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大幕拉開
送走了孫合玉,齊玄素回到籤押房,在他的案頭上放著三份卷宗,分別是孫鑰平的個人檔案、化生堂出具的大虞國主最新病案、有關龍氣泄漏調查的階段性匯總。
這意味著三條線索,而且這三條線索並不是完全孤立,而是互相之間有所交叉。比如大虞國主的病情就與龍氣泄漏脫不開干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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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玄素拿起病案,再看了一遍。
根據兩份病案的前後對比,就會發現,大虞國主的病情並沒有好轉,反而有加重的趨勢,只是大虞國主不再做那個古怪的噩夢,不再夢到巫羅。
可事實上,是否做夢根本無從驗證,全都是大虞國主的一面之詞。可能他一直都在做夢,只是他現在故意說不做夢了。也可能是他一直都沒有做夢,只是他過去故意說自己噩夢不斷。
這裡面肯定存在蹊蹺,只是齊玄素暫時還想不通其用意是什麼,只能指望陳劍秋有所進展。
再有就是孫鑰平了,經過徐教容的提醒,再加上孫合玉的反應,齊玄素幾乎可以肯定,這小子身上有什麼事情。這也不奇怪,以他這個愛惹事的性子,清清白白才是最大的問題。
齊玄素也算是參與過不少大案了,所有的大案都有一個特點,便是從小處著手,沒有一上來就直奔主題的,都是從小嘍囉著手,牽扯出中層頭目,最後才到幕後的大人物。這個過程既是順藤摸瓜,也是剪除羽翼。現在看來,孫鑰平就是小嘍囉,是一個線頭。
當然,齊玄素首先要確保孫鑰平的安全,不能讓他死了,雖然孫合玉應該不至於下如此狠手,但難保其他人不會打這個主意,他們可以通過孫鑰平的死刺激孫合玉跟齊玄素拼命,以達到借刀殺人的目的。
按照道理來說,孫合玉身為曾經的參知真人,應該能一眼看破這點小伎倆,只是一番接觸下來,齊玄素總覺得這位老真人有點脫節,也可能是隨著生死大限逐漸臨近,心態發生了很大的變化,變得偏激,未必能如年輕時那麼清醒,不可不防。
能否長生,其心態還是大不相同的。長生之人總是心態比較平和,終其一生,也不會有太大的起伏。可不能長生之人就是另外一個情況了,就算不存在體力精力衰退的情況,生死之間有大恐怖,越是晚年,越是容易心態失衡,甚至走向極端。
之所以如此,關鍵只有一點,長生之人有退路,不能長生之人沒有退路。
長生之人可以飛升,不能長生之人就只能等死。
人死萬事空。能看破的人很少,能平靜面對死亡的人更少。
所以道門對於高層的境界修為和年齡限制很是嚴格,大掌教和三位副掌教大真人作為掌舵人,必須是長生之人。
徐教容親自送孫合玉離開社稷宮後,也來到了齊玄素的籤押房。
齊玄素轉過身來:「徐輔理,孫鑰平你可要安排好了,其他人我實在信不過。」
徐教容道:「齊次席放心,我已經把他轉移到水宮了,他未來三個月的勞役就是在水宮執行,畢竟干一些水宮的雜務也是勞役,安全方面不會有什麼問題。」
齊玄素點了點頭:「這就好,人不能在同一個坎上絆倒兩次。」
徐教容明白,齊玄素說的是帝京道府的事情,他當初在帝京道府任職的時候,那個什麼高老爺就被人在幽獄滅口,最後不了了之。
齊玄素又道:「三個月的時間,能從他的身上打開一個突破口嗎?」
徐教容道:「應該不難,這種紈絝子弟,不是江湖上的亡命之徒,談不上死硬,也不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道府道士,談不上城府和狡猾。把他孤立隔絕起來,無法與外界交流,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他自己就要心慌,我們先晾他幾天,擺出不著急的姿態,他會主動要求跟我們談的。」
「徐輔理所言不錯。」齊玄素表示認可,又交代了一點,「關鍵要做好隔絕,不要讓外面遞進話來。徐輔理,你是水宮的大管家,什麼人可信,什麼不可信,你心中有數,現在是特殊時期,你得把水宮的門戶守牢了,一隻蚊子也飛不進來。」
徐教容正色道:「請齊次席放心。」
齊玄素自然不會再像做主事的時候那樣親自負責此事,他的主要精力要放在即將召開的道府大議上,這是他一手推動的,為的就是對龍氣泄漏之事展開全面、深入的調查,順著龍氣這條線,繼續深挖下去。
不用懷疑,龍氣泄漏的事情肯定與道府有關,沒有道府的人配合,不可能瞞天過海,在升龍府造出兩個神降容器。
這件事,肯定無法在府主議事上通過,所以才要進行道府大議。
徐教容離開之後,齊玄素坐到椅子上,又梳理了一遍敵我形勢。
除去掌府、首席、次席之外,還有七位副府主,其中最少有四個是王家一派的人。剩下三個副府主,也不意味著就是站在齊玄素這邊,只能說是有可能向齊玄素靠攏,還是看在蘭大真人的面子上,如今蘭大真人不在,他們的立場並不堅定。
除此之外,徐教容和兩位一品靈官可以參與大議,他們是絕對站在齊玄素這邊的。還有六位二品靈官,其中最少有四人是齊玄素這邊的。這不是齊玄素的威望有多高,只因為他們都是蘭大真人的人。
不過王教鶴在婆羅洲經營多年,對於靈官的滲透比較嚴重,一品靈官地位超然,直屬於靈官府,他插不上手,可二品靈官就不那麼好說了,尤其是與道府關係密切的部分靈官,反而是駐守舊港宣慰司的靈官比較乾淨。
剩下的是部分比較特殊的三品幽逸道士,九堂都設有分堂,一般情況下只是設分堂主事,根據道門最近的改制,屬於首席主事,不過有些比較重要的分堂,也會設輔理,位在主事之上,等同於總堂的普通副堂主,不過無權參加道堂議事。
在婆羅洲道府,因為這裡海貿興盛,又是邊陲之地,還涉及到跟外人打交道,所以市舶堂、天罡堂、祠祭堂設有輔理。一年沉了十一艘大船,市舶堂肯定是逃不脫干係,不過天罡堂輔理和祠祭堂輔理卻是齊玄素這邊的人。這當然也不是因為齊玄素如何霸氣,沒見面就把兩位輔理折服了,只是因為齊玄素代表了金闕。
算下來,只能說齊玄素有勝算,卻談不上必勝,還存在很大的變數。
孫合玉來找齊玄素要人的第二天,婆羅洲道府的上層人物已經陸續到齊,道府大議正式開始。
整個婆羅洲道府都在關注這次道府大議,甚至不止是婆羅洲道府,南洋諸國、各方勢力也密切關注著道府大議的結果。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這次道府大議明顯分成了兩個陣營,一個陣營是以掌府真人王教鶴為首,另一個陣營是以次席副府主齊玄素為首。
按照道理來說,應該是王教鶴代表的南洋本土派更為勢大,可偏偏齊玄素代表的是金闕,是道門,這讓很多人不敢正面對抗。也有很多人早就對王教鶴心懷不滿,只是一直不敢發作,借著這個機會,乾脆站在了齊玄素這邊。還有一部分人,是蘭大真人的人,自然也是支持齊玄素的。
所以兩大陣營竟然是勢均力敵。
許多人隱隱預感到,南洋要變天了。
隨著這次道府大議的大幕拉開,兩大陣營的正面對抗也逐漸開始。
走到這一步,齊玄素多有感慨。
就在幾年前,他還是一個小小的七品道士,朝不保夕,看不到前途,真就是混口飯吃罷了。
短短几年之後,他也是所謂的大人物了。
直面鳳麟洲古神和三儲君之一的清微真人,斥責已經歸隱山林的大真人,與一位參知真人正面抗衡,替代掌府大真人掌控一洲兵事。
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毫不誇張的說,多少人的興衰榮辱就繫於他的一念之間。
憑的是什麼?憑的是他那無量階段的境界修為嗎?
是權勢的力量。
當初的李天瀾,真要靠境界靠修為說話,對上七人小組,七個打一個,怎麼也能把他打死了。可他是次席副府主,動用手中或明或暗的權勢,便讓七人小組無功而返,甚至根本不必他親自下場出手。
一個次席副府主尚且如此,上面還有那麼多首席、掌府、掌堂,就更不必說了。也難怪做了長生仙人還要謀求大掌教尊位。成為大掌教之後,就算對手是一劫仙人又如何?一人能敵一國嗎?
廟堂強大,江湖自然衰弱。
所以江湖的時代徹底過去了,仗劍遊俠們已經銷聲匿跡,取而代之的披著鶴氅的道士們。
這是一個道士的時代。
齊玄素是從水宮出來的,身旁、身後都跟了許多人,如眾星捧月一般。
王教鶴是從火宮出來的,同樣跟了許多人。
兩人都走在各自隊伍的最前面,然後兩撥人在土宮前的廣場相遇,止步。
仿佛黑白雙魚在這一刻交匯。
有道士通過留影石記錄下這一幕,刊登在南洋道府內部發行的邸報上,很快便傳遍了整個南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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