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明月當空
「我剛才在書房就聽到,有人要找我當面對質,是誰?」慈航真人笑著說道,與平時的端莊模樣大不相同。
蕭月如立刻檢舉揭發:「是張家姐夫。」
齊玄素坦然笑道:「我要問一問真人,我和青霄的婚事到底拖到什麼時候?」
慈航真人道:「我可沒拖,相關的事情,我都跟七娘談好了。」
說到這裡,慈航真人微微一頓,話鋒陡轉:「當時我就說過,先把你摘出來,可七娘不同意啊,說什麼我們要搶走你,現在知道難受了?」
齊玄素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不見:「真人……早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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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一點。」慈航真人沒有否認,「現在看來,比我想像的更複雜。」
齊玄素不奇怪慈航真人怎麼知道的,不要忘了,天師才是幕後推手,慈航真人可是僅次於天師的正一道第二號人物。
除了張月鹿之外,其他人都是一頭霧水,不知道兩人在打什麼啞謎。
這就是所謂的長輩商量?
齊玄素深深感受到道門高層的厲害之處,不說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可大多數時候、大多數事情都在他們的掌握之中。
慈航真人就是點了一下,沒再多說什麼,吩咐開始家宴。
齊玄素很快平復了情緒,沒有六神無主,也沒有失魂落魄,在外人看來,還是那個志得意滿的齊首席。
家宴的過程倒是沒什麼好說的,主要就是聯絡感情。這些年來,慈航一脈的弟子分散在各地,各有各的差事,甚至部分人已經嫁人生子,難得見上一面,大多是在敘舊。
不過到了自由活動的後半段,也逐漸分出了小圈子,有孩子的自然把話題轉移到了孩子上面,沒有孩子的更多注重各種興趣愛好,也有上進想要進步的,不免去地位更高之人面前晃悠,林林總總,人間百態。
齊玄素在哪個圈子?
在以慈航真人為首的那個圈子裡,人數不多,除了慈航真人之外,還有石冰雲、齊玄素、張月鹿、白英瓊,以及其他幾位慈航一脈的七代弟子。
一言蔽之,二品太乙道士是個門檻。
到了這個圈子,就只剩下齊玄素一個男人了。不是說慈航一脈沒個能上檯面的男人,而是今天赴宴的男道士里,只有齊玄素得了真人名號。其他男家屬,比如秦權翊,他便沒有來。所以慈航一脈還是有男人的,只是位高權重的男人們不太喜歡這種「姐妹聚會」。
其實齊玄素也不想跟這麼多女人攪和,只是沒辦法,他有求於慈航真人,不得不來。
一眾人來到一個獨立的小廳,這裡是西式布局,張月鹿和齊玄素坐在一張雙人沙發上,一人倚著一邊的扶手。
石冰雲坐在一個單人沙發上,毫不顧忌地點起一根雪茄。
慈航真人沒有坐著,而是站在石冰雲的後面,扶著沙發的靠背:「如今的年輕人們也到了成家的年紀,李家的小國師要成家,我們這邊的天淵和青霄也不能再拖了,不過在此之前,還有一個問題要解決。」
一直沒怎麼說話的張月鹿突然開口道:「說到底還是聯姻,不過我倒想說一句。師父未嫁,東華真人未娶,你們老兩位也是挺般配的,聯姻的力度可比我們兩個小輩強多了。」
坐在張月鹿身旁的齊玄素都驚了。
大姐,你是真敢說。一晚上不聲不響的,就等著現在來一句大的。
不過其他慈航一脈的弟子都不怎麼驚訝,看來張月鹿在這種內部私密聚會中口出驚人之語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石冰雲甚至鼓掌叫好:「青霄這個提議好。師姐,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該嫁人了。」
慈航真人並不動怒,只是笑道:「我與裴玄寂不是第一天認識,我想要嫁人,也不必等到現在。換句話來說,裴玄寂想要尋找道侶,同樣不必等到現在。」
這個話題便被輕輕揭過。
齊玄素主動開始了話題:「我今天去見了姜大真人。」
「姜老怎麼說?」慈航真人隨意問道。
齊玄素當然不會提什麼劃清界線,而是說道:「姜大真人說,太平時節,中間派和溫和派是最大公約數,可隨著鬥爭加劇,最先死的就是中間派。一切的問題,最終都會變成站隊問題。」
慈航真人輕輕拍了拍沙發的椅背:「姜老這番話可謂一針見血,沒有組織的最終會輸給有組織的,能對抗組織的只有組織。」
張月鹿嘆了一聲:「黨爭。」
石冰雲吐出一口白白的煙霧:「何處不爭?太平總是短暫,紛爭才是常態。」
慈航真人揮散煙霧:「天淵是我們的人,我當然要幫你說話。」
齊玄素正要道謝,慈航真人已經抬手制止:「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氣。」
同樣是抬手做阻止狀,慈航真人沒有東華真人那麼霸氣。東華真人總是喜歡伸直了胳膊,手掌微微下壓,居高臨下,拒人千里之外。慈航真人則是把手收在胸前,手心朝前,幅度很小,有點像「施無畏印」,顯得內斂且平和。
這也顯示出兩人的風格不同。
慈航真人離開沙發的位置,負手來回走動:「越是到了這種關頭,我們自家人越是要同心協力,要一致對外,不能內鬥。」
白英瓊接口道:「現在的問題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誰是內,誰是外,還有待商榷。」
慈航真人道:「不必著急,很快就會明了。」
就在此時,蕭月如走了進來,在慈航真人的耳邊輕輕耳語幾句。
慈航真人微微點頭:「我知道了,讓她去書房等我。」
蕭月如又退了出去。
慈航真人對其他人說道:「我有事,先離開一下,你們隨意。」
慈航真人前腳剛走,張月鹿後腳就去酒櫃開了一瓶酒。師徒兩個平時就是鄰居,張月鹿又是衣缽傳人,來這裡就像回家一樣,只是這些年被外放地方道府,才不怎麼過來了。
石冰雲則順勢占據了張月鹿的位置,與齊玄素並排坐著:「天淵,我聽說兩年前,你和青霄給吳光璧來了個大的?掏心挖肝的,下手挺狠。我這兩年沒見你,也沒機會問。」
齊玄素笑道:「怎麼,老上司因為老情人的事情來找我這個老下屬興師問罪?」
「我為他興師問罪?屁!當浮一大白才對。」石冰雲不屑道,「青霄,給我們滿上,我敬你們兩個一杯。」
張月鹿沒有拒絕,反而問道:「還有誰要喝酒的,乾脆一次都說了,別讓我來回折騰。」
白英瓊道:「那就一人一杯吧。」
張月鹿按照人頭數拿出對應的杯子,放在茶几上,全都倒了八分滿。
石冰雲說到做到,真就敬了齊玄素和張月鹿一杯。
齊玄素和張月鹿也沒拒絕。
喝過了酒,石冰雲又開始吞雲吐霧。
齊玄素恍惚間從她身上看到了未來的小殷。
前些日子,他還沒閉關的時候,小殷就鬧著要養只大白鶴,不知她從哪看來的,要學人家騎鶴下江南。齊玄素耐心告訴她,婆羅洲在江南的更南邊,下不了江南,你得北上。可小殷不管,就是要養大白鶴,並信誓旦旦保證自己給它刷毛、餵食、撿糞。
道門是有些大白鶴,能載人,齊玄素也能搞來,只是不能慣孩子的毛病,要什麼就給什麼,那是溺愛,所以齊玄素最終給了只大白鵝,並告訴小殷,這也是風雅之士養的,不比白鶴差多少。
現在回想起來,真要是順了小殷的意,她還不得上天?
要做神仙,駕鶴飛天。喝酒抽菸,妙不可言。
不一會兒,慈航真人回來了,笑道:「好啊,背著我喝酒。不必問,肯定是青霄這個小酒鬼帶頭。」
「既然喝酒,沒有月色佐酒怎麼能行?」慈航真人取過一個白玉盤,隨手往上一丟。
就見白玉盤非但沒有撞到天花板被砸得粉碎,反而真正化成了一輪明月,越升越高。
再看周圍,哪裡還有什麼屋舍,正位於一方大湖之上,湖面上倒映出一片群星璀璨。
眾人還是維持著原來的姿態,然後越來越高,似乎朝著空中一輪明月飛去。
明月越來越近,隱約可見其中有一座宮殿,正是廣寒宮。
然後又從廣寒宮中飛出一眾仙姬,當月起舞,與真人無異。
酒壺自行而動,仿佛有無形之手執壺,為眾人斟酒,其中酒液怎麼倒也倒不完。
慈航真人向後一依,有雲氣自生,仿佛一張雲床,托住慈航真人的身形。
周圍又出現各種珍奇靈獸,其中就有小殷心心念念的大白鶴。
各種祥瑞異景層出不窮,繽紛萬象,讓人眼花繚亂。
齊玄素震驚非常。
這等幻術,竟然沒有半點不和諧之處,最起碼他這個造化武夫竟是沒有發現破綻,如身臨其境。
他突然冒出一個念頭,如果不是假的呢?如果這裡真是廣寒宮呢?
那麼只能用仙人手筆來解釋了。
慈航真人此舉是什麼意思?委婉表示她已經躋身仙人?
那麼另外兩位真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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