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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6章 過河!

  第836章 過河!

  秦及前漢初期,雁門郡北部自西南綿延向東北的山脈被稱為「恆山」。

  漢文帝那會,改名「常山」(避諱)。

  魏晉時期,復名恆山——「恆」這個字太常見了,以後如果哪個皇帝名字中再帶此字,還得改名(宋真宗趙恆)。

  恆山是一條非常廣闊的山脈,其間還有很多山嶺,雁門關最主要的一條隘道就位於西陘山上。

  劉琨據晉陽時,曾將陘北樓煩(今神池縣附近)、馬邑(今朔州市)、陰館(今朔州東南)、繁畤(今應縣、渾源之間)、崞(今渾源附近)五縣讓與拓跋猗盧。

  

  這五個縣裡面,樓煩已經罷廢,陰館更是漢末就罷廢了,剩下三縣仍然存在。

  從地圖上可以看出,這五個縣其實都在恆山山脈以外的大同盆地內,恆山山脈以內的則是忻州盆地,滹沱河蜿蜒流淌,自北向南,縱貫整個狹長的盆地。

  五月二十八日,邵勛下令於太原郡南部的平遙縣置京陵龍驤府;

  於石嶺以北之新興郡九原縣境內置沙河龍驤府;

  於新興郡北漢高祖所築忻口舊城遺址置忻口龍驤府。

  剛剛立功的三人姜泰、章賀分任別部司馬,寇吉任沙河龍驤府部曲長史。

  又以龍驤幕府督護楊會權領雁門太守一職,令上黨太守劉閏中率精騎五千北上雁門,令太原府兵於六月中調府兵及部曲九千六百人至雁門屯駐。

  此後,幾乎沒有任何停頓,數萬大軍經雁門關十餘谷道洶湧而出,往塞外進發。

  ……

  二十九日,雁門關最主要的塞道上,兵甲閃耀,旌旗蔽日。

  在附近山中樵採的鮮卑人見了,幾乎大氣都不敢喘。

  郁鞠率精選的五千鮮卑、烏桓精壯,牽馬趕路,充作先鋒。

  他們走後,頭裹黃巾的兵士一列接一列,從早到晚,怎麼都過不完。

  馬車、牛車、騾車乃至各種馱獸,行走在崎嶇艱險的山道上,人喊馬嘶,熱鬧無比。

  而在其他可通行的谷道內,還有人驅趕著牛羊,前往塞外。

  傍晚時分,邵勛登上了西陘山最高處,將雁門關遠近盡收眼底。

  十餘條隘道內,人頭攢動,旌旗飛舞。

  軍士們如同虎狼一般勢不可擋,洶湧奔向陘北。

  「得雁門關,後路無憂,可放心進兵。」邵勛倒背著雙手,憑風而立。

  「大王,請喝茶。」王氏將茶碗置案幾,跪坐在地毯上,輕聲說道。

  邵勛轉過身來,粗糙的大手先輕輕撫摸著王氏的下巴。

  王氏臉色微紅,心思紛亂,想縮又不敢,也有點捨不得。

  邵勛的手上突然用力,捏住了王氏的下頜,慢慢上提。

  王氏痛得眼裡綻放出了淚花,趕忙起身。

  「我該怎麼處理你?」邵勛說道:「我不想玩下去了,現在只覺得你是個麻煩。」

  「大王……」王氏腦袋一片空白,些許旖旎、幻想不翼而飛,瞬間被恐懼充滿了。

  此為西陘山巔,不遠處就是懸崖深谷。

  王氏的眼淚不斷湧出,用乞求的目光看著面前的男人。

  手慢慢卸去勁力,又轉為了輕柔的撫摸。

  邵勛輕輕拍了拍王氏的臉蛋,道:「以後不要越界。」

  王氏連連點頭,眼淚卻怎麼也止不住,仿佛什麼美夢破碎了一樣。

  「別這樣。」邵勛輕輕拭去了王氏臉上的淚水,低聲道:「只要你老實聽話,不添亂,什翼犍就是鮮卑之主。畢竟,我還是挺喜歡你的。」

  王氏別過頭去,自己擦了擦眼淚。

  邵勛輕輕一笑,揮手讓親兵收拾器具,繼續前進。

  ******

  甫一出雁門關北口,便是陰館故城

  六月初一,原野之中鐵騎縱橫,將一股奉命襲擾的鮮卑騎兵向外驅趕。

  無數步卒則在山中伐木,於陰館城外紮營。

  邵勛的帥旗則立在城頭。


  自這一天始,代公拓跋什翼犍的旗號便打了出來。

  六月初二,有烏桓大人率四千餘眾來投。

  初三,又有五千烏桓來投。

  初四,還是烏桓人,這次不到三千眾。

  及至六月初五,邵勛等來了糧草、器械,決意北上的時候,前來投附之烏桓人已逾一萬八千,其餘雜胡數千、晉人千餘。

  絕大部分都是小部落,但也可以看出,王氏在烏桓人中的號召力非常之強。

  而陘北這種地方,原本幾乎都是烏桓人,晉人、鮮卑人非常罕見。

  直到拓跋猗盧時代,遷移了「十萬家」百姓過來後,鮮卑人才迅速增多——「十萬家」恐是虛數,且包含了大量北上躲避戰亂的晉人,真實數字如何就只有天知道了,反正鮮卑人不統計戶口。

  烏桓人的漢化程度較高。

  而鮮卑人的大量湧入則極大改變了此地的人口結構,於是才有了中部地區新舊混雜的勢力格局。

  也是在六月初五這一天,桑乾水北岸突然來了大隊敵騎,總人數近乎上萬。

  夾雜在騎兵叢中的,似乎還有數千步卒。如果不出意外的是,都是徵召的烏桓、晉人步兵。

  邵勛聽聞消息後,立刻遣兵北上——由西中郎將王雀兒統率,計有銀槍左營六千人、陳留府兵三千六百、義從三千騎,外加黃頭軍萬人,總共二萬二千餘步騎。

  二十里的路程,其實並不算太近,已經足以讓騎兵繞後抄截了。但剛剛獲得大勝的眾軍士氣昂揚,洶湧北上,一點沒有害怕的感覺。

  副部曲將馮八尺坐在一輛裝滿乾草的牛車上,搖搖晃晃地前進著。

  周圍都是來自陳留的府兵。

  其時朝露尚未散盡,到處都是青草的芬芳。

  偶爾聞到一陣刺鼻的味道,那是新鮮的牲畜糞便,但馮八尺總和人開玩笑:「這是索頭嚇出來的屎。」

  歡聲笑語之中,一列列騎兵騎著馬兒,快速超過,漸漸消失在了高高的蒿草之中。

  馮八尺呸呸兩口,將嘴裡的沙子吐掉。

  行至中午時分,又一隊騎軍快速掠過,似乎要趕緊上前加入戰場一般。

  陳留府兵們紛紛用羨慕的目光看向他們。

  步兵行動太遲緩了,等他們趕到的時候,怕是仗都打完了。

  而在馮八尺他們後方數里外,黃頭軍將士驅趕著無數車馬、役畜,將滿滿當當的糧食、軍資送往前方。

  他們的規模更大,幾乎充塞了整個原野,在草叢中若隱若現。

  如果從空中俯瞰而下的話,大體上可以看到:數條長龍引起大股煙塵,自陰館出發,一直綿延到北邊二十里外的(lěi)水(黃水河,馬邑川或桑乾河支流)南岸。

  長龍外圍,新近降順的鮮卑、烏桓輕騎被撒了出去,警戒大軍側翼。甚至於,還有一部分人奉命繞路,前出至更靠北的桑乾河幹流地區,襲擾敵軍。

  所有人都要參與戰鬥,爭取一鼓破敵!

  ******

  河畔正在築城,王雀兒登上了一個土台,眺望北方。

  不遠處的河道旁,無數輔兵工匠正在打造木筏、船隻,準備建造浮橋。

  河對岸有鮮卑游騎游弋不定,時不時朝這邊射幾支箭。

  銀槍軍召集了一幢兵,所有人放下長槍,取出步弓,快步前出至河岸邊,挽弓而射,鮮卑游騎頓時落荒而逃。

  「哈哈!」鬨笑聲響徹水兩岸。

  「快點!快點造!」

  「爺爺要過河斫殺賊兵!」

  「殺過河去,乾死他們!」

  銀槍軍士卒們不斷起鬨。

  輔兵工匠們聽了,連連擦汗,手下不自覺地快了起來。

  河對岸的鮮卑人見了,臉色有些蒼白,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索頭,老婢也!」幢主季收叉著腰,如同大將軍一般指點江山:「比我家裡的驢還蠢!」

  「幢主,何解?」有人湊趣問道。

  「有了罈罈罐罐,就捨不得跑啦。」季收指著河對岸那片夾在桑乾河與水之間的空曠田野,說道:「你看,有農田桑麻,有屋宇圈舍,待下來住慣了,就不想逐水草而居了。」


  「幢主說得極是。」有人感慨道:「按我說,還不如祭出索頭的老招數,捨棄一切家當,誘敵深入,在更北邊的曠野中包圍我等,然後再遣精騎南下陰館,想辦法拔了這個屯糧之所。」

  「他們不敢的。」季收輕蔑地說道:「若在此處退了,王督直接就殺到黃瓜堆去。黃瓜堆有新平城,要不要退?新平城退了,平城要不要退?」

  「老婢死定了!」眾人哈哈大笑,士氣昂揚。

  更有人興之所至,拿弓弦套在脖子上,遠遠看著鮮卑人,似乎威脅要用弓弦縊死他們。

  「嘩啦!」兩艘木船被依次放入水中。

  工匠們一擁而上,用竹紐將其牢牢嵌在一起。

  「快,快,快!我今天就要過河。」

  許是天氣太熱,季收十分焦躁,直接把戰袍脫了,袒胸露乳。

  「快!我要過河!」擔任第一波突擊隊的季收幢士卒們同樣躍躍欲試,不斷催促。

  「快了!快了!」工匠們一邊敷衍,一邊心裡暗罵:一幫老婢!

  日頭偏西時,浮橋已經造了大半。

  鮮卑騎兵又沖了一次,不過很快被銀槍軍那讓人恐懼的步弓覆蓋打擊給擊退了。

  遠遠望去,河對岸的草叢中插滿了密密麻麻的箭矢。

  十餘具人馬屍體倒在其中,不一會兒就引來了蒼蠅。

  「過河!過河!」列隊完畢的銀槍軍士卒們用槍桿擊地,戰意十足。

  「嘩啦!」最後一排木筏放了下去。

  鼓手、角手剛剛吃罷晚飯,稍稍活動之後,上了一處高台。

  西天的晚霞十分美麗,當出兵的旗號升起之時,鼓手雙手舉槌,奮力敲了下去。

  「咚咚」的鼓聲響起之後,河岸邊的銀槍軍士卒立刻爆發了熱烈的歡呼。

  數百將士分成兩列,洶湧過河。

  季收身先士卒,帶著一隊人直衝出去了數十步,然後就地列陣。

  後續兵馬源源不斷趕至,過河的人越來越多。

  鮮卑人終於有了動靜。

  曠野之中,二三百銀色的鐵騎自一片樹林後衝出。

  具裝甲騎!

  「乾死老婢!」季收連甲都不穿,大吼道。

  「乾死老婢!」軍士們拿來了超長步槊,槊刃斜上前舉,槊端尖銳部位深深地插入泥土之中。

  「乾死老婢!」還有人抬來了鹿角,往兩側擺放。

  河對岸聚集了大量銀槍武士,一部分人準備過河支援,另一部分人則抽出步弓。

  「唏律律!」輔兵們迅速拉來了七八輛馬車,沿河橫向擺放之後,開始給弩車上弦、裝矢。

  具裝甲騎攜千鈞之勢沖了過來。

  銀槍軍釘下的長步槊已有四排,看著如同刺蝟般的步陣,鮮卑騎兵揮舞著馬槊,儘可能地推盪斜插在泥土裡的步槊,然後絕望地撞了上來。

  「稀里嘩啦!」步槊折斷之聲此起彼伏。

  有幾人倒霉地被直接扎落馬下,甲馬仍然繼續前沖,製造著混亂。

  後續又有數十騎沖至,幾乎將銀槍軍設置的步槊陣完全砸爛,隨後前沖之勢不減,在步兵叢中犁出了一道道深溝,所過之處,骨斷筋折,端地兇殘無比。

  不過大部分具裝甲騎沒能見到水,就消失在了步兵人叢之中。

  河對岸的弩機一刻不停地發射著,偶爾會有一枚弩矢將具裝甲騎洞穿,運氣好的話,甚至能擊殺兩人。

  步弓也在不斷施射,但作用不是特別大。第一波沖陣結束之後,殘存的二十餘敵騎身上插滿了箭矢,狼狽逃了回去。

  銀槍軍立刻進行重組,後續援兵不斷過河。

  當敵人即將發起第二波衝鋒時,幾輛馬車通過浮橋,橫於陣前。

  敵騎徘徊良久,最終沒有發起衝鋒——第一次沒能成功,就知道該放棄了。

  「過河!」水南岸又響起了高呼聲,一隊又一隊、一幢又一幢的兵士通過浮橋抵達北岸。

  敵騎遠遠看了一會,轉身走了。

  第二座浮橋連夜開建。

  當天晚上,數百輛偏廂車通過首座浮橋抵達對岸。

  六月初七清晨,王雀兒下達命令,編組車陣,向黃瓜堆進發,掀了索頭的老窩。

  這個時候,在西邊嵐谷縣、遮虜城一帶候命多時的大將軍府騎兵掾殷熙,終於接到了出擊的命令。

  當天中午,他率八千餘人,攜馬兩萬匹,持十日糧,出草城川,過樓煩故城,斜向東北。隨後過馬邑而不入,直插新平與平城之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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