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抗衡
第18章 抗衡
「嗯。」楚嫣容溫柔地握住她的手:「母親很想你二哥,無奈抽不開身。
你和辰曦走一趟,早日把他接回來,可好?
他從南邊回來,應當不會太遠。」
南邊……
葉宛卿明白了母親的用意,眼眶微熱:「好。」
楚嫣容摸摸她的頭:「馬車就在府門外,盤纏和路引都備好了,你叫上辰曦,早點出發吧。」
葉宛卿哽咽:「好……」
楚嫣容抱了抱她:「父親和母親在家中等著你們,定要平安歸來。」
府門外,馬車和侍從皆已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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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嫣容準備齊全,撥了幾個手腳靈活的婢女在路上伺候,又派了個手藝好的廚子、兩個府醫,另外還有上百個孔武有力的府兵……
除了吃食和衣物,還備了不少補品和珍貴藥材。
不像去接人,更像是盛裝出遊。
躺在馬車內,葉辰曦悠哉不已:「我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要去離京這麼遠的地方呢。
而且,母親還把保護你的重任交給了我。」
葉宛卿聞言,從經書里抬頭:「長這麼大,除了京郊行宮和佛寺,我是第一次出金都。」
「還真是。」葉辰曦翻身坐起來:「西魏那麼多明山秀水,可憐妹子都沒看過。」
可憐?
葉宛卿合上經書,目光平靜地望著葉辰曦:「這個時代的女子,哪一個活得不可憐?」
葉辰曦愣住。
車窗簾子,被掀開一角。
葉辰曦坐直身體,順著妹子掀開的縫隙往外看去。
時值上午,街上正熱鬧。
還未到中秋,街上已經掛起各色的漂亮燈籠、彩綢,大街上車馬繁華,行人如織。
而放眼望去,竟看不到幾個女子的身影……
西魏的女子,年滿十歲之後,便甚少在異性面前露真容,更別說隨意上街閒逛。
未婚女子有事出行,需得以冪籬或面紗遮臉。
成親講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盲婚啞嫁。
婚後,若夫家禮法森嚴,管束較嚴,她們一生之中大多時候都會留守後宅,相夫教子……
一年中出門的機會,只剩走親訪友、元宵夜、乞巧節、中秋夜。
對女子管束得最森嚴的,還數名門世族、富貴人家。
普通人家的女子,反倒是要稍微過得自由一些,會時不時出門,幫襯著家中男人做活補貼家用。
不過,普通人有普通人的苦。
西魏依舊保留著前朝的科舉制,但,近百年來,民間私塾所剩無幾,大部分學堂皆是由世家大族開設。
學子需接受入學考查,必須識得一部分文字才可報名。
每年學費,就要幾十兩甚至上百兩銀子。
尋常的百姓,光是養活一家人就已經捉襟見肘,又哪裡拿得出多的銀子供孩子念書?
大多數普通人,從生到死,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
這個時代看起來雖繁華安寧,卻是女子和普通人的悲哀。
所以,她想反抗。
「妹子。」
葉辰曦忽然喚她。
「嗯?」
葉宛卿放下馬車窗簾,回頭看向大哥。
葉辰曦眸光清亮地望著妹子:「妹子,我好像突然就明白,你為什麼想嫁給安瀾了。」
「是麼?」葉宛卿微不可見地笑了一下。
「嗯!」葉辰曦用力點頭:「你說得沒錯,做女子的,就是沒有我們做男子的活得暢快。
男子自小就可以隨意出門玩樂,十三四歲便逛起了花樓,成年後家中妻妾無數。
可是你們女子,卻總被關在家裡。
你瞧你,我們同一日出生,我從小到處玩樂,而你呢,不是在驚鴻苑待著,就是在太后宮中待著……
我有夥伴無數,你卻連個閨中密友都沒有。
所以,你想嫁個肆意妄為、無法無天的男子,同西魏這森嚴的禮法抗衡,對不對?」
同森嚴禮法抗衡?
葉宛卿驚訝。
她一直覺得,葉辰曦活得天真又不諳世事,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愁……
卻不想,他其實活得很通透。
葉宛卿自嘲輕笑:「西魏建朝幾百年,禮法自有一套章程,又豈是我能抗衡的?
我一人之力,如何抗衡得了千萬人?
我能為自己爭得一門自由婚事,已經是盡力了。」
「那可說不準!」葉辰曦輕哼:「萬一,經過你的帶頭,一呼百應,西魏的女子都站出來反對盲婚啞嫁呢?」
整個西魏女子?
都站出來反對盲婚啞嫁?
葉宛卿心中微動:「若是能有那一天,可就太好了。」
可惜,她前世直到病逝,都未能瞧見那一幕。
……
入秋後,氣候並未涼下來。
馬車越往南,越是炎熱。
中途,葉辰霆傳了一封書信來。
「二弟說,姚夫子在編撰一本《西魏遊記》,記錄各地風土人情、人文歷史……」葉辰曦皺眉:「他們往殷虛縣去了。」
葉宛卿滯住。
依稀記得,上一世這個時候,她已經應下了陸繼廉的提親,兩家正在商議婚事。
葉辰霆收到家書後,提前結束遊學,回京為妹妹籌備親事……
可這一世,二哥並未提前歸家。
而且,他也往殷虛縣去了。
真是巧了。
葉宛卿修書一封:「告訴二哥,讓他轉告同行人,務必趕緊離開殷虛縣。」
「落筆的日期是兩日前。」葉辰曦為難道:「今日,他們恐怕已經在殷虛縣住下了。」
葉宛卿:「……」
殷虛縣如今是什麼情況?
進去,不是自尋死路麼?
葉辰曦趕緊安慰她:「安瀾肯定已經趕到殷虛縣,開始疏散百姓了,你別擔心。」
是了。
葉宛卿默算了一下:「若是沒在路上耽擱,他最遲昨日就該到了。今日,應當是去巡湖了。」
「嗯嗯!」葉辰曦用力點頭。
葉宛卿撿起小桌案上的經書,翻看了許久,卻一個字都沒看進去。
索性,她換了本書。
見她魂不守舍的模樣,葉辰曦問出了這段時日以來的疑惑:「妹子,你既擔心安瀾,為何又肯答應讓他去殷虛縣?」
「他有不得不去的理由。」葉宛卿解釋。
葉辰曦迷惑:「為什麼?」
先前還覺得大哥通透的葉宛卿,眼神複雜:「因為皇命難違,因為我在賭。」
後一句話,她說得極輕,幾乎只有自己能聽見。
「啊?」
葉辰曦更疑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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