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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章 蘭陵王入陣曲

  第264章 蘭陵王入陣曲

  軍都山長城。

  軍旗獵獵作響。

  士卒們站在長城上,手持弓弩,戰列整齊,肅穆的望著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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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城連綿不絕,此起彼伏,圍繞山脈外組成了一道水泄不通的屏障。

  三位大將軍此刻站在城牆上,眺望著遠處。

  暴顯穿著厚厚的甲冑,即使年邁,可在眾人之中,卻是氣質最為突出,那大鬍鬚配上方方正正的臉,很有楊忠一般的氣質,一般人都不敢正視,眾人只敢往他身後站。

  而在他的身後,則是跟著兩位將軍,一個是姚雄,一個正是蘭陵王高長恭。

  軍都山長城是三州交界地,燕,幽,安都在此交集。

  暴顯是作為燕州老大而來的,高長恭則是作為幽州老大。

  儘管有著王爵加成,宗室出身,高長恭卻還是不敢在暴老將軍面前托大。

  這位跟著神武皇帝上馬砍人的時候,高長恭還不曾出生呢。

  暴顯一言不發,只是平靜的看著遠處,姚雄等了許久,方才小心翼翼的問道:「老將軍,要不要我去探探底?」

  暴顯沒有理會這廝,他看向了蘭陵王,笑著問道:「大王意下如何?」

  姚雄瞥向了高長恭,悶悶的低下頭來。

  高長恭戴著面具,看不出此刻的心情來,他眺望著遠處,在遠處,隱約能看到許多突厥人的牙帳,騎兵往返的動靜極大,帶著滾滾塵土,一時間都難以判斷對方的人數。

  「老將軍,這是衝著我來的。」

  暴顯哈哈大笑。

  剛剛來到了二月,突厥人就開始在邊境大屯兵,前來匯聚的騎士們越來越多,駐紮在了營州和北恆的交界處。

  暴顯當即領著姚雄離開了燕州,來到了軍都城,同時命令蘭陵王迅速領兵前來此處。

  高長恭並沒有托大,在得知命令之後,即刻前來匯合。

  暴顯指著遠處的大營,緩緩說道:「他們最初想要攻打營州,可是他們害怕坐鎮在安州的皮景和,皮景和過去負責跟這些外人聯絡,多次當著他們的面表演自己騎射的本事,皮景和打仗差了些,但是論武藝,那是能跟衛將軍一較高低,塞外人都知道他的名聲,不敢侵犯營州,怕被皮景和襲擊。」

  「北恆也是同樣的情況。」

  暴顯指了指一旁的姚雄,「這廝雖然不堪,但是先前面對突厥人,格外的勇猛,幾次主動出擊,突厥那邊都喚他叫『長手將軍』,對他有些忌憚」


  「但是今年塞外風雪太大,上一年搶的東西又被衛將軍強行攔截,他們太缺糧了。」

  「此處是三州交界,防守最是薄弱,長城失修,破壞嚴重,而且,幽州刺史還是你,一個年輕後生,沒什麼名氣.所以,這裡才是他們的主攻地點。」

  「你們看,他們在這裡修建營寨,這說明什麼?」

  「雄!我問你呢!」

  「額說明他們做好了久攻的準備?」

  「呵,你見過久攻不下的突厥人嗎?!這分明就是要運輸糧草到這裡,戰馬和騎士吃的都精貴,戰馬能直接放到草原上吃草嗎?要大軍討伐,所需要的糧,鐵,匠人,不都得先運輸過來嗎?」

  「這是想要大舉入侵,規模可能在十萬人以上,而且跟上次不同,這次是要真正開戰了。」

  「懂了嗎?」

  姚雄點點頭,頗有些委屈。

  高長恭聽了他的話,緩緩看向了遠處,「諸將之中,我確實是最力弱的。」

  暴顯看了眼遠處的軍隊,搖搖頭,「你不弱你帶來的軍隊,士氣高亢,衝鋒而來,陣型始終如一你很不錯,你只是沒有征戰的機會而已。」

  「這次,機會來了,怎麼樣,要不要讓看輕了你的人付出些代價?」

  高長恭握緊了拳頭。

  在前來邊塞之前,他遲疑了很久很久。

  高長恭是個溫和的人,可心裡也有自己的傲氣。

  作為一個年輕人,他還做不到直接去投奔劉桃子,去給自己曾經提拔起來的下屬當鷹犬。

  這並非是看不起劉桃子,只是,他心裡始終會有些不是滋味。

  因為母親的出身很低,從小到大,他並不是很被看得起,兄弟幾個裡頭,他是最晚封王的,明明年紀不是最小的在弟弟封王的時候,他甚至只是個縣公,連郡公都不是。

  還是高演上位,才給他冊封了王。

  當初第一次遭遇劉桃子的時候,他很喜歡對方,很欣賞對方,這些年裡,劉桃子一次次的建功立業,幹的事情越來越大,而他自己,卻還是老樣子,兜兜轉轉。

  此番,他上奏廟堂,來到了幽州,這裡不算是劉桃子的都督範圍,他不算是劉桃子的大臣,可因為兩人的私交因為地方的距離,他又能很好的跟劉桃子配合。

  他想要在這裡做出一番事來,就算投奔過去的下屬,至少也得拿出些令人信服的東西來,能如暴老將軍這般,被平等的對待,而不是作為下屬。

  暴顯看不出他的表情,卻能看到他那緊握著的拳頭,微微發抖的身體。


  「如何?」

  「殺。」

  「哈哈哈~~」

  暴顯大笑,他很喜歡這位年輕的宗室,勇武,仁善,謙遜,寬厚,在大多宗室身上所找不到的優點都出現在這麼一個人的身上,從裡到外的漂亮,就不像是這個時代所能出現的人。

  暴顯揮了揮手,示意姚雄這貨走上前來,姚雄躡手躡腳的走過來,暴顯一把拉住他的衣袖,「燕州的邊兵就交給你了,敢放一個突厥人進來,我就先斬後奏!」

  「知道了」

  「老夫此番領兵,從北恆出擊,去攻打突厥人的西營,他們如今遲遲沒有進攻,就是警惕老夫,在等著我們先出手,老夫只要一出手,他們就會從此處進攻我已年邁,也打不了多少年了,往後還是要靠你們這些人,我去創造一個機會,你們關門打狗,能不能打死就看你們的本事了。」

  姚雄趕忙問道:「老將軍,您不留下來統帥大軍嗎?」

  「事情都讓我做了,你幹什麼去?回家放牛嗎?」

  「何況,此處是幽州的防區,不歸我管,就讓你們自己來吧。」

  高長恭又問道:「將軍,那我們兩個人,該如何配合?」

  暴顯的態度又變得溫和了些,「這就要看你們自己了,若是覺得聯合起來未必能打,那就各打各的,戰事不是一定要親密無間,有些時候,就看什麼樣的戰術最適合自己」

  姚雄問道:「老將軍,那我可以分兵單獨出擊?」

  暴顯瞪了他一眼,「多去翻看老夫丟給你的兵法!!想單獨出去送頭,不必那麼麻煩,從這裡往下跳就可以了!」

  他轉身就走,只留下了姚雄跟高長恭,兩人對視了一眼。

  姚雄忍不住抱怨道;「大王,雖說您是貴胄出身,可暴老頭這區別對待也太明顯了些.這樣的人也能算是名將嗎?」

  高長恭輕笑了起來,「常英勿要抱怨,我看暴老將軍對你還是頗為看重的。」

  「看重?一天恨不得罵我百次,各種刁難,莫名其妙的就開始問我問題,回答不出來就要罰我俸祿,跟著他我真是倒了血霉.我當初在律學室的時候,都沒被刁難到這種地步,給了本兵法,每天都要問策,還要跟我玩握槊,你不知道,這老頭玩棋那是真的厲害,我一次都沒贏過他」

  姚雄說著說著,便有些委屈。

  「他的身邊,不是鮮卑人就是漢人.只我是契胡,不能合群,他才這般對我。」

  「常英,既如此,何不大戰一場.突厥人的物資,就在那邊,大量的囤積。」

  高長恭忽指著遠處,「足夠十餘萬人出征的物資,那該有多豐盛.若是搶不回來,便是燒了,也能讓他們弱上四成。」


  姚雄眼前一亮,「襲擊?」

  「可方才老將軍說讓我們等他先動手,而後再.」

  「他也說了,幽州不是他的防區,讓我們來打。」

  「突厥人多以騎兵前來,來去自如,即便我們先讓他們進了軍都山,而後襲擊,最多也不過能留下萬餘人,其餘人還是能跑回原野去,一望無際,根本攔不住。」

  「倒不如我們先動手,若是能摧毀他們的臨時大營,燒毀他們的物資,而後再開始嚴防,這比殺了他們萬餘人都要成功他們想要大舉入侵,就是因為缺物資,這不是雪上加霜嗎?」

  姚雄激動的搓著手,「大王的想法倒是很好,不過,能成嗎?」

  「他們這大營都至少有四五萬的騎兵啊,我們能湊出多少人來?」

  「你麾下有多少人?」

  「我麾下最精銳的騎士,有六百多人。」

  「我這裡有五百人。」

  「夠嗎?」「夠了。」

  「殺?」

  「殺!」

  軍都山外,突厥大營。

  帳內極大,侍衛們手持火把,一手持刀,站在大帳的周圍。

  火光照亮了整個帳內。

  阿史那攝圖坐在上位,手裡握著酒盞,若有所思的看著左右。

  在他的左右位上,坐著來自各地的各部大小首領。

  他大口將酒水吃了下去,緩緩說道:「諸位,可汗大帳的糧食不夠用了,今年的風雪,我們的牲畜凍死了很多,此番大汗將大任交給我,就是要攻破幽州,要湊齊足夠的糧草。」

  「不只是糧草,還有人,讀過書的,會打鐵的,會做木具的,都要生擒。」

  「連著兩次被齊人擊破,周人都開始輕視我們了,先前那周人戰死,使者還來責問我們,這次,就讓周人見識見識,什麼叫草原霸主」

  首領們歡呼了起來,紛紛舉起酒盞。

  攝圖又說道:「不過,齊國有很多勇猛的將軍,朔州的劉桃子,燕州的暴顯,安州的皮景和,都不能輕視此番攻打幽州,更要擔心這些人,要速戰速決,趁著他們前來之後,就及時的返回。」

  「周人的情報說,鎮守幽州的是個娃娃,是過去皇帝的親戚,沒有什麼軍功,周人做別的事情不成,但是他們的消息向來準確。」

  「故而,我們先攻打他們的治所,先破他們的治所,而後再劫掠周邊城池,最後迅速離開具體安排是這樣的。」

  「部混,攻進軍都之後,你領你的部眾前往」


  「咚!咚!咚!咚!!」

  劇烈的戰鼓聲從外頭響起,攝圖猛地跳起身來,丟下了手裡的酒盞,「出了什麼事?!」

  很快,就有武士匆忙的衝進了帳內,「可汗!!敵襲!!」

  眾人大驚。

  攝圖趕忙下令,「護住糧草輜重!!為我披甲!!」

  將領們從大帳內衝出來,就看到前營的方向火光沖天,喊殺聲陣陣,戰鼓聲伴隨著喊殺聲,朝著這邊不斷的穿透。

  此處營地極大,因為要囤積很多的軍隊和物資,幾乎就等同於在這裡修建了一座城池,從前營到後營,全速縱馬都需要半個時辰。

  而這營帳也著實修建的很結實,攝圖以草原的習慣,在各地也做足了防禦準備,沒有輕視敵人。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能看到那火光以驚人的速度在往前蔓延。

  攝圖氣急敗壞,「迅速回去,安撫各自部眾!!讓射鵰衛聚集!!跟著我往前營!!」

  與此同時,在突厥前營,高長恭手持馬槊,衝鋒在前,馬槊在他手裡揮舞著,迎面衝來的敵人一個個的倒下,重騎直接摧毀了面前的柵欄,橫衝直撞,他們沒有繞路,選擇了最簡單的道路,一路往前,有什麼就摧毀什麼,姚雄跟在老遠的位置上,都有些跟不上高長恭的衝鋒。

  高長恭戴著可怕的面具,整個人勇武的不太像話!!!

  「噗嗤~~」

  姚雄看到他高高掄起馬槊,揮出去,竟是連人帶馬,將迎面衝來的突厥軍官給拍飛,他似乎很憤怒,一切怒火都在此刻宣洩,一改平日裡那溫和謙遜的模樣,嘶吼著,猶如一個真正鮮卑,瘋癲且狂暴。

  看著主將的勇猛模樣,騎士們也是士氣高亢,紛紛高呼著,不斷衝鋒。

  姚雄被甩開了許多,嘶吼著追趕。

  夜色之下,火把搖曳,高長恭的面具在火光之下顯得尤為恐怖,渾身早已被鮮血染紅,胯下的戰馬已經更換了兩次,手裡的武器都不知更換了多少次,他像是不會感覺到疲倦,那雙手似是也不會麻木,一路砍瓜切菜,橫衝直撞,一個又一個柵欄被他推倒,一個又一個營帳被碾為平地。

  面對齊人一輪強過一輪的衝鋒,駐守在前營的突厥軍隊直接崩潰,他們四散而逃,引起了極大的震動。

  他們喊叫著從各地逃離,卻是讓整個大營各地都充滿了叫嚷聲,聽起來,似乎自己早已被團團包圍。

  攝圖還沒來到前營,敵人卻已經殺到了他的跟前。

  混亂之中,他根本無法看出對方的數量,只看到漫山遍野的都是人,火把被打掉,各地都燃燒著火焰。


  這一刻,攝圖整個人都冷了。

  就像是被忽然丟進了冰窖之中。

  方才所吃下的烈酒,此刻蕩然無存,他渾身冰冷,一時間都有些僵硬。

  從他的中營往周圍看,已經不是原先那只有前營有火光的局面了,如今,四周都蔓延著沖天的火光,火勢不斷的往前衝鋒.

  即便是將敵人擊退,這營帳也護不住,物資也護不住.

  攝圖緩緩拔出了刀,想起臨行前大汗的交代,他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他將刀對準了遠處的敵人,當下唯一的活命辦法,就是殺死對方的主將。

  「殺!!!」

  攝圖怒吼著,隨即,他領著自己最為精銳的射鵰衛,沖向了敵人。

  整個營地都在顫抖,尖叫聲伴隨著火焰在各地燃燒,在烈火之中,兩行人正式見面。

  高長恭領著騎士們,從火焰之中殺出,馬槊高高舉起。

  攝圖怒吼著,以長矛刺向了面前的敵人。

  「嘭~~~」

  兩人交手的那一刻,武器碰撞,兩人的武器同時脫手,各自從馬背上摔落。

  攝圖爬起身來,顫抖著撿起長矛,再次看向敵人。

  而另一騎飛奔而來。

  姚雄高高舉起了刀。

  刀在火光之下反射出了迷人的光芒,攝圖的瞳孔不斷的放大。

  整個時間似乎都定格在了這一刻。

  刀身劈砍而過,血珠飛濺。

  下一刻,姚雄閃身而過,他高高舉起了左手。

  在他的左手之上,正是攝圖的人頭。

  「殺!!!」

  無頭的屍體站立在前方,忽然,重重倒下。

  居庸關。

  暴顯正在內屋休息,吃著茶,翻看手裡的文書。

  下一刻,斥候急匆匆的沖了進來。

  斥候臉色通紅,渾身哆嗦,「老將軍!!捷報!!」

  暴顯一愣,當即皺起眉頭來,「姚雄那廝主動出擊了??」

  「是蘭陵王和姚將軍一同出擊,兩天之前,他們趁夜襲擊突厥人大帳,斬殺了東可汗阿史那攝圖,摧毀其大帳,擊破其大軍,斬獲兩萬四千餘人,所獲糧草牲畜物資無數.」

  「啊??」

  暴顯瞪圓了雙眼,「擊破了??怎麼做到的??捷報呢?!」


  「這這裡!」

  暴顯接過了對方送來的捷報,認真查看了起來。

  「一千人??」

  「一千人打四萬??」

  「打贏了?」

  「怎麼贏的?」

  「來人啊!!備馬!!」

  ps:三年,突厥寇齊幽州,眾十餘萬,入長城,大掠而還。——《資治通鑑》

  芒山之敗,長恭為中軍,率五百騎再入周軍,遂至金墉之下,被圍甚急,城上人弗識,長恭免胄示之面,乃下弩手救之,於是大捷,武士共歌謠之,為《蘭陵王入陣曲》是也。——《北齊書·蘭陵王傳》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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