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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2章 借題發揮

  第812章 借題發揮

  新年是在一片死亡陰影中度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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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及至二月,疫勢似乎沒那麼大了,百姓們艱難熬過了最惶恐、最艱難的時刻。

  二月十五日,王衍夜觀星象,認為西方昴、畢二宿內的積屍氣已大為消減,新出之邪祟已不多,疫勢即將削弱。

  十六日,尚書令裴邈再觀天象,北方虛、危二宿的墳墓四司之陰氣亦有消失的苗頭,這意味著厲鬼也變少了。

  此言一出,眾皆慶賀。

  積屍氣出邪祟,陰氣出厲鬼,這兩類玩意都會出來害人,使民殃於疫。

  原理上是說得通的,沒毛病!

  從二月下旬開始,需要春耕的百姓出來春耕,不需要春耕的開始舉辦儺禮跳大神。

  官府出來砸了幾個儺禮攤子,勒令減少群聚。

  但防不勝防,各地此類活動有增無減,塢堡主們壓根不管,結果疫勢再起,生生吃了第二波傷害,又死不少人,這才老實了。

  如此一番折騰,直到三月初,春耕在延遲半個月陸陸續續結束之後,情況才終於好轉。

  三月三,本是流杯曲水之日,自然是禁止了。

  邵勛在後宮昭德殿前的池塘內,垂釣度日。

  此殿是庾文君的居所,三女暮兒、六子梁奴以及去年臘月生下的少子去疾也住在這裡。

  羊獻容比庾文君早兩個月誕下一女——呃,照舊秘不外宣。

  劉野那也懷孕了。

  在此之前,她已經於神龜五年(321)二月產下一子,取名「恭」。

  邵勛實在對她的大臀太迷戀了。

  那兩瓣腚就形狀來說,算是後宮中最漂亮的,比樂嵐姬的還完美,渾圓無比,每每讓邵勛把持不住。

  令人意外的是,宋禕也懷上了。

  這些年,邵勛其實沒碰過她幾次。僅有的歡好,宋禕也運氣不佳,沒能懷上。

  沒想到跟著他泛舟汾水之上,來了一次船震後,直接懷孕。

  這就是運氣。

  「一晃竟然三月了……」邵勛突生感慨。

  過了年已經十一歲的暮兒乖巧地坐在一旁,看父親釣魚。

  庾文君抱著小兒子去疾,眼圈微紅,似乎剛哭過。

  「罷了,我見不得你哭,這次就讓一讓丞相。」邵勛放下許久沒動靜的魚竿,對殿中令史吳離使了下眼色。


  吳離會意,又在水裡打一窩。

  庾文君更難過了。

  前幾天,以丞相庾琛為首,一干官員再次上疏:請施仁政,以避疾疫。

  邵勛聽到就不高興了。

  施仁政沒問題,但拿疫情當武器,有些過分了啊。

  再看仁政的核心要求:蠲免糧帛。

  意思很明了,今年輕徭薄賦,給天下父老減負。

  去年已經減負了,今年因為瘟疫,上天給了警示,需要施行仁政,故要繼續減負,「偃武止戈」。

  邵勛不清楚庾琛他們是真這麼認為,還是借題發揮,可能兩者都有吧。

  「夫君。」庾文君擦了擦眼淚,道:「妾今日就出宮,找阿爺說一說。」

  「你哪也別去,就留在宮中。」邵勛說道。

  「留在宮中作甚?妾不畏病……」庾文君茫然道。

  「留在宮中陪我,我須臾離不得你,想你。」邵勛無奈道。

  庾文君臉一紅,不說話了。

  吳離已經打完窩,悄然退下。

  邵勛讓庾文君把孩子交給奶娘,又道:「再等倆月吧,等疾疫的風頭過去,現在確實做不了什麼事。唉,就連銀槍軍都死了十分之一的人,這都是百戰老兵啊。匈奴、鮮卑要想幹掉這麼多精銳武士,卻不知要花費多大力氣。」

  「匈奴、鮮卑定也死人了。」庾文君安慰道。

  「這倒沒錯。」邵勛苦笑道。

  他想起了多年前那場罕見的蝗災,搞得他和匈奴的戰爭都暫停了,馬跑不起來,人也被鋪天蓋地的蝗蟲弄得煩不勝煩。

  「就這樣吧。」他說道:「此番我便依了丞相,反正現在讓他們送糧過來怕是也不情不願。」

  庾文君破涕為笑。

  「元規這次厲害啊,十萬破八百。」邵勛又提起另外一件事。

  淮陰祖逖遣兵北上擄掠,庾亮聞訊,大為緊張,傳檄諸郡,一下子徵發了三萬丁壯,號稱「十萬」,抓住了一股擄掠後未及南撤的吳兵,盡數圍殲。

  戰後一點計,止八百人。

  這便是庾元規「十萬破八百」之戰,讓邵勛無力吐槽。

  如此大動干戈,最後只這麼點戰果,有點虧啊!

  好在李重已經出任徐州都督,接手當地軍事,庾亮單管民政。

  徐州那邊也發疫了,雙方都沒心思打仗,各自罷兵。

  「魚也釣不到。」邵勛將魚竿一甩,直接站起身。


  他甚至懷疑是不是窩打多了,魚都吃飽了,不願上鉤。

  暮兒悄悄接過魚竿,瞪大雙眼,認認真真地看著池塘。

  「王衍諷政,說國中『人事失宜』,我看他也老糊塗了。」邵勛背著雙手,在涼亭中走來走去,道:「還要我『檢視過失』、『虛心納諫』,如此才能避免災疫。」

  他都不敢想若是已經稱帝會怎麼樣,至少現在明面上還是司馬熾背黑鍋,天厭晉德嘛。

  王衍這老登!

  邵勛估計他心中明白瘟疫是怎麼一回事,在這裝瘋賣傻,兜售私貨呢。

  這幫人啊,就是不想他打仗,就是想關起門來過自家小日子。

  畢竟東漢年間就說得很清楚了:「逍遙一世之上,睥睨天地之間。不受當時之責,永保性命之期。」

  躲在自家莊園裡,「則可以凌霄漢、出宇宙之外矣!豈羨入帝王之門哉!」

  有些士人啊,就想依靠莊園、部曲當宅男,縱情享樂。

  你將他們的錢糧收走了,丁壯征走了,利益直接受損,生活質量降低,還怎麼逍遙?

  這就是反彈。

  去年休養生息一年,本以為他們已經消停了,沒想到今年借著大疫又開始聒噪了。

  作死!

  不過,生過氣後,邵勛也慢慢冷靜了下來。

  首先,庾琛、王衍其實都是支持自己的,他們只是在提醒壓榨要有個度,給自己施加壓力罷了。

  大疫期間,他們不斷詢問宮中情況,就怕自己染病死了……

  邵勛當時又好氣又好笑。

  同時也明白,他若染病死了,不符合庾琛、王衍等人的利益,也不符合天下士人的利益,雖然有些蠢貨可能覺得他邵某人已經完成歷史使命,已經挽天傾,就算現在死了也無所謂。

  但就整體而言,有識之士還是不希望他出事的,畢竟內戰可能比匈奴、鮮卑入侵更可怕,死傷更多。

  所以,大家整體利益一致,但在個別問題上有分歧,矛盾在可控範圍之內,可以協商解決。

  「嘩啦!」池中傳來一陣水聲。

  邵勛扭頭望去,卻見暮兒釣上來了一尾魚,頓時傻了。

  「這……」他很快反應了過來,笑道:「乖女將魚讓給阿爺,好麼?」

  暮兒羞澀地笑了笑,道:「我聽阿爺的。」

  和她母親一個樣,主打一個聽話。

  吳離上前,將魚取下,放入簍中。


  「繼續釣,肯定還有上鉤的。」邵勛鼓勵道,隨後便離了涼亭,來到昭德殿中,拿起公函批閱。

  疫情期間,官府並未完全停止運作,各地也有消息不斷傳來,其中不少是較為重要的軍事情報。

  去年劉粲遭了重。

  陳安降而復叛,他遣靳准率軍征討,打到一半,軍中大疫,被迫罷兵。

  看到這個消息時邵勛有些幸災樂禍,怎麼能只有我一個人受苦呢?

  另外,劉粲又往卑移山(賀蘭山)方向增兵,持續經營年余了,也不知道有沒有什麼成果,只聽聞安定郡增設了三水、朐衍二縣。

  如果這兩個縣都在秦漢故地的話,那麼成果不大,只能說還在準備階段,才有了點前出基地罷了,還得繼續經營。

  劉粲其實也不容易。

  關中的擴張方向就那麼幾個,一是向南入漢中,目前沒進展,或者說他們沒有選擇這個方向。

  第二是向西,但也只是拿下秦州全境後就止步了,避免與涼州直接衝突。

  其實涼州方面也擔心匈奴,於是遣使至盛樂,向拓跋鮮卑稱臣。

  第三是向東,出潼關、蒲津關,攻略河東、弘農,但劉粲不敢,只有小規模騷擾、試探,沒有大規模進攻。

  第四就是北上了,就是他們目前正在做的:拉攏胡人部落,加入他們的長安小朝廷。

  效果一般般,進展非常有限,且大概率很難做到直接統治,最後多半如同封楊難敵為「武都王」一樣,實行羈縻統治。

  劉粲小兒,不足為懼。

  也就仗著山川地理,躲在黃河、潼關後面罷了。如果關東不亂,他們沒有任何機會。

  邵勛批閱完公函後,便遣人送至丞相府。

  至三月底時,疫情已經大為減輕。

  他在庾琛、王衍、潘滔等人再三請求下,出面祭祀神靈,以求避疫。

  四月初,拓跋鮮卑那邊再次傳來消息,大體有兩條:

  其一、草原也有疫情,盛樂死者甚眾;

  其二、祁氏母子打著躲避疾疫的幌子,定下計議,決定派人至東木根上選址築城,並遷都於此。

  至於何時遷都東木根山,大約是六七月間陰山卻霜之時。

  這個時候,拓跋鮮卑首領照例要巡視四方,祁氏母子很可能一舉解決獨孤部,搶占東木根山,以為新都城。

  這是一記妙招,因為東木根山地理位置絕佳,既可勾連東部新黨勢力,亦可聯合中部新人壓制當地的舊人。

  如果真讓祁氏母子得逞,那麼攜東、中二部龐大勢力的他們,將令西部舊人難以抵擋。

  他們亮出刀了,賀蘭藹頭、王豐是奮起一搏,還是繼續忍氣吞聲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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