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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梁光復

  在北布拉濟河和格蘭德河的匯聚之處附近,越過聖弗蘭西斯科山脈,有一處原住民的神廟遺址,這是一種與西方神殿截然不同的建築風格,底座呈梯形,四四方方的神殿都位於最上方。

  此時這處神殿舊址被西道門開闢為一個臨時據點,聚集了好些人手。

  神殿內部有眾多壁畫,記載了原住民的歷史和神話傳說,也可以說是史詩篇章。

  一人正舉著提燈觀看壁畫,口中輕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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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武望餘杭。雲海天涯兩杳茫。何日功成名遂了,還鄉。醉笑陪公三萬場。不用訴離觴。痛飲從來別有腸。今夜送歸燈火冷,河塘。墮淚羊公卻姓楊。」

  此人身材魁拔雄武,東方面孔,東方打扮,相貌極為英武,身後一眾人等也是清一色的東方面孔。

  他微微一頓,感嘆道:「百年還鄉夢,何日登九霄?」

  便在這時,有一人從外面走進神殿,稟報導:「真人,人到了。」

  正在欣賞壁畫之人放下手中提燈,轉過身來:「讓他進來。」

  話音落下,一名身著教士服之人走了進來。此人雖是教士打扮,但並非金髮碧眼,而是黑色頭髮,而且膚色較深,似乎還有原住民的血統。

  「見過皇甫真人。」來人雖是聖廷打扮,但對於東方禮數十分熟悉,拱手作揖。

  提燈之人正是西道門九真人中最年輕的皇甫極,繼承了皇甫家一貫的美姿容,不過並無半點脂粉之氣,陽剛英武,極具個人魅力。

  他擺了擺手:「不必這麼多俗禮,我們是老朋友了。」

  「是。」來人應道。

  「光復。」皇甫極分明站得很近,聲音卻仿佛從遙遠天際傳來的雷聲,讓這名教士不由頭皮一麻,「你還記得當年去北大陸,我送你的那番話嗎?」

  「記得。」被稱作「光復」之人恭敬回答道。

  皇甫極道:「『天下有大勇者,卒然臨之而不驚,無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挾持者甚大,而其志甚遠也。』這幾句話既是送給你的,也是我用以自勉的。你這些年蟄伏在北大陸,我都看在眼裡,你的苦處,我也得理會得。」

  「皇甫真人……」光復似乎有千言萬語,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皇甫極的聲音忽然近了,仿佛近在耳畔:「我第一次知道『光復』二字,還是小時候看《聞雞起舞》的典故:『祖逖,東晉人也,有大志,常欲光復中原。』對於中原人來說,這是個很重的名字,我贈你這個名字,是期望著我們有朝一日能夠光復北大陸,奪回被西洋賊人搶去的錦繡河山。光復,你擔得起這個名字。」


  「皇甫真人!」被稱作光復之人顯然是感動了,慨然道,「荀卿有言:義之所在,不傾於權,不顧其利,舉國而與之不為改視,重死持義而不撓,是君子之勇。亞聖有言:義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我梁光復奉命蟄伏,從未後悔半分,為光復大業,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你不能死,我們都不能死。」皇甫極伸手按在梁光復的肩膀上,聲音也變得激昂起來,「該死的是那些強占了北大陸土地的惡賊,如果一定要血流成河,那麼就讓這條血河推動我們的光復大業。」

  「光復明白。」梁光復沉聲道,「其實很多兄弟之所以走到一起,不是因為國家大義,也不是因為教義感召,只是因為單純的復仇而已,他們的親人死在了那些西洋人的手中,被割了頭皮,他們僥倖逃得性命,餘生的意義也只是以血還血。」

  「沒錯,復仇。」皇甫極這才進入正題,「說一說你掌握的情況吧。」

  梁光復道:「北辰堂的孫仲奴並非失手被擒,而是主動叛變,這才讓北辰堂上下未能事前察覺,導致損失慘重。萬幸,北辰堂蓮座提前得到了消息,及早下達了撤退命令,避免了更大的傷亡。」

  「北辰堂的新首席,齊玄素,齊天淵。」皇甫極自語道,「我倒是聽說過此人,小小年紀,鼎鼎大名。據說王教鶴便是栽在了他的手裡,那可是一位地方實權派,三十六位參知真人之一,縱然有東華真人給他撐腰,也可見本事。如今名聲更在道門三秀之上,世人常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三十年後,說不定就是道門大掌教了。清微真人也對他寄予厚望,派他來做說客。」

  皇甫極微微一頓,繼續說道:「據說鳳麟洲那邊有些變故,先是北辰堂的次席去了主持局面,齊天淵就任北辰堂首席之後,接替次席去了鳳麟洲主持局勢,遲遲未曾動身來新大陸。他遠在萬里之外的鳳麟洲,如何知曉北大陸的變故?甚至比李命真知道的還早?難不成他並不在鳳麟洲,而是虛晃一槍,已經悄然來到了北大陸?」

  梁光復道:「我也是這麼想的,蓮座此舉,固然沒讓北辰堂遭受更大的損失,可也暴露了蓮座就在北大陸的事實。前不久在聖約克的下城區發生了一次大爆炸,有人以一己之力擊退了四位資深議員,我懷疑便是蓮座所為。雖然蓮座修為不俗,但終究是身在敵境,所以福音部才會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他們之所以不惜提前泄露消息,放跑許多北辰堂之人,想來就是發現了些許蛛絲馬跡,要用這個辦法來驗證他們的猜測,殺再多的暗子,都不如拿下一位蓮座。」

  「好一個慈悲心腸。」皇甫極慨然一嘆,說不清是感慨還是譏諷,「慈不掌兵,義不掌財,這可不成。不過話又說回來,清微真人用他,也不是讓來他領兵打仗的,而是讓他來止戈止戰的,倒也說得過去。」

  梁光復接著說道:「福音部想要抓住蓮座,不過至今還未找到蓮座的蹤跡。值得一提的是,聖約克的議長索菲亞·奧古斯特最近很反常,因為一個女演員奧黛麗·艾爾失蹤,大動干戈,據說調動了飛艇去半路截殺,鬧出好大的動靜,結果卻是飛艇被人單手摺斷,派去之人無一生還,由此看來,蓮座似乎不是孤身一人,還有幫手協助。」


  「單手摺斷飛艇?這可不是普通天人能夠做到的,最少也是偽仙修為。」皇甫極若有所思道,「應該不是齊天淵,他沒有這樣的修為,難道說玉京還給他派了個『護法』?這倒是有意思了,這等待遇,大掌教繼承人也不過如此了,難怪他有恃無恐。不過按照你的說法,這位玉京偽仙已經在海上現了蹤跡,福音部不去海上找人,怎麼會在陸地上大動干戈?」

  西道門也是道門,西道門稱呼道門為「道門」,難免彆扭,所以西道門中人通常以玉京或者金闕代稱道門。

  梁光復道:「這就說明蓮座和這位玉京高人並不在一起,可能是兵分兩路。」

  「身陷敵境,敵眾我寡,本該合兵一處,握成一個拳頭打人,貿然分兵是大忌。這位齊首席年紀輕輕便躍居高位,定然不是庸碌之輩,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皇甫極緩緩說道,「他明知道分兵不利,卻還要兵分兩路,肯定是有所緣由。現在看來,很可能是玉京偽仙走海路,而他本人走陸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真人高見。」皇甫極身邊之人立刻贊道。

  皇甫極不為所動,繼續說道:「無論是齊首席也好,還是玉京偽仙也罷,飛天遁地只是尋常,轉瞬千里也並非難事,就算是兵分兩路,他們又何必要乘船乘車?」

  「失蹤的奧黛麗·艾爾!」梁光復恍然大悟道,「就是齊真人帶走了奧黛麗·艾爾,所以奧古斯特才會如此焦急。奧黛麗·艾爾的身上肯定藏著什麼秘密,才會讓齊真人和奧古斯特大加爭搶。也正因為奧黛麗·艾爾拖累,齊真人才不能直接返回南大陸,需要遮掩行蹤,徐徐圖之。」

  「看來就是如此了。」皇甫極道,「這個奧黛麗·艾爾是關鍵,我們得幫齊首席一把。可我們現在不知道這位齊首席在什麼地方,陸玉珏沒說嗎?」

  有人回答道:「他大概也不知道。」

  皇甫極不再提及此事,轉開了話題:「孫仲奴此人,到底為何主動叛變?」

  梁光復遲疑了一下:「我聽說,是因為錢輔理想要把他調回金陵府,他不願意回去。」

  皇甫極身邊一個負責情報之人說道:「據我所知,孫仲奴祖籍就是金陵府,老錢把他調回去,這是好事,他怎麼會不同意?退一萬步來說,就算他不同意,也不至於直接叛變,害了幾乎把他當親徒弟看待的老錢。」

  梁光復嘆息一聲:「要不怎麼說人心難測呢,雖然他祖籍是金陵府,但他不是在金陵府長大的,他其實是在聖約克長大的,別看他還是黑頭髮黑眼睛,但內里已經與那些西洋人沒什麼兩樣了,對他來說,聖約克是故土,金陵府才是他鄉。」

  皇甫極面無表情道:「不過是一個叛徒罷了,順手殺了就是。還有他的家人,也一併除掉,給死去的道友們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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