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花想容乍一聽,發現這幾個門派都和她挺熟的,或者說,都和前世的她挺熟的。

  璇璣門不用說;她曾經去藥王谷求過藥,那一次是為了綾千;至於千符堂,丹秋子老頭就在那兒,和他的夫人一起擔任正副堂主。

  想到這兒花想容突然靈光一閃,想起了裴晉。她終於明白了裴晉為什麼那麼說,也終於搞懂了他的師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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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丹秋子和賀蘭枝夫妻二人共同教導出來的徒弟。丹秋子在符道上精深,卻並不通陣法。通陣法的是丹秋子的妻子賀蘭枝。

  怪不得八卦伏魔陣和三才陣信手拈來,看來是盡得賀蘭枝的真傳了。賀蘭枝是陣法上的天才,不僅能推演出許多上古流傳下來的殘陣,還能自創自己的陣法。

  她上一世與賀蘭枝交集不多,但其在修真界名聲赫赫,馮玉卿對她也是頗為敬佩。

  所以裴晉那日一長串最後說,「妻子的父親」,難不成丹秋子和賀蘭枝還有女兒了?感覺以他們二人的性格,這女兒八成是收養的。

  果然,隨著修煉之後元神的不斷恢復,她能想起來的事情越來越多了。

  至於天刀谷,可能刀修和劍修天然不對付,她與天刀谷的谷主和長老切磋頗多。最開始是各有勝負,後來,就沒人能敵過她了。

  那日謝子硯和蘇不渡動手,她一眼就瞧出了他的背景。而且他的刀法集天刀穀穀主和長老的眾長,又有屬於自己的刀意,天刀谷一定很重視他。

  對於刀修來說,刀法可以學,刀意卻不行。因此,一個擁有屬於自己的刀意的刀修,還是在他這個年齡,真的很難得。

  劍修也是同理。

  「他們為什麼拒絕合作呀?」洛九魚又問道。

  「原因不明。」李慕說道。

  花想容看著他的神情,就知道這原因不是不明,而是不方便說。

  別的就不說了,單說璇璣門,它和滄瀾宗同在靈州,這個面子不給,兩家的修士平時估計見面次數也不少,多尷尬啊。

  「你們不是說璇璣門和滄瀾宗都在靈州嗎?他們在一個地方的也不能達成一致嗎?」花想容不問,洛九魚可不管這麼多,反正她現在呈現在眾人前的形象就是心直口快,不懂就問。

  花想容都要忍不住起立給她鼓掌了,小魚姑娘會說多說。

  「這……據說是已經故去的楊收門主和自己的弟弟有點兒矛盾,他的弟弟楊放先生是滄瀾宗的長老。」李麟說道。

  「這樣啊。」洛九魚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

  楊放和楊收確實一直不合。就和他們的名字一樣,這對兄弟就是一對反義詞。他們都是以卦入道,都是學究天人,但是性格天差地別。


  因為這個,兄弟二人對很多事情的看法不一樣,也有很多爭執。一百多年前在璇璣門主的繼承問題上,他們的師尊也犯了難,但最終還是選了楊收。

  楊放當時並沒有發表什麼意見,但是在他們的師尊星乙真人仙去之後不久,楊放就離開了璇璣門。

  現在,他是滄瀾宗的長老。

  茶喝了,該問的問題也問完了,李麟和李慕起身向楚遙告辭。花想容和洛九魚也一同起身離開。

  楚遙把四人送到門口,一直到他們的背影消失才進去。今天經歷的事情足夠多,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外面的雨已經快要停了,雨後齊州的空氣總是很好的。現在已經是深秋,秋意漸濃,一場雨後樹葉又落了不少,樹木逐漸變得光禿禿。

  「想容姑娘,要與我們到李府一敘嗎?」李慕問道。

  花想容想了想,側頭去看洛九魚,洛九魚察覺到她的目光,說:「我都行,只要能跟著你就行。」

  說完之後她還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容。李麟和李慕的眼神頓時都有些怪異。

  雖然修真界對這些並不十分在意,他們劍修中大名鼎鼎的明月劍譜,據傳就是一個女子思慕另一個女子而創出來的。

  花想容看著二人的神色就知道他們在想什麼。她心想,洛九魚後面還少說了一句:能跟著你吃就行。

  她真的從來沒見過對「吃」這麼執著的女子,就好像從來沒吃過好東西似的。不過按照花想容對她來歷的推測,很有可能還真是這樣。

  想到這兒,花想容又有些同情她了。雖說對於修士來說,口腹之慾都已經是低級需求了。修真之人到最後追求的是辟穀,餐風飲露,這樣才更容易求得大道長生。

  但花想容本人並不認同這一套。都說「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可是吳素以畫入道,這是五色,蘇不渡為樂修,這是五音,酒中仙釀出了獨步天下的千秋醉,這是五味。

  由此可見,心中有道,萬事萬物皆可入道。

  你看那坐於市井之間叫賣的姑娘,懶懶靠在石頭上在溪邊垂釣的老漢,在大街小巷穿梭的流動小販,說不定他們的道心都要比一些修士強呢。

  道心不是什麼稀奇的東西。修士一步一心魔,守住道心其實遠比普通人艱難。所以經過磨礪的修士道心可稱一句珍貴。

  但普通人,和修士相比,一生短暫,往往是不可語冰的夏蟲,朝生暮死的蜉蝣,來紅塵一趟,又何嘗不是修行呢?

  道是一種虛無縹緲的東西,每個人先天緣法不同,後天經歷不同,求自己的道最快活,其他都是浮雲。


  都說修士要灑脫,要放下諸般羈絆,要六根清淨,要心在紅塵外。可是有那等人,修的就是偏要強求的道,難道他們錯了麼?

  天地囚籠,十方囹圄,一個人在那通天路上走得再遠,難道還能掙扎出這天上人間最大的牢獄嗎?

  一個人縱使再澈淨通明,倘若發現來去茫茫,天地之間竟無立足之處,難道還能說一句「無立足境,方是乾淨」嗎?

  上下求索,求而不得。心魔叢生,一念成劫。這世間又有誰可以真正超脫呢?

  她總是喜歡亂想,前世沒想明白的,這一世接著想。她都要懷疑,自己最後在叩天門前,是否就是因為雜念太多,心魔陡生,才毀了道心,走火入魔的。

  「想容,你在想什麼呢?想得這麼認真。」洛九魚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花想容的思緒才被拉回來。

  「對不起,剛才突然若有所悟,一時間走神了。」花想容說道。

  「修士的感悟對修行很重要,想容姑娘在這種情況下都能悟道,佩服。」李麟微笑著說道。

  「李姑娘過譽。」花想容回道。

  「我們就不叨擾李公子和家裡人敘舊了,還是住客棧吧。」她接著說。

  洛九魚自然是沒意見,李慕和李麟也只好在表示遺憾之後走另一路去了李府。

  「想容,你剛才悟到了什麼,和我說說唄。」洛九魚湊過來,輕笑著說。

  花想容隨手接住一片落葉,葉子已經枯黃了,上面的脈絡卻還是很清晰。她鬆開手,葉子就掉在地上,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音。

  「十方囹圄,萬物同悲。」

  花想容聲音很輕,若不是洛九魚耳力好,就聽不見她在說什麼了。

  花想容走在前面,洛九魚跟在後面,兩個人默默無言良久。

  「想容,想不到你也是一個容易傷春悲秋的人。」洛九魚突然在她身後笑出了聲。

  「這世間沒有囚籠能困得住我,若是天地為囚籠,想容,你信不信……」

  洛九魚停頓了一下,花想容就知道她要說什麼了。

  「總有一天,我會砸開這囚籠。」

  總有一天,你會砸開這囚籠。

  兩道聲音響起,一個在心底,一個在空曠的街道上。

  「我信。」花想容說道。

  「九魚,你和一個人很想。」花想容笑著說。

  「誰呀?」

  「一個朋友,已經故去很久了。」

  「想容,不要總是一副老成的樣子嘛,你還這麼年輕,你那朋友能故去多少年啊?」

  一百年了。

  自己突然感覺悟了的時候廢話就很多(不是)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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