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遲來的歉意
第87章 遲來的歉意
「我要修河道,陛下反對,百姓支持,於是便有三百四十人死在了河道上。我要種糧食,朝臣反對,百姓支持,第一次失敗後有二百六十七人死於飢餓。」他滿目悲戚,字字泣血:「我所創下的功勳政績,全是平州百姓們的血肉堆砌而成。」
莫照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上,幽幽說道:「回朝後,我想求陛下恩旨,減免平州三年賦稅,多撥糧食救援。可陛下不願,因為他想為后妃修建一座摘星樓,需要稅收來做支持。」
說著,莫照忽然笑了出來。
「明二姑娘,你看清了嗎?這就是咱們的陛下,這就是咱們的皇族。百姓都要活不下去了,他們卻還在想著觀星!這個朝堂,就如一塊發爛發臭的腐肉,底下埋著的全是蛆蟲和膿水!我們這樣的人,生於腐肉,長於膿水,生來便註定會成為這些噁心的蛆蟲!」
明禮平靜地看著他:「大人如今,的確是腐肉,是蛆蟲,是膿水之中的糟粕。你囤積官鹽、哄抬鹽價、暴戾斂財,致使上千戶百姓家破人亡。我也是不解,當年那個與平州災民生死同赴的好官,怎麼就變成了如今這樣?」
莫照雙手捂臉,淚水從指縫流出:「好官?我從不是好官明二姑娘,這個世間、這個朝堂就是這樣了,我也想過肅清吏治、整頓風紀,可哪有那麼容易?就如現下一般,投效皇子,結黨營私,圈收財富,振興家族,不也很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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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殺不掉巨獸,就乾脆化作巨獸的鱗片和爪牙,刺向那些你曾豁出性命去保護的人,對嗎?」
明禮站起身來,走向莫照,「莫大人,你許久沒回過平州了吧?」
莫照放下手,滿臉淚痕的看向明禮。
「當年你走後,平州百姓自發捐款為你修建了一座生廟,他們剛經大災,又遭苛稅,在自家都吃不飽穿不暖的時候,卻還是毅然決然的為你大興土木,修建廟宇,祈願你安樂平康,事事如意。」
「什麼?」莫照滿目驚愕:「可我.我從來不知。」
一旁的張止忽然開口:「莫大人,你可知此次受鹽運案影響最大的是哪個州郡嗎?」
莫照看向張止,他雙手在微顫,應當是猜到了答案,但他又無比懼怕這個答案從張止的口中說出,變成現實。
「是平州。」
「平州花了七年的時間才慢慢從災荒和苛稅中緩過神來,但百姓們還沒過上一年的好日子,便再次被鹽稅徹底壓垮。」張止一字一頓道:「八年前,是你親手救了他們。八年後,也是你親手殺了他們。」
「明二姑娘。」
莫照抬起頭,眼中一片死寂:「我,我寫口供,我將我知道的全寫下來。但有一事想求姑娘答應,口供一出,江南查案避無可避,姑娘是審訊者,陛下定會讓你隨行。我在京郊有一處院子,裡面的金銀還望姑娘路過平州時,全部捐給平州災民。不要以我的名義,我不配。」
生命的最後一刻,莫照終於選擇了他少年時的鴻鵠之志。可惜,為時已晚,遲來的歉意和悔改,比草都要輕賤。
明禮側目看向張止,二人對視一眼,互相點了點頭。張止停筆,拿了紙筆給莫照,他拉了一下牆邊的鈴鐺,暗門打開,走進幾個暗衛。
明禮彎下腰,將那一身乾淨整潔的衣袍拿起來,遞到莫照的面前:「莫氏全族皆是死罪,你的私銀我會交給席墨。莫大人,來生,做個好官。」
「莫大人,一路好走。」江瞳說道。
「多謝二位。」
莫照接過衣袍,後退一步,朝著明禮和江瞳的背影深深拜了下去。
張止接手了後續對於莫照的處置,江瞳和明禮二人則先行離開去給沈恪答覆。回去的路上,江瞳一直拉著明禮走,不斷和她說話。
「你將莫照查得這麼深嗎?他少年時去平州賑災這樁事估計京都里沒多少人知曉。」
明禮『嗯』了一聲:「既然要動他,自然要將他祖宗十八代都查個乾淨。瞳瞳,等京都事宜結束,跟我們一起下江南吧。」
雖然陛下的旨意里沒有江瞳,但明禮怕他們這幫人一下都走了,等二皇子反應過來,會將怨氣發泄在孤身在京都的江瞳身上。
「那敢情好啊。」江瞳興奮了一下,旋即又擔憂道:「可是,我若同去,京都這邊沒法交代。」
明禮一笑:「不難,就說忽染重病,不宜見人。」
二人說著說著,便走出了暗道,沈恪孤身一人在外頭等著。他聽見動靜便朝著暗門抬頭看去:「阿嫂,拿到了?」
明禮點頭:「張止在收尾,想來不出半刻鐘便可,殿下放心吧。」
「好,甚好。」沈恪神色高興:「那先坐坐,我們等一等表兄。方才,阿嫂說有事要同我說,何事啊?」
江瞳見他們要談正事,便道:「不然,我先出去?」
明禮搖頭:「不必,此事與你也有干係,一道聽。」她拉著江瞳一道坐下,又道:「但此事,不可讓張止知曉。」
沈恪臉色微正:「孤與表兄自小一同長大,感情比之親兄弟都有過之而無不及,阿嫂此話,不當」
「殿下不妨聽我說完。」明禮截斷了沈恪的話,直言道:「一年之內,我有辦法讓二皇子和雲皇貴妃跌入深淵,但殿下需要暗中助我一事.」
明禮向沈恪半真半假的說了半刻鐘,沈恪看著她的目光逐漸發生變化,從一開始的不以為意,到困惑,到震驚,到驚嘆,最後敬佩。
江瞳從明禮說的第一句話開始就在目瞪口呆,最後喃喃吐出了幾個字:「天爺啊,你瘋了吧.」
明禮直視沈恪,問道:「殿下以為呢?」
「孤」沈恪低下了頭,眼中儘是猶豫不決和躍躍欲試,他抬頭,眼神陡然凌厲了起來:「你確定嗎?這是一條必死之路,你是兄長的妻子,即便孤再怎麼想要奪權,再怎麼想要皇位,也絕不會拿你的性命去做賭注。」
明禮淡淡一笑:「殿下,上位者,最不應該看重的便是棋子的性命。既為棋子,便應生死皆拋。再說,我本就是無牽無掛之人,生或死,無人在意。唯有心中執念一樁,若能以性命全之,一生無悔。」
沈恪眼底血絲明顯。他是知道張止是真心喜歡明禮的,但明禮說的話著實讓人動心,若能真如她所說,沈恆與雲嵐二人,必死無疑。
「當真不悔?」
「不悔。」
他點了頭:「孤,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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