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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誰家痴兒情思纏(二)

  一行人沿著小路行至虞縣以西,最終讓少年在前頭做嚮導。

  初春之際最是細雨渺渺,只是山路本就難行,加上往清南村的路大多是羊腸小徑,更為泥濘濕滑。這可苦的老道士汗如雨下,三步一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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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英朝有意放緩了腳步行至最後,生怕老道士一個趔趄損了這把咯吱作響的老骨頭,自己則是將少女所理出的線索細細斟酌,雖可能有些不明原理之處,比如說是宋小姐為何與鏡妖扯上了關係,若真是如這小姑娘所說,那三人之間倒像是形成了某一種交易。

  正當一行人需要朝山間下坡而行的時候,老道士踩在了一塊滿是青苔的石塊上,當下腳步打滑,差點一個跟頭順坡滑下,好在背後有人生生拉住老道士袖子,這才沒釀成大禍。

  老道士回頭見到此刻滿腿泥濘的陸英朝後,頗感訝異,心想著這位平時淡寡淡如水的年輕道士倒是細心的很,忙拱手以示感謝。

  餘年與楊晴聽到背後動靜,趕忙回身去攙扶老道士起身。

  少女看了看老道士手中滿是往年農販剝下來的板栗刺,對餘年說道:「休息一刻吧,我替阿爹挑出倒刺。」

  餘年倒是無所謂,翻山越嶺自小便是他的強項,從桃源樓溜工,這虞縣西山少年不說走過十數次,至少這一帶哪條小路哪戶人家也是極為熟悉的,少年點了點頭,坐在一顆樹葉較為繁盛的樹下以遮落下的細雨,言道:「那便緩一緩再行,老道長也一把年紀了,體力不濟也正常,倒是我沒考慮這點,腳步行的快了些。」

  陸英朝一屁股坐在餘年身旁的大石頭上,平淡說道:「那倒不是體力不濟,只不過老前輩是昨日被鏡妖吸去大量精氣,力不從心罷了,至於你們倆,余小兄弟有靈劍護身也就罷了,這位姑娘可奇怪的緊,分明當時最先倒下,理應被抽取的精氣最多,可依舊生龍活虎,要是換做其他平凡人沒在床上躺個十天半個月可恢復不了元氣。」

  「而且這去清南村拜訪張家小哥,原本我載著余小兄弟御劍飛行就是,來回不過一兩個時辰,前輩又何必跋山涉水,若是為了爭功,除去鏡妖,宋員外自會重金酬謝,陸某乃修道之人,又常年不下山,這黃白之物於我用處不大,所以……。」陸英朝又轉頭對正拔著倒刺的老道士毫不留情地繼續說道。

  餘年聞言滿臉苦澀,看著陸英朝一臉正經的樣子,抱頭懊惱。

  老道士臉上倒是沒有任何尷尬之色,聽完陸英朝的前半句話心中一喜,沒等年輕道士說完,便順著他話言道:「所以你一分的辛苦錢都不要?倒不是非要硬著頭皮,所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貧道四處遊歷,可最缺這些個盤纏了,這不還有個隨身邊苦命丫頭要養,也著實難為我這把老骨頭。」

  陸英朝哭笑不得,不再說話低頭望著山下小徑,想到這自稱是四方山的奇怪老道士以及無影無蹤的碧衣女子,已是隱隱察覺到山下暗流洶湧的跡象,一般來講,四方山向來不參與江湖之事,其中弟子大多以年輕一輩為主,像老道士這般年過半百的歲數,自己印象中只存在於幾位坐鎮閣中的幾位長老,況且門中極為推崇「靜心」、「持重」之理,像老道士這般背道而馳在四方山中幾乎是難以尋覓,加上這老道士多次對餘年刻意遮掩,這次本想與少年單獨相處,或許能了解到一些飛劍的以及少年身世的秘密,當然再撇開老道士談那碧衣女子,那就更奇怪得緊,自己不說在三門之中不曾聽過善以樂器為器的弟子,即使放眼整座江湖,能有這般實力也是寥寥無幾,倘若換成其他法力較為平庸的弟子恐怕是要鎩羽而歸。

  等少女挑完了所有倒刺,老道士站起身來,甩了甩伸得酸麻的手臂,看向細雨山色。

  途中,少年也是不厭其煩地在路上口中滔滔不絕地說著清南村的趣聞軼事,再走了一個時辰的時間,眾人最後在一枯枝圍院處停下了腳步。

  而此時身穿蓑衣小村夫正好在院子裡悉心照料些韭菜,瞧見突然一群人來找自己,顯得有些遲鈍與不知所措。

  小村夫略微跛著腳,看起來被宋員外挨打過的傷勢並沒有好利索,只見他一瘸一拐地來到院落前,抽出門閂,打開了屋門笑了笑問道:「幾位這次過來所謂何事?」

  餘年微微欠身,表示客禮,踏前一步說道:「你是張家小哥吧,我是虞縣桃源樓的餘年,想必你應該見過我,身後這幾位是四方山的高人,其實我們就是想問下關於宋小姐的事情。」

  小村夫笑容靦腆,輕輕嗯了聲,說道:「外邊下雨,若無嫌棄,不如進屋詳談。」

  聽得眼前小村夫這般客氣,踏入房屋的眾人倒是顯得幾分拘謹,看著眼前如此淳樸的小村夫,卻不知如何開口說這件事。

  小村夫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瞧著自己屋子的那寒磣勁,確實是不適合待客,轉而又看向了老道士,問道「道長,您怎麼也來了?可是上次給的平安符有什麼問題?」

  老道士氣的跺腳,吹鬍子瞪眼道:「什麼平安符有沒有問題,是那宋小姐有問題!」

  小村夫聞言愣了愣,眉眼中滿是焦慮,「唰」的站起身向老道士問道:「小姐?小姐她怎麼了?是不是出什麼事兒了?」

  陸英朝看著小村夫如此反應,心下也應實了自己猜想,沉聲說道:「看來你果真是知情的,那你應該也知曉,你所見到的宋小姐其實已經不是原來的宋小姐了吧?」

  還沒等張家小哥回答,老道士一步上前說道:「老道我雲遊四方,昔日曾在你身上感受到一縷妖氣,遂給你三紙符籙,那如今看來看來這縷妖氣和宋家的怪事很有大關係嘍!」


  小村夫支支吾吾,不肯言語。

  見著小村夫仍然不肯鬆口,餘年也忍不住開口勸道:「張小哥,你就莫要再遮掩了,我們前日去了宋府,宋小姐身上佩戴著你求來的平安符,這證明你二人是最近見面的,既如此你能不知道宋小姐身上的戾氣麼?」

  「你會不會是搞錯了!小姐雖然平時說話大聲了些,凶了些,可內心是很善良的,怎會傷人?」小村夫繼續辯駁道。

  小村夫一直都沒往這個方面想,畢竟二人見面的時候,小姐看著都和以前一樣,可其實他自己也清楚,尤其是偷偷從宋府丫鬟家丁閒言碎語的議論聲中知道了許多不對勁的事情。

  小姐在白日裡的性格也和以前判若兩人。

  如此還是小姐嗎?

  楊晴拍了拍小村夫肩膀,示意其不要過於激動,循循善誘道:「你是否知道宋小姐的情況?若是想讓我們幫助宋小姐,你就得配合我們說了實話,否則一旦讓那鏡妖得勢,你的宋小姐可就再也回不來了。」

  張家小哥本就是一個村夫,沒見過什麼世面,被老道士的話了一跳。聽到楊晴的話,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連忙將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出來。

  原來,自從張家小哥被打後,原本就對父親強填鴛鴦譜不滿。

  而宋小姐和張家小哥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幼年時宋小姐不慎落水,還是張家小哥二話不說,一頭鑽下湘雲湖,待到後來二人雖然沒有私定終身,但彼此心意都是明了的,宋小姐脾氣還不好,一般人見著她都得繞著走,總之沒誰真心待,唯有張家小哥一路相伴走來,她便芳心暗許了。

  張家小哥也喜歡宋小姐,心裡也明白她兇巴巴不過是為了對付那些欺負嘲笑她的人罷了,其實她內心還是很善良的。

  二人互相喜歡,一個不看中家世背景,一個不看中脾性,這倒算是真愛了。

  只可惜老天不作美,宋員外橫加阻撓,而宋小姐一意孤行,也不知道從哪裡得來了當年與秦花魁一同下葬的青天紅塵鑒,藉此想要與父親對抗,原本鬧的人心惶惶怕了她,她也就不用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了。恰巧這天,她對著銅鏡暗自傾訴自己的苦水,沒想到那銅鏡竟然活了過來,還與她對上了話。

  原本她還是十分害怕的,畢竟從小生活在虞縣,經常會聽說四方山道士降妖的故事。所以對銅鏡還是十分警惕的,只是最後為了將趕來上門的「青年才俊」趕走,宋小姐還是聽了鏡妖的謊話。她白天以正常人的樣子出入閨房,而到了晚上,就主動引鏡妖上身,只為各種恐怖的動靜,來恐嚇府上的下人。而每當斬妖除魔的道士上門,她就會和鏡妖溝通,然而裝出正常的樣子,來應付道士。

  眾人恍然,原來這宋小姐被鏡妖附身,並非是她倒霉遇著了邪祟,而是她主動引火燒身。只是沒想到,後來會冒出一個碧衣女子,顯然,這個女人,才是教唆鏡妖害人的罪魁禍首。不過當下,張家小哥說的好像也沒有什麼太有價值的信息,對於找到鏡妖,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楊晴聽得不覺好笑,言道:「所以你之前一直覺得我們是宋員外派來的才一直支支吾吾不肯說實情,既然我們能找到你,那宋員外遲早也會知道,若是等他知道這一切都是你們安排的騙局,你認為他還能允許你們二人喜結連理嗎?」

  小村夫搖了搖頭說道:「這本就不是什麼長遠之計,在外人看來,她是富家千金,我不過一介布衣,門不當戶不對,不管如何,宋員外他是決計不會同意把小姐嫁給我的,只是她與我說可以裝神弄鬼,搞得那些公子哥們不敢娶她,我當時就很擔心,也並不是很贊同這件事,畢竟引妖入體,我聽著就很危險,不過宋小姐又與我說,曾與那面銅鏡滴血認主,白日裡是她自己,晚上的時候才會引得那鏡妖上身嚇唬人,不過小姐也並沒有毫無防備,特地從雲遠寺要了一對招魂引過來,看她信心滿滿的樣子,我也就依了。而且我放心不下就去求了平安符,偷偷去了宋府看她,好在她平安無事,想來是被什麼事情給纏身了,她無心害人的,小姐那麼善良,只是想和我在一起罷了。」

  老道士搖頭嘆道:「小丫頭膽子倒是挺大,竟與這種器靈認主,怪不得當時見她的時候不對勁,嘖,還踹我攤子!」

  楊晴轉過頭看向老道士,出言問道:「爹,器靈認主不是很尋常的事情嗎?有何不妥?」

  老道士得意地昂起頭,找了張朽木椅坐下,緩緩解釋道:「尋常器靈自是無事,你看這位陸道友的長劍,便也是其中的一種。」

  陸英朝笑道:「前輩慧眼,此劍曾在我四方山浣劍院內沉澱近百年的浩然正氣,如今確有劍靈寄宿於此。不過即使如此,子明師兄曾特地告誡,修為不夠切不可與器靈認主。」

  老道士點點頭言道:「修為不夠確實會出現無法駕馭法器的情況,不過以你的劍靈來講,其實這倒也無傷大雅,通常來講,器靈認主皆是以人為主,器為從,但是宋小姐是肉體凡胎,且那器靈又心術不正,二者主從關係由此顛倒,不過也正是因為那鏡妖動了歪心思想要奪舍,才遲遲沒有噬主,而是等到十五,陰陽徹底失衡時再行奪舍。」

  老道士頓了頓,眼裡看向小村夫,繼續說道:「待到那時你的那對招魂引便再也喚不醒那小丫頭的魂魄。」

  而餘年此時也說道:「不瞞張小哥,其實前日晚上我等特意去了一趟宋府,想要摸摸情況。那時我便在宋小姐閨房內瞧見了兩位紅衣女子。雖說樣貌並無二樣,但氣質全然不同,如此看來,而那鏡妖白日裡就取代了真正的宋小姐。」

  一向脾性溫和老實的張小哥聽完宋家小姐如今身陷陷阱,竟是滿臉通紅,焦慮萬分,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只見他抹著淚跺腳憤憤道:「怎會如此!」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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