有什麼辦法。
新做好的u盤在掌心被硌得生疼,柳美鳳的背景她有所耳聞,簡意深呼吸,快速分析利弊,強迫自己將那一點不甘和委屈壓下去。
簡意下唇死死咬住,這樣明顯而又對峙的局面,不是沒有人看不出來。
只是這世界並非黑白分明,大多數事情也不需要一定是清白,簡意沒指望會有人為她一個沒後台的小實習生打抱不平。
也是這時候,人群里一道懶懶散散的聲音響起——
「好一齣戲。」
這聲音就好像湖水裡擲下的一粒石子,散漫的無意,偏偏就驚起了一池的漣漪。
簡意看見柳美鳳的臉色剎那間就變了,這場拙劣的把戲就這麼被拆穿,高台上的男人視線冷淡,眼尾眉梢點著涼薄的笑意,就這麼漫不經心的定了人的命運。
簡意對這一切卻恍若不聞,從踏入這房間開始,她隱約就覺得這單調的樂聲缺了些什麼。
直到他的聲音響起,低沉的像是一把古樸的大提琴,琴弦奏起時,錚的一聲鳴,她的心被繚繞的飛亂。
他們就這樣毫無徵兆的見面了,那道勁瘦利落的名字伴隨著低醇動聽的聲音又再次震響了她的耳膜。
簡意的記憶一下就被牽扯引進那個雪夜,她抬首看他端坐在琳琅紅塵里,又覺得他天然合乎其間。
靳硯琛。
這名字就含在她的嘴邊,又好似灼熱,她說不出來話。
熙熙攘攘的你來我往,她看見靳硯琛忽地朝她勾唇笑了下,喧鬧任其喧鬧,他就這麼淡淡的坐在那兒,那目光好似在說,瞧,我們又見面了。
簡意覺得許是那日的燈光實在絢爛多情,她仰頭望著他,覺得凜冬里的那一輪薄月,好像也沒那麼冷清。
後面的事情就變得容易了很多,他輕飄飄一句話卻好像是個通行證,那些個張牙舞爪的人就此歇了氣。
簡意從他們身邊走過的時候,看見了他們的目光,兩分不敢置信,三分又是忌憚,暗潮的涌動,這世界從來就不分明。
出來的時候剛巧也遇見了林卿阮,她在洗手間吐了個昏天黑地。
吐到後面犯了胃酸,她捂著胃蹲在牆根直喘氣。
簡意有些擔心問要不要給她喊輛救護車。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