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你們不是人類啊
第163章 你們不是人類啊
「什麼?」
淮夷首領的臉上露出一抹奇怪,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蘇凱再度敲了敲手杖,比之剛剛更加恐怖的魔力爆發,淮夷首領親眼看著自己的毛髮、皮膚、肌理、血液、內臟被剝離……
最終只剩下一具散發著血腥味兒的猩紅骨架留在原地,最恐怖的是他的意識居然沒有因此而泯滅,他依舊很清醒的看著這一切。
緊接著,他的肉量分為兩股,逐漸形成了兩個人,蘇凱搖了搖頭說道:「內里也和人類差不多,也都有內臟,所以……」
「既然有了得天獨厚的人形,為何要自己變成奇形怪狀的噁心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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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腦袋什麼的,太噁心了。
魔力構成的絲線組成了一個人形骨架,緊接著大量構成人體組織的肌肉、內臟、血液貼合,最終蒙上了一層人皮,看上去有了人的模樣。
如此神跡,堪比造人。
虞姬看著這一切,不知為何總感覺有些熟悉,她似乎在哪裡看到過類似的場景,忍不住陷入了回憶。
只不過她活的實在是有些太長了,而這漫長的生命中,大部分時間都在摸虞,有些重要的事兒,還得仔細想一想。
等到一切塵埃落定之後,淮夷首領忍不住驚恐的看著另一個『陌生』的人,他如同見了鬼一樣,大喊道:「侯?!你不是死了嗎?不不不,你確實死了……」
他記得很清楚,侯那個蠢貨在進攻吳城的時候,被上一任太守殺了,他趁機吃了侯的屍體,並且把腦袋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可是現在,他,侯,卻從自己的身體中被剝落出來。
偏偏是他!
若是蘇凱隨便造了一個異形,甚至是淮夷部落任何一個人的模樣,淮夷首領都不會如此驚駭,可蘇凱卻造了一個他自己從沒見過的淮夷,但卻和淮夷首領有著因果牽連的人。
「善人應有善報,惡人應有惡報。」蘇凱說道:「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
「如今,你的報來了。」
「因我就是你的報。」
侯只是迷茫了片刻,便瞬間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他和淮夷首領的記憶共通,他神色殘忍而暴虐:「原來是你啊……」
這一句話聽上去平淡,可蠻夷天生沒有情感,能表現出這種波動,已然是大為不易。
兩個淮夷只是對視了一眼,根本顧不得還有蘇凱站在一旁,就開始了進行你死我活的廝殺。
他們兩個共享著一具肉體剝離的力量,蘇凱很公平的賦予他們同等的肉量份額,按理說應該是同歸於盡的結局。
但五指尚有長短,總有人善於廝殺,有人善於陰謀,最終還是侯更勝一籌,直接一棒子敲死了淮夷首領,成為了新的首領。
不過力量削弱了一半之後,還能不能做首領也不好說。
侯得勝之後,他連忙扔下手裡的武器,跪伏在蘇凱的面前,絲毫不敢看這位『仁慈』的聖賢。
蘇子或許曾經是仁慈柔和的,但現在,擁有如此詭譎殘忍手段的蘇子,絕對不是曾經那個老好人。
「錯了,我從來都是我,至少在我覺得這條路是錯誤的之前,我一直都是我。」
蘇凱背對著他,說道:「我一直都是仁慈的,所以我才願意接納赤狄人,也願意來你們這蠻夷所居的納垢之地,若是我想,我一擊就可以將你們幾十萬淮夷打成齏粉。」
「我也一直都是殘忍的,我對蠻夷的仁慈,何嘗不是對華夏的暴虐呢?」
「無論是我曾經接納赤狄人導致蘇國毀滅,還是現在將你復活,等我走後你就會再度進攻吳城,這都是一種殘忍,對吧?」
「墨子曾說,天下皆白,唯我獨黑……」
蘇凱笑了笑,聲音卻是溫柔和藹:「可是論及污濁與愚蠢,他又怎麼及得上我呢?」
「所以見過墨子之後,我便沒有了和他辯論的興趣,因我已經看透了他。」
在楚王宮一別之後,墨子明顯是有話要跟蘇凱說,至少作為華夏最大的遊俠頭子,墨子得找蘇凱開個片。
但蘇凱卻沒有見他的意思,因那一面,蘇凱就已經看穿了墨子的道理和思想,已經沒有了談論的必要。
「……」
侯的腦袋埋在土裡,幾乎連呼吸都有些不暢,但他卻覺得還不夠,還差得遠,為什麼腦袋不能再低一下,再埋下去一些……
哪怕是沒有情感的蠻夷,他也切實體會到了一種源自本能的恐慌,一種想要遠離的衝動。
但他卻絲毫不敢動彈,能夠把死了十年以上的人從另一個人的身體裡拉出來復活,這種匪夷所思的魔法,已經超出了他的想像力,他平生所見的人,即便是淮夷部落的圖騰龜蛇,都沒有這麼恐怖的能力。
「起來吧,我又不是什麼魔鬼。」
蘇凱聲音一如既往的柔和:「我是來給你們帶來文明與幸福,讓你們都能過上比華夏人還要好的生活。」
「慶幸吧,感恩吧,但我也希望你能夠給出一個讓我滿意的答卷。」
——
蘇凱留在了淮夷部落,他開始像那些遠古仙人一樣,傳授淮夷部落各種先進的技術,有些非人力可為的技巧,蘇凱也會提供相應的魔術。
虞姬對這一套操作很是熟悉,那些想要吃人的仙人就是這麼做的。
但是,蘇凱又不是仙人,沒有吸血衝動,也不需要吃人吧?
而且最算是吃人,誰會吃蠻夷啊,哪怕是吸血衝動已經壓制了幾千年的虞姬,對淮夷也沒有任何的食慾。
不過,還是那句話。
看不懂就仔細看,虞姬理解不了蘇凱的操作,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想的,但她卻很有耐心,能夠耐得住性子陪同蘇凱待在這裡。
自那一日之後,蘇凱再也沒有展現過那如超越仙神一般強悍的力量,他只是默默的付出,無論淮夷有什麼需要,蘇凱都給予他們滿足。
他就如同萬能的許願機,所有淮夷的需求都可以向蘇凱許願,只要蘇凱做得到,就會回應他們。
至今為止,還沒遇到蘇凱也做不到的事。
然,命運的一切饋贈,早已在暗中標註價格。
侯深知蘇凱絕非善男信女,他對蘇凱做的一切感到惴惴不安,感到恐懼,但卻無能為力。
因為他已經不是首領了,也就沒有任何話語權。
力量削弱了一半,自然被其他淮夷貴族趕了下去,也就是他臣服的早,新首領沒有殺了他。
漸漸地,春去秋來,淮夷部落一天一個樣,每天都在變強,可謂是日新月異,力量之強,已經超過了齊秦晉楚這樣的大國,而且生活富足,吃得飽穿得暖,甚至還有閒功夫發展娛樂。
但蘇凱所設想的情況並沒有出現。
淮夷人依舊過著相當原始的生活,他們沒有任何進入文明的跡象,只是很強的原始人罷了。
之前蘇凱給他們穿上了衣服,他們畏懼蘇凱的力量,雖然感到不適,但一時還是穿著沒有動,可是隨著蘇凱的魔力越發內斂柔和,外表看上去和普通人無異之後,這些淮夷又很快脫掉了衣服,回歸了最初。
果真是以外表和氣勢判定強弱,天生就會以標準待人的蠻夷。
「化石為泥學了,但是化泥為石沒學。」
蘇凱的身邊放著整齊排列的竹簡,他自語道:「斬鋼之術學了,鍛鋼沒學。」
「洪水學了,造水沒學……」
「烈火學了,取火沒學……」
「……」
蘇凱盤算了一番之後,自語道:「只學了更適合進攻和殺人的魔術啊?」
「蘇子,你到底再做什麼啊?」虞姬有些無聊的坐在一邊:「這些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嗎?」
「是的,我早就猜到了。」蘇凱的眸中帶有一種扭曲的執拗:「但我必須要親眼看到,我必須看到之後,才能承認這個結局。」
「所以,再看看吧。」蘇凱突然笑了出來:「有一句話說的很好,宏觀敘事是一種病,恐怕要死幾千萬人才能治好。」
——
侯越來越感到不安,他想要逃離這裡。
這和恐懼與否無關,只是生靈趨利避害的本能。
可雖然不知恐懼為何物,蠻夷也有著求生欲,他看著淮夷部落幾乎人手一兩件摧城拔地的恐怖魔術,卻並沒有感到欣喜。
因這些成就,不是他們淮夷供奉的圖騰神龜蛇賜予,也不是他們自己研究出來的,而是一個扭曲的怪物,一個超出了他們想像力的聖賢給予他們的。
圖騰神被信仰束縛,不進則死,已經和他們淮夷部落深度綁定,可這個人,他為什麼要賜予淮夷如此強大的力量呢?
他的目的是什麼?
他到底想要什麼?
或許是與前任首領記憶共通的原因,本來只是一介莽夫的侯,覺得自己越發的多疑,思慮也是越發沉重。
因為他越想越覺得這地方待不了,若是還留在這裡,早早晚晚就要給淮夷部落陪葬。
可是他一個蠻夷能去哪裡?
有蘇凱的前車之鑑,就連最包容的楚國,現在都開始猜忌異族(亞人)了,更別提他們這些還不如異族的蠻夷。
「不行,我得去見見他!我得知道蘇子是怎麼想的……」
最終侯下定了決心。
這是蘇凱抵達淮夷部落一年之後,侯第一次決定去見他。
之所以被趕下首領之位,而且地位越來越低,也有他從未在蘇凱手裡獲得過力量的原因。
其他淮夷都因為蘇凱的賜予變得比曾經更為強大,只有侯因為諸多顧慮從未考慮過去見蘇凱,去學習蘇凱的法術。
因為他怕自己付不起那個代價。
但是現在,他也不得不去見蘇凱了。
蘇凱並不難找,任何淮夷只要想去見蘇凱,很輕易的就能看到他的方位。
侯也不例外,他剛生出這個念頭,便心有所感,猛地抬頭,就看到蘇凱就在不遠處。
就好像他一直都在這裡,只是自己沒有發現異樣。
「什麼時候……」
這詭異的一幕,讓侯心中的不安已經抵達了峰值,他強行克制了這抹不安,朝著蘇凱踱步而去。
「噗通……」
侯跪伏在蘇凱面前,一如初見之時,他的頭顱埋在土裡,聲音有些沉悶的問道:「蘇子啊,我不是來向您求取那些法術的,我只是想知道一個問題——您到底想要什麼?」
「我想要的,你未必給得起,所以,不要徒增煩惱了。」
蘇凱的態度一如既往的溫和:「人性誕生於恐懼,人因恐懼而得以發展,人因畏懼而得以保全,侯,你現在已經很像是一個人了。」
「或許,你能成為唯一的倖存者。」
「……」
這話中的深意,侯已經不敢去仔細思考了,他低著頭身體向後,準備離開這裡。
他打定了主意,這淮夷部落是肯定沒法待了,就算是去齊國、晉國也只是有可能會死,但是待在這裡肯定會死。
可就在他準備離開的時候,蘇凱突然笑了笑,他的笑聲也帶著溫柔的感染力,卻讓侯的身體徒然一僵,他不敢動了。
「侯啊,你只問我想要什麼,其實,我也很想問你們淮夷,你們到底想要什麼?」
蘇凱的臉上是真實不虛的疑惑:「你們為何一定要仇恨華夏,你們為何拒絕接受更加文明的生活,你們為何只想要殺戮與破壞?」
「人皆有破壞欲與毀滅欲,但所有的情緒全都被這兩種欲望填滿,這也不是知性生物該有的情感。」
因為只知道殺戮和破壞的種族,是一定會消失在歷史長河之中的。
強如匈人王阿蒂拉,文明之敵,最終也會在歷史的厚重之中消失的無影無蹤。
「……不知道,這是根植於我們血脈之中的本能。」
侯低著頭,聲音沉悶的說道:「事實上,直到現在,淮夷部落的所有人依舊認為您是一個沒有長進的蠢貨,居然還肯給予蠻夷如此得天獨厚的獎勵。」
「是啊,我的確蠢的要命,古往今來所有的愚者,可有一人能及我呢?」
蘇凱深深的嘆了一口氣,說道。
「你們不是人類啊,原來你們不是人類……」
這兩聲幾近於無的呢喃,卻帶著刺骨的冰寒。
侯只覺得,自己的靈魂仿佛被凍結,生死皆在蘇凱的一念之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