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罵忠
第21章 罵忠
聽到小皇帝說要見裴忠,苟忠不由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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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個裴忠而已,沒什麼打緊的。
畢竟這裴忠屬於朝中的清流一派,一直都是閒雲野鶴,也沒什麼門路黨羽。
而且全家都已經被抄家下獄,就等著男的流放女的入教坊司呢,九千歲已經定案,根本掀不起什麼風浪。
甚至這裴忠自己,都已經被那庭杖打斷了雙腿,已經變成了一個癱子殘廢,也活不了幾天了。
想來這小皇帝之前在朝堂上被裴忠說了幾句好話,念著裴忠的好,想來詔獄之中送送他。
這也在情理之中。
反正這裴忠已經算是一個死人了,看個死人也沒有什麼。
他還能落個仁義的好名聲。
更何況大家都是單名一個忠字,苟忠對裴忠也沒由來有那麼一點同情。
想明白這些,苟忠立刻躬身道:
「皇上寬仁,想來那裴忠死也瞑目了,咱家這就安排。」
當下喊來負責看守詔獄的一名錦衣衛千戶,趾高氣昂的吩咐了幾句。
那名錦衣衛千戶見是皇帝親自前來,本來還有些愕然,不知道恩海能不能同意,此時見苟忠也在,立刻會意為恩海的命令。
連忙給李雲磕頭見禮,隨後在前面帶路,引著李雲往詔獄天牢走去。
一邊在前面走,一邊在心中納悶兒,這小皇帝到底如何乖覺,才讓恩海對他這麼放鬆了?
詔獄之中陰暗潮濕,光線逼仄,到處散發著一股霉味兒和腐爛的味道。
空氣之中,還有血腥氣和血肉烤焦的氣息。
而且有些牢房之中似乎還在用刑,又有一些受了傷的犯人疼得受不了,不時發出悽厲的呻吟聲,傳到眾人耳朵里。
宛若地獄。
珍兒被留在詔獄外陪伴張五娘,跟隨的錦衣衛密探同樣不多。
苟忠跟著走了一段,差點被熏得吐了出來,連忙低聲吩咐了錦衣衛千戶幾句,自己悄悄從後面離開了。
他苟公公是什麼身份,怎麼能到這種地方,聞這腌臢臭氣?
在兩名粘杆處密監的陪伴下,一直來到詔獄門口,苟忠才覺得心中舒服了許多。
抬頭看看詔獄門口的匾額,不由拍拍胸口,心道,那小皇帝要看,就讓他看,反正進了詔獄的人就沒有幾個能完整出來的。
那小皇帝估計待會兒也要受不了跑出來,你家苟公公可就不奉陪了。
此時李雲已經在那錦衣衛千戶的陪伴下,來到了詔獄最深處的天牢。
這天牢又不同於外面的牢房,反而靜悄悄地沒什麼動靜,只能在一片陰暗之中隱約看到牢里坐著的一些人形,唯有偶爾顫動的身體,才說明他們還活著。
走過幾處牢房,甚至能看到枯萎蒿草之下的幾塊枯骨。
來到一處單獨的牢房前,那名錦衣衛千戶揮揮手,幾名獄卒立刻上前將牢門打開,又搬了一把太師椅進去,讓李雲坐下。
李雲緩緩坐下,就見眼前的一團秸稈草團之中,一個頭髮花白散亂的身影正趴在那裡,仿佛已經死了一樣。
他的腰部以下滿是乾結的血痂,已經和衣服粘在一起,甚至能聞到化膿的惡臭。
正是裴忠。
那錦衣衛千戶上前喝道:
「逆賊裴忠!你的福氣到了,皇上來看你了!」
聽到這話,原本趴在那裡如同屍體的裴忠猛地一顫,掙扎著抬起頭來,立刻看到了陰影之中的李雲。
李雲此時同樣也看到了裴忠,就見裴忠的臉上同樣滿是傷痕,顯然在詔獄之中又受了刑,甚至牙齒都掉了一半。
而看到李雲的瞬間,裴忠原本已經失去神采的雙目之中猛然透出神采,隨後是愕然,緊接著則是漠然。
他嘴角微揚,說道:
「皇上……皇上?萬金之子不坐危堂,皇上您不該來的。」
說著,神情變得冷漠許多,又把頭垂了下去。
他的聲音沉悶而沙啞,像是從地底發出來的,緩緩說道:
「若陛下以為我為災民諫言是為了您,那就大錯特錯了……伱不過是個沒有跟腳的宗室子弟,最易控制的傀儡,就算你想要做個明君,也不過是痴心妄想,反而會招來殺身之禍……」
「陛下若是想要褒獎裴某人,說些讓裴某明目的話,那大可不必……靈帝之後,這武朝李家沒一個爭氣的,就算是陛下,臣下也看不上眼……」
「裴某之所以諫言,之所以在朝堂之上咒罵那閹賊,只是為了在這沼澤一樣的朝堂之上丟下一塊又臭又硬的石頭,哪怕僅僅是濺起幾個泥點子,在人心裡有一絲波瀾,也好過讓這朝堂這天下都徹底爛下去……十年也好,二十年也好,總有人能起來反抗那閹黨。」
說完這些,裴忠再次把頭徹底低下,不再言語。
李雲嘴角微揚,緩緩說道:
「裴忠,你欺君罔上,大逆不道,自恃清高,沽名釣譽,還真以為自己能名留青史,做一代清流表率!?在朕看來,你的所作所為,不過是自私自利,以天下為餌,釣自己的虛名罷了!」
聽到這話,旁邊原本還以為皇帝會勸慰裴忠的錦衣衛都滿臉愕然。
皇帝的話,怎麼和他們想的不一樣?
這麼說,小皇帝已經完全被九千歲掌控?否則的話,也不會痛罵裴忠。
剛剛垂下頭的裴忠此時也再次抬頭看向李雲,滿臉愕然,隨後他猛然想到了什麼,眼神中閃過震驚之色,身子都有些顫抖。
李雲接著說道:
「你以為你所做的一切能震動天下人,震動朝堂,震動我這個皇帝?笑話!」
「僅僅過了這幾日,朝堂中早就已經沒有你的名字,市井間也未曾知曉你的存在,你不過一個欺世盜名之輩,沽名釣譽之徒!」
一旁的錦衣衛千戶嘖嘖嘴,這皇帝罵的也太狠了,連他這個粗人都有些同情裴忠了。
當下向旁邊的兩名獄卒擺擺手,一同出了牢房,在外面守住。
只是聽了李雲的話,裴忠的眼神中卻閃爍著神采,眼眶中則有淚水流下。
並不是因為屈辱和憤怒,而是因為欣喜和感動。
他明白,皇帝,在救他!
唯有皇帝將他痛罵一番,徹底割席,將他像是喪家犬一樣丟棄,恩海才能忽略他的威脅,給他一條生路。
只是皇帝這麼做,如果傳出去,卻絕對會被一些朝臣戳脊梁骨,私下裡將皇帝當成閹黨畜養的犬君!
裴忠此時愕然發現,皇帝和他之前想像中的固有印象並不相同,遠比他想像的更有城府,更聰明,更有魄力!
此時皇帝仍然在痛罵他,臉上卻沒有絲毫惱怒,反而是平靜的喜悅,裴忠甚至從皇帝的眼神中感受到一絲激賞。
「皇上……」裴忠熱血上涌,就要阻止皇帝這麼做。
他已經是個廢人,活不了幾天,犯不著讓皇帝自毀清譽救他。
李雲俯身揪住裴忠的頭髮,緩緩說道:
「你這逆臣,可曾想過,你的命都是朕的?如此做作,令朕大失所望。」
說話間,袖中的左手拇指微微一曲,將一枚玉虛神瓊彈入裴忠口中,同時運轉體內靈力,湧入裴忠體內,轉瞬間在他的奇經八脈遊走而過,為他渡入真靈之力。
裴忠只感覺一股暖融融的力量遊走全身,肚腹之中更有一團清涼的藥力擴散,迅速修復著他的身體。
原本疼痛不已的傷口此時變得酥酥麻麻,四肢百骸之中都有力量湧出。
皇帝在為他治傷!
裴忠滿臉愕然地看著李雲,就見皇帝的臉上現出悲憫之色,朝他微微點了點頭。
雖然自身沒有武功,裴忠卻也對武者有所了解,明白像現在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只能用奇蹟來形容,皇帝的武功遠超出他的想像。
此時他心中先是狂喜,隨後突然悲從中來,為他自己曾經的狂妄,為皇帝的寬仁,為武國社稷的希望,為自己的有眼無珠,明主就在眼前,他卻自恃清高,從未察覺。
最終這一切情緒都化作一聲哭喊,裴忠老淚縱橫,猛地垂頭在地,顫聲道:
「皇上……」
一股最虔誠的崇敬仰望之意從他體內湧出,在虛空中化為一絲精純皇氣,融入李雲氣海之中。
下個瞬間,李雲體內積攢的靈力同時涌動,轉變全身,讓他的丹田氣海更上一層,徹底穩固。
在這靈氣枯竭的大世之中,他終於修成了練氣一層。
瞬間靈識凝聚,向著四面八方擴散而去。
真靈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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