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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6章 強行推動的戰爭

  第826章 強行推動的戰爭

  盧志逝世,排場自然不可能低。

  生前時,邵勛甚至詢問過他要不要朝廷追贈什麼,結果老盧居然不想保全自己一世晉臣的名聲,明確拒絕了。

  如此,看樣子只能等禪代後新朝追贈了。

  前御史大夫、現太常卿(從三品)崔遇帶著龐大的隊伍,親往鄴城主持喪禮。

  邵勛次子獾郎一同跟隨而去。

  安排這些事後,邵勛來到父母所住的殿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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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年前他寫檄文嘲笑石勒棄母千里,不奉晨昏,其實他也做不到,就連不出征的時候都做不到每天見面。

  今日聽聞盧志之事,有所感懷,於是來到了此處。

  其實,爺娘年歲很大了,皆已年近七旬,這在古人中算是高壽——當然,和劉淵曾經的老師崔游還是沒法比,他九十三歲那年還被劉淵邀請做官,拒絕後沒多久就死在了家中(應該是正常死亡)。

  去年大疫,邵勛讓爺娘單獨住在一個小殿室內,除了他經常去看看之外,幾乎不與外人接觸。疫情消散後,邵勛讓他倆也別再種菜了,歇息歇息好了。

  到了今年,他倆確實不種菜了,但還拾掇了點瓜果,每每照看,算是一種寄託。

  父親現在愈發沉默寡言,母親的話則多了很多。

  「小蟲,侯老三那人你怎麼也招進宮來了?」母親劉氏絮絮叨叨:「那個人不行,以前欠錢不還,被人瞧不起。」

  「都是鄉人,還識字,在外朝當個雜役小吏。阿娘若不喜歡,兒將其斥退便是。」邵勛對這些人是真的不太熟悉,很多聽到名字時有點印象,但沒怎麼接觸過。

  「斥退就……」母親到底還是善良,到最後嘆了口氣,道:「外朝就算了,別來後宮即可。」

  「侯老三的兒子入宮當宦者了。」沉默寡言的邵父突然說道。

  邵勛有些驚訝。

  其實,這兩年還真有不少主動入宮當太監的,攔都攔不住。

  有人是生了兒子後入宮,有人等不及,直接過繼了一個,基本都是東海人。

  邵勛一度覺得,這些人不會弄成和唐朝那樣的太監世家吧?

  世代當太監,謂之宦官世家。

  不同品級的太監可收多少義子都有規定,制度相當規範。

  爹在宮中當太監,兒子娶妻留下後代後,接著入宮頂替,主打一個肥水不流外人田。

  或許,在很多人看來,娶妻生完孩子後,胯下那一刀也不是不可以接受,比在家餓肚子強。另外還能撈錢,好像也不錯,看你如何選擇了。


  「宮中說是來了很多東海人,可都不認識。」劉氏又道。

  「阿娘若想見見鄉鄰,兒可行文東海國,遣其派官查訪,接來平陽。」邵勛說道。

  「別作孽了。」邵父擺了擺手,道:「人家過得好好的,一把年紀了,千里搬運,有幾個人經得住折騰。」

  「阿爺說得是。」邵勛笑道:「兒考慮不周。」

  「你不是考慮不周,你是當武夫久了,人命在你眼裡就不是個事。」邵父嘆道:「其實當年我上戰場廝殺,時日久了也這般。」

  「還廝殺呢?」劉氏撇了撇嘴,道:「甲都丟了,狼狽奔竄回來。」

  「這事就過不去了是吧?」邵父不滿道。

  邵勛暗笑。

  「小蟲,你吃過飯沒?」劉氏突然問道。

  「一會去溫明殿用飯。」邵勛說道。

  「可惜今年沒種春韭,你少時可喜歡吃了。」聽到兒子不在這用飯,劉氏有些失落。

  「阿娘享福便是,何必勞心勞力?」邵勛說道:「待我閒下來,種點春韭給阿娘吃。」

  「你有大事要做……」劉氏嘆道:「阿娘也就嘆息,可能陪不了你幾年了。」

  說罷,神色有些哀傷。

  生老病死,無人可免。

  「阿娘身體康健,何出此言?」邵勛沉默了一會,道:「打完鮮卑和匈奴,我便留在宮中,不跑了。」

  「一定要親自打麼?」劉氏忍不住問了一句:「你父年輕時出征,餐風露宿,臨老一身病。你現在正值壯年,感覺不到——」

  「沒那麼玄乎。」邵父插言道:「餐風露宿說的是小將。我年輕那會出征,大將、都督還有坐著板輿出征的呢。將士在前方廝殺,都督住在後面城裡,還有閒心欣賞歌舞。」

  邵勛含笑點頭,老爹不愧是丟盔棄甲成功跑路的兵油子,懂行。

  剛起家那會,親領一軍,確實艱苦。很多時候親冒矢石,更是危險無比。

  現在都是各路大將領兵在前,他大部分時候其實是在行軍,也沒有人規定他必須哪天、哪個時辰趕到哪裡,違令者斬之類。

  他的自由度很大,生活其實算是規律的,和以前不一樣了。

  再者,他現在經得起失敗,沒以前中夜起身、籌謀破敵之策時那麼煎熬。

  當然,和躺在家裡肯定不好比。

  「哪個將軍這麼離譜?」劉氏不相信。

  「揚烈將軍王渾,五十餘年前的事情了,我那時第一次被徵發。」邵父說道。


  「這個王將軍現在在做什麼?他們家可是高門?」劉氏問道。

  「死了。」邵父說完,又看向兒子,道:「他們家被小蟲整垮了。」

  劉氏啞然。

  邵勛笑得樂不可支,心情莫名地好了許多。

  老爹雖然少言寡語,但其實內秀於心,什麼都知道,看得通透,也會用搞笑的方式安慰人。

  「所以你別操心了。」邵父又道:「小蟲打了那麼多年仗,一比起來,我當年跟過的將軍狗屁不是。他知道怎麼贏。」

  「兒子比你厲害。」劉氏被懟得啞口無言,最後只能嘟囔了一句,回裡間去了。

  邵父看著天,慢悠悠地說了一句:「你整垮了那麼多當年我見都不配見到的高門大族,當心點。」

  「我明白。」邵勛點了點頭,說道。

  ******

  「真要上陣?」徽光殿外,王景風可憐兮兮地說道:「虎頭才十歲,在家裡讀書不好麼?」

  邵勛突然又想笑。

  王老登上躥下跳,和人爭得不可開交,結果王景風卻不想他外孫隨軍。

  「十歲不小了,隨我感受下戰場氣氛。」邵勛說道:「放心,大部分時候待在後方,你擔心什麼?」

  「你現在女人那麼多,就不對我好了。」王景風急道:「不光不對我好,還不對虎頭好。」

  邵勛不理,只看向兒子,道:「虎頭,你願意隨阿爺出征麼?」

  虎頭(邵裕)先看了眼母親,心虛地避開了視線,然後堅定地說道:「阿爺,我要去。」

  王景風直欲暈過去。

  「慈母多敗兒。」邵勛看著兒子,用鼓勵的語氣說道:「隨阿爺去見識下大漠長河,馳騁於草原之上時,彎弓殺敵,那才是男人該做的事情。」

  虎頭眼睛一亮,道:「阿爺,我最喜歡射箭了。」

  說罷,拍了拍腰間的弓梢。

  老實說,雖然很警惕士族,但邵勛真的很喜歡老四虎頭。

  原因無他,身體骨架大,發育後一定是個壯漢,很像他邵某人。

  王景風這個大傻妞,無意間為邵家誕下了個猛將之才啊。

  「大王。」王景風見兒子跟著一起「傻」,又換了副語氣,可憐兮兮地說道:「虎頭還要讀書呢。」

  邵勛哈哈一笑,道:「阿魚,你不如遣人問下太尉的意見。」

  王景風畢竟不是真傻,這還用問嗎?父親正愁不知道怎麼吹虎頭呢,現在有出征的機會,還不吹他「文能和政」、「武能平亂」?


  這般「才兼文武」之俊異,不愧是我王衍的外孫啊!

  王惠風在一旁靜靜看著。

  邵勛走了過去,一把抓住她的手,道:「你還是這麼淡然。我們的孩子再大些,也要這般。」

  「隨緣即可。」王惠風說道。

  「那是我們的孩子。」邵勛強調道。

  「你是不是很得意?」王惠風為邵勛整理了下袍服,語氣不變:「我這麼淡然的女人,也讓你得手了,還為你生了孩子。」

  邵勛被戳破了心思,有些尷尬。

  「不要忘了你答應我的事。」王惠風輕聲說道:「百姓太苦了。」

  「好。」邵勛鬆開了她的手。

  王惠風反手抓住了邵勛的手,輕笑了下,低聲道:「其實,有個孩子挺好的,不寂寞。」

  邵勛這下是真得意了。

  「拓跋三分,互相攻殺,你只要穩紮穩打,斷不至於大敗。」王惠風又認真地說道:「代國太夫人王氏有大用,別光想著在人家身上逞威。在擊敗拓跋賀傉後,著她招撫亡散,或有奇效。」

  「你若是男兒身,張孟孫也得退位讓賢。」邵勛笑道。

  「張孟孫乃中書侍郎,大王謀主,萬勿輕慢。」王惠風無奈地看了他一眼,道。

  邵勛輕輕點頭,然後轉過身去,看向兒子,道:「虎頭,帶上你的弓,隨為父出征。」

  神龜八年(324)三月初五,平陽城外變成了兵的海洋。

  作為先鋒的河東董武部「瞎巴」三千人已經北上,更有數萬大軍自各處雲集而來。

  徜徉在各營陣前時,邵勛只覺身體裡某些東西又活了過來。

  風驅銳旅,以全社稷,就在今朝。

  而前來送行的國中官員們則神色各異。

  終究沒拗過梁王,他以巨大的威望為基,強行推動了這場讓很多人不太情願發動的戰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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