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神意

  雪，落到劍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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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潭邊，徐招緩緩收回墨劍，橫在胸身。

  這是徐招在這個世界見到的第一場雪，也是人生中見到的第一場雪。

  在故鄉未成見過的雪，想不到在這個世界見到了。

  大雪，紛紛揚揚。

  不多時，天地一片雪白。

  徐招望著大雪，一時入了神。

  某一刻，徐招開始舞劍。

  初時，他的劍法很慢，毫無章法。或橫，或點，或刺，或撩，或轉，或撥，全是隨意而來。

  在他的劍下，雪花或是從上邊，或是從下邊，像霧一樣炸開。

  突然，徐招的劍變快了。

  長劍如游龍，在雪中飛轉穿梭。不時掠過一朵雪花，如同穿過虛無，只留下一道微不可聞的輕吟聲。

  一片雪花變成了兩片，跌落到地上。

  到後來，他的劍時而快時而慢，時而隱時而現，越來越令人難以捉摸。

  腳下踩著天地逍遙遊的步伐，徐招仿佛融入了這片天地。

  他是雪花，一片片，飄落人間。

  他遊走在天地之間，時而做客高山，時而飛躍深澗；時而藏身深谷樹梢，時而飛落茅草屋頂；時而攀上鹿角，時而戲弄行人。

  他是空中剛剛落下的一片，他是深埋雪堆下的第一片。

  冰涼，寧靜，乾淨，不染塵埃，這是徐招的感受。

  他還在舞著劍，他是他，雪也是他。

  在雪的眼中，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一個少年獨自舞劍，彷如謫仙。

  他的身前三尺，片雪不能欺身，是另一個世界，那裡一片空寧。

  一旁，木師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從小石頭裡出來。

  他背負著雙手，抬頭仰望著天空，眼睛裡滿是回憶。

  而漫天飛舞的雪花，一片一片落到木師身上，又悄悄地從兩旁滑落。

  「好多年前，一場雪，可要凍死不少人哦。」他的聲音滄桑，帶著難以稱量的厚重。

  良久，木師轉頭看向徐招，徐招還在舞劍，像飛舞的雪花。

  「小徐招，那是一段偉大的歲月，也是渺小的歲月。你能扛得住嗎？」

  過去的二十天裡，師徒兩人終於是有了真正相處的時間。

  在這段時間裡，木師意外發現，除了身體的特殊外，徐招的悟性極高。

  即使知道墨劍蒼君已經選擇了徐招，得知他無意中差點領悟流雲劍意後，木師還是為徐招的悟性感到驚訝。

  滅靈斬，一門極其高深的武學，練到深處，可以如同木師當日那般，隨手斬開虛空。

  這門武學徐招不過練了不到二十天，第一式的斷刃他已經基本掌握，第二式的開山也摸到了皮毛。

  徐招喜歡用劍，蒼君又是世間難尋的劍中之尊，再配合滅靈斬，論正面搏殺之能，徐招已經不差。

  於是木師又教了徐招一門身法，天地逍遙遊。

  顧名思義，這門身法練到最後一層境界，天地之大，須臾可至。當然，這門身法的最後一層除了創出這門身法的人達到過之外，再沒有第二個人達到。

  最後，木師教給徐招一門名為盤皇訣的功法。這是一門煉體的功法，入門極難，即使是以徐招的肉身強度，也還不足以支撐他入門。

  但是一旦入門，可以極大地開發徐招肉身的潛力。

  這三門武學和功法，就是徐招的根基，將會在相當長的歲月里，伴他度過一次又一次的挑戰。

  只是，徐招要走的路比尋常人難上太多了。

  那是一條在漫長的歲月長河裡，也只有極少極少的那一小搓人可以登臨的路。

  現在的徐招，連知道這條路的資格都沒有，而以後會怎樣，木師不知道。

  也許徐招連走到那條路的起點都做不到呢？

  就在這時，徐招不再舞劍，他靜靜地站著，眼皮不時抖動，他即將醒來。

  「挺好，未悟火，先悟雪。」捻著他短短一截的花白鬍鬚，木師一臉笑意。

  不多時，徐招睜開雙眼，從那種奇妙的狀態退了出來。

  「老師，剛剛那是？」

  徐招還沉浸在化身為雪的奇妙體驗里，一睜開眼便看到木師一臉笑意地看著自己。

  「我原本以為你能借著這次頓悟領悟意境已經非常很不錯，沒想到你更進一步，跨過意境，直接領悟到了神意，實屬難得。」

  「老師，什麼是神意？」

  「神意，是超越了意境，成為意境本身的一種狀態。在這種狀態里，你有著絕對的統治力。

  「打個比方，當你領悟了雪的意境，你可以讓人置身意境裡，讓對方如同赤身站在冰天雪地，從而削弱對方。

  「但是如果一個人和你一樣領悟了意境，你們的意境會互相傾軋，互相抵消。

  「而神意，它可以剝奪一個人的意境。

  「哪怕是一分的雪之神意，也可以輕鬆熄滅九成的火之意境，是一種如同上位者對下位者的絕對壓制。」

  確實，置身在頓悟中，化身萬千雪花，徐招覺得自己無所不能。

  徐招還意猶未盡。

  仿佛知道徐招心中所想，木師呵呵笑道：

  「你不是剛掌握了雪之神意了嗎？」

  聽到木師的話，徐招眼睛一亮，旋即閉上雙眼，再次靜心感受。

  沒多久，徐招再次進入那個神奇的領域。

  從一片雪花跳到另一片雪花，他是一片雪花，他又是整片天地的雪花。

  感知不斷擴散，越過一處又一處山峰，最終，徐招的感知來到了五里之外。

  這方圓五里就是徐招感知的極限了。

  天地一片白茫茫，地上銀裝素裹，如同一副寧靜而壯美的畫卷。

  「哦？好厲害的小娃娃。」就在這時，藍陽宗宗門深處某地，一個端坐蒲團上，鬚髮垂到地上，看起來已經行將朽木的老者，緩緩睜開了雙眼，嘴裡喃喃說道。

  說罷，老者重新閉上雙眼，仿佛對這些並不在意。

  徐招沒有發現老者的存在，他的感知在跳躍，從前山交易廣場，到承青峰。

  突然，他的感知里出現了一個少女的身影。

  少女抱膝蹲坐在一塊大石頭上，發著呆，任大雪落滿她的身上，把她堆成一個小雪人。

  徐招停了下來，他落到一根樹枝上，靜靜地看著少女。

  許久，少女微微側過頭，看向徐招落腳的地方。

  穿過紛紛飛揚的雪花，徐招和劉雁回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他們隔雪相望，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成永恆。

  「偷窺別人是不禮貌的。」少女輕靈的聲音響起。

  只聽一聲咔嚓聲響，徐招落腳的大樹像是不堪重負，被大雪壓斷了枝條，雪嘩啦啦落滿地。

  像是想到什麼了好玩的事情，少女掩嘴一笑，聲音空靈，滿天飛雪也跟著停了下來，不忍落下。

  這絕美的一幕，除了紛飛的雪花，再無一人欣賞得到。

  另一邊，徐招從神意中退了出來，口中喃喃道：

  「劉雁回，你到底是什麼人？」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