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字據和棒子
天師調人很快,這次由上清宮的掌宮真人張無暇親自帶隊。
按照品級來說,張無暇是參知真人,要在小殷這個普通真人之上,不過有些時候帳不是這麼算的,就拿老殷先生來說,他也不是參知真人,不過手中權力直追平章大真人,絕大部分參知真人見了老殷先生都不敢造次。
姚懿不在金闕的序列之中,卻是享受參知真人待遇,如今也在老殷先生之下。很多時候,權力大小取決於自己與最高權力的距離,離得越近,權力也就越大。
小殷雖然不是參知真人,但距離最高權力委實太近了,這就導致小殷的身份過於特殊,總不能真把她當個普通真人看待吧?普通真人能隨時面見大掌教嗎?普通真人能盡得道門一眾高層的寵溺嗎?
答案肯定是不能。
那麼就不能把小殷當作普通真人看待。
正如過去的七娘、周夢遙之流,她們甚至不是真人,只是四品祭酒道士,可沒人把她們視作四品祭酒道士,七娘甚至能與三儲君談笑風生。
小殷也是大膽,直接跑去問天師:「天師,天師,這次查案是以我為主呢,還是以張掌宮為主呢?」
天師想要敷衍過去,故意不給準話:「自然是你們二人通力協作,沒有主次之分。」
小殷卻不上當:「天無二日,心中只有一個太陽,國無二主,大掌教和皇帝只能剩下一個。兩人都為主,便是兩人都不能做主,如果兩人意見相左,令出多門,那麼到底聽誰的?沒有人做主,這個案子便查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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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師只得說道:「那你想要怎樣?」
小殷道:「要麼是一正一副,要麼是建立小組少數服從多數。一個小組的最低人數是三個人,既然現在只有兩個人,那麼我肯定要做正的,如果讓我做副的,我可不承擔主要責任。」
天師這才意識到自己有些小瞧這個小傢伙了。如果讓張無暇出面做主,那麼與天師親自出面有什麼區別?誰不知道張無暇是天師的首席秘書,那就是天師的化身一般。
想要打鬼借鍾馗,那就得給小殷做主的權力,哪怕只是名義上做主的權力。
最後天師不得不說道:「那好,你來做主。」
小殷把手一伸:「立字據。」
天師不由一怔,好氣又好笑,多少年了,三師的話就是金口玉言,幾時有人敢讓三師立字據的?
小殷卻振振有詞:「就算是大掌教,也要立字據,天師只是副掌教大真人,難道比大掌教還要特殊嗎?」
齊玄素就不敢在小殷面前說類似「我什麼時候說過世子多病汝當勉勵之」的話語,因為一旦涉及許諾,小殷第一個要求就是立字據,不立字據的許諾就當放屁,信不了一點。如果時間充裕,小殷還要找見證人外加留影,絕對抵賴不了半點。如果齊玄素敢問,小殷就敢把時間精確到西洋時間幾分幾秒。
所以天師想要糊弄小殷那是很難的,小殷才不上當。
天師無奈,不願跟孩子一般見識,只得給小殷寫了一張字據。
小殷接過字據看了一眼:「沒有印……」
天師笑罵道:「要求還不少。」
小殷覥著臉道:「要是沒有印,別人不信怎麼辦?到時候出了岔子,我可不出頭。」
天師無奈道:「罷罷罷,我給你用印就是了。你要哪方印章?是我的私章?還是天師的『陽平治都功印』?」
此印雖然是仙物,但也是天師大印,許多正式公函乃至青詞上表都需要加蓋此印,所以天師可以把「歸藏燈」和「三五雌雄斬邪劍」借出去,唯獨不會把「陽平治都功印」借出去。
小殷嘿嘿一笑:「都蓋上是最好了」
天師也不跟她計較,先蓋上了「張無壽印」,又用了象徵天師的「陽平治都功印」。
小殷這才心滿意足,拿著字據歡喜去了。
天師此時還不知曉,他這不跟孩子斤斤計較的一念之差,讓張無暇吃了多少苦頭。
張無暇到了之後,小殷便擺出正職的架子,要讓張無暇聽她的命令。
因為天師已經提前跟張無暇通過聲氣,所以張無暇明面上沒說什麼,表態自己一定會鼎力協助小掌教的工作。
「很好,很好嘛。」小殷老氣橫秋道,「有了這個心思,就沒有辦不好的事情,聽說你這次從雲錦山帶了不少人來?」
張無暇道:「此番來人都是上清宮的精銳,也悉數聽從小掌教的號令。」
小殷又是連連點頭,把一些老道士的做派學得惟妙惟肖,故意拉長了音調:「啊,都到齊了吧?有沒來的嗎?沒來的舉下手。」
小殷喝了一口茶,不忘吐掉嘴裡的茶葉,然後把茶杯重重一擱:「沒人舉手,那就是都到齊了。」
「現在開始議事,這個,都拿筆記一下。」小殷敲了敲桌子,「今天我們只講一個問題。就是這個、這個關於謝家的問題。」
小殷翻了翻筆記本:「啊,這個,我講到哪裡了?」
有人小聲提醒了一句:「謝家問題。」
「對,謝家的問題。事不宜遲,啊,你們即刻前往謝家祖宅緝拿這個、這個謝三公子。啊,這個謝三公子謝知世,這個這個,大家一定要精誠團結,啊,務必將其捉拿歸案,不要使其逃脫。」
張無暇實在聽不下去了:「小掌教,實在不行咱還是照著稿子念吧,沒必要加這麼多語氣詞,我這個年紀都沒成這樣。」
「哪有什麼稿子。」小殷揮了下手,「你這個小道友……這個老道友怎麼能這麼講話,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上級了?廢話少說,快點去,若是讓人跑了,我拿你是問。」
張無暇揮了揮手,示意全體出動去抓人。
其他人都如蒙大赦,這位小掌教比老道士還老道士,簡直是折磨。
這些張家道士的確是精銳,很快便把謝家祖宅圍了個水泄不通,只是來晚一步,這裡已經人去樓空。
謝知世不在,謝林淵不在,謝知世的父母也不在,只剩下一些無關緊要的僕人。
既然天師已經明確表示不想親自出面,那麼張無暇只好回去找小殷匯報。
小殷抓住機會將這些人大罵了一通,指責他們辦事不利。
張無暇倒是不覺得意外,既然謝知世能從幽獄中撈人,那麼他想要無聲無息地離開金陵府就不是什麼難事,其實走掉一個謝知世,問題不大,關鍵是要剷除謝家在江南的根基。正所謂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走一個容易,走一大家子就不容易,目標太大。
小殷示意其他人都出去,只剩下她和張無暇。
張無暇提議道:「既然謝知世畏罪而逃,那我們乾脆發下通緝令,抓捕謝氏族人。」
小殷顧不得裝老道士,立刻擺手道:「不行,到底該抓什麼人,要先審了謝知世才能確定。」
張無暇道:「可是謝知世已經逃了,無人可審。」
小殷兩手一攤:「那你們抓去啊。」
張無暇道:「要先審問了謝氏族人才能知道謝知世的下落。」
小殷道:「道門可沒有連坐之罪。」
張無暇道:「非常之時行非常之法,顧不得那麼多了。」
小殷一拍桌子,震得茶杯都跳了起來:「我是老大,我說了算,我說不許抓人。」
張無暇皺起眉頭:「小殷真人,道門並無『小掌教』之職務,我尊你一聲小掌教,不意味著我就要聽從你的命令行事,而且大掌教也曾公開批評過這類事情,甲子靈官為此還受了處分,我這樣做,也算是貫徹落實大掌教的指示了。」
小殷哼哼一聲:「本座神機妙算,早就料到你們要搞這麼一出,你看這是什麼?」
說罷,小殷直接掏出了天師的字據。
張無暇不由一怔,萬萬沒想到小殷還有這一手,他有心說是假的,可天師的筆跡和兩方印章又做不得假。
小殷大聲道:「你敢不聽天師的話?」
張無暇道:「這、這並非天師的手令,只是個字據。」
小殷一瞪眼:「白紙黑字,天師親自寫的,還有天師的印章,怎麼就不是天師的手令了?你要是不信,咱們現在就去天師那裡評評理,看看天師認不認!」
張無暇沉默了片刻,緩緩說道:「這就不必了。」
小殷氣勢十足:「既然你不敢,那就執行命令。」
張無暇仍是搖頭道:「恕難從命。」
小殷的眼神變得不善起來,悄悄伸手去摸她的棍子:「你可要想好了,戰時違抗上司命令,就是違抗軍令,我真能把你打得直叫喚,最後鬧到天師那裡,也是我有理。」
張無暇也察覺到了小殷的不懷好意,便想要向外走去。
可小殷不給他這個機會,道果境已經展開,直接困住了張無暇。
「呔!哪裡走!吃俺小殷一棒。」
張無暇猛地回頭,就見小殷高高躍起,當頭一棒。
他萬萬沒想到,小殷說動手就動手,而且動手不留情。
片刻後,小殷獨自走出議事堂,向一眾張家道士下令道:「剛才天師有事把張掌宮叫去了,我們就不等張掌宮了,先辦案子,你們即刻搜捕一個名叫郭翁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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