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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四章 裘道

  「……當年我師兄乃是天奇堂弟子,與一幫同門師兄弟前往九幽谷。五大仙門聯手,再有裡應外合,致使七殺門覆滅,神機子道隕。我師兄並未參與大戰,而是另有重任,便是前往混沌谷,奪取九幽塔中的十二件神器。他率先沖入九幽塔,不慎陷入禁制。當他擺脫困境,各家弟子相繼趕來,接著便是一場混戰,他帶著幾位師弟搶得九件神器,之後趁亂逃出了九幽谷。而本該返回天柱山,師兄卻說神器乃是不祥之物,不該帶回山門,繼而發生爭執。而他還是執意帶著三件神器與幾位要好的師弟離去,使得天奇堂的伯奇長老大怒,派人追殺……」

  堆滿雜物的山洞內,裘和瞪著空洞的雙眼,幽幽敘說著兩三百年前的風風雨雨。

  卞辛,他唯一的弟子,依舊封了禁制,躺在地上昏死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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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野,與裘和相對而坐,低著頭,凝神聆聽著他好像頗為熟悉,又不甚了了,且相距久遠的一段歲月往事。

  「師兄知道他闖了大禍,便讓幾位師弟帶著神器躲藏起來。他獨自一人回到了天柱山拜見天絕子門主,勸說他放棄神器,不得開啟幽冥之門。門主豈肯聽他勸說,便將他囚禁在天機峰,逼他交出神器,否則必遭嚴懲。我當時剛剛接手百草堂,恰好看守天機峰,於是詢問緣由,勸他回心轉意。他說他在九幽塔中看到了一段話,或為神機子所留,乃是聖人降世,三星齊歸,南鬥倒轉,幽冥界開。他堅稱這段讖語寓意不祥,依然不肯交出神器。我知道既有堅持,必有緣由,便讓他穿著我的服飾,拿著我的令牌逃出了天柱山……」

  「……也不湊巧,那日傍晚,伯奇恰好巡山,獲悉有人持有『裘和』的令牌外出,而我又躲藏起來,即刻帶人追殺而去。師兄最終得以逃脫,我卻難辭其咎,遭到毀去雙目、禁足千機峰的嚴懲。所幸我活了下來,便以種植花草打發時光。而百草堂從此成為禁地,各方敬而遠之。一晃多年過去,伯奇始終沒有返回,據說他怕門主責罰,已前往海外尋找神器的下落……」

  「……某日有位年輕弟子誤闖千機峰,自稱修為不濟,即將趕出山門,我便將他留下,以丹藥助他提升修為,從此甘苦相依。不想他今晚將你引來,也許師兄在冥冥指引,也許是你我的緣分吧!」

  塵封的往事,或也神秘,而一旦由當事人說出來,又好像平淡無奇。

  不過,在這平淡無奇的背後,又隱藏著更多的神秘,似乎已若隱若現,卻又難見分明。

  「裘伯假借裘和之名,帶著五位師弟逃往海外,並與伯奇拼得兩敗俱傷,之後分別躲藏各地。裘伯拖著傷重之軀隱居山野,他的師兄弟也相繼道隕。他臨終之前留下遺物,我跨越百萬裏海域尋來……」

  於野也將裘伯離開燕州的去向,以及最終的歸宿告知裘和。人有生死,事有始終,緣分不求圓滿,只為裘伯、裘和,還有他於野一個交代。


  裘伯的真名,裘道!

  於野拿出兩壇藏酒,將一壇遞給了裘和,自己抓起一壇灑出酒水,算是祭拜在天的亡靈,然後舉起殘酒一飲而盡,然後「砰」的放下酒罈,低頭陷入沉默之中。

  裘和也飲了幾口酒,似乎惆悵難寄,兀自瞪著空洞的雙眼,仿佛要看穿那無邊無際的長夜。片刻之後,他吐著酒氣,緩緩出聲道:「師兄為了遠離燕州,不惜丟了性命。你又為何帶著他的神器尋來呢?」

  為何尋來?

  起初只為活命,接著想要報仇,後來想要尋求神器的真相,探索更為廣闊的天地。

  而裘伯始終沒有透露他的來歷,反而在臨終之前留下暗示,否則他也得不到神器與相關的遺物。

  當然,這一切與青蘿密不可分。

  於野雙手一展,面前多了一塊布。上面的字跡完好無損,正是裘伯留下的遺言:彩雲之南,朱雀北飛,金蟾出水,天機可尋。有緣於野,無緣天意。

  裘和神色一凝,詫異道:「師兄的筆跡?前段話,為天機所在。後段話,無論你能否尋到天機,或者來與不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於野如實說道:「所謂的天機,便是那段讖語:聖人降世,三星齊歸,南鬥倒轉,幽冥界開。」

  「這……」

  裘和陷入困惑之中。

  「依老人家所言,既然裘伯不願開啟幽冥,又為何留下這場機緣?」

  「莫非他在尋找聖人?」

  「我並非聖人!」

  「此間所說的聖人,並非大德大能的聖賢,而是終結亂象之人,也許僅為神機子的一廂情願!」

  「那段讖語有何不祥之兆?」

  「這個……我也不明究竟,你不妨實地查看,或有發現!」

  「哦?」

  「來吧——」

  裘和站起身來,抬腳往下一踩。與之瞬間,洞外傳來一陣石頭滾動的響聲。

  於野撤去禁制,跟著他走出山洞。

  「嗯,我便是喜歡這些花兒,五顏六色,生機勃勃……」

  穿過院子,裘和扭頭看向藥圃中的奇花異草,臉上浮現出一抹溫和的笑容。他空洞的雙眼好像不僅能夠看穿長夜,也閱盡了季節的繁華與滿園的春色。

  「老人家精通丹道,何不醫治雙目?」

  「呵呵,唯有修至元嬰境界,方能再造肉身。而我這般倒也無妨,心中有天地,又何須去看,也不用去聽!」


  「你的雙目毀於天絕子之手?」

  「嗯!」

  「看他慈眉善目,不似心狠手辣之人!」

  「呵呵……」

  兩人傳音對話,輕輕走出小院。

  遮擋上山石梯的巨石已滾到一旁,重重籠罩的禁制也閃出一道縫隙。

  裘和擺了擺手,逕自穿過禁制踏上石梯。

  於野緊隨其後。

  夜色深沉,又地處偏僻,無人在意這邊的動靜,只有兩道人影循著陡峭的石梯而上。

  不消片刻,已抵達石梯的盡頭。

  此處距峰頂尚有十餘丈,開鑿了一個數尺大小的洞口。四周的山石應該摻雜了金石,顯得異常的堅硬,據說已空置多年,並未見到禁制的存在。

  於野跟著裘和走入山洞。

  山洞僅有丈余方圓,逼仄狹小,踏入其中,莫名的重負隱隱輾軋而來。

  「此洞為金石煉製,若是加持禁制,化神高人也難以逃脫,這便是我師兄當年的囚禁之地!!」

  「哦??」

  「請看——」

  裘和抬手示意。

  烏黑的洞穴內,什麼也沒有。

  於野的兩眼中光芒一閃,堅硬的石壁上浮現出一行字跡,應為神識拓印而成,且年代久遠,顯得極為模糊:開啟幽冥者,死!

  「何意?」

  「你看到了?字如其意!當年九幽塔的禁制幻象不僅有那段讖語,還有這句忠告,奈何無人察覺,僅有我師兄牢牢記下。他雖也不明究竟,卻堅信無疑。你將如何抉擇,自有天意!」

  裘和如同放下一樁心事,轉身走出了山洞。

  於野仍在看著石壁上的字跡,不知是困惑,還是膽怯,一時默默失神。

  倘若裘伯不願幽冥開啟,又為何留下遺物,在冥冥之中引導著他於野一路走來呢。抑或是另有緣由,而裘伯同樣困惑不解,於是他在臨終之前,選擇了天意。

  「青蘿,令師為何關閉幽冥??」

  「不知道哦!」

  青蘿,也算是一位當事人,而她對於神機子的決斷一無所知。

  於野忖思片刻,忍不住又問——

  「我渡劫結嬰,為何沒有再造肉身?」

  「你結丹之時,便已化去肉身,並伴隨天雷,故而結嬰也與常人不同,其中的緣由說不清楚……」


  「我以為你無所不知!」

  「哼,你是山野小子,我當然無所不知,而你如今已是元嬰前輩,人家還是一縷殘魂……」

  識海中,青蘿的話語聲變得幽怨起來。

  於野不敢追問下去,轉身走出了山洞。

  山風凜冽。

  夜色蒼茫。

  竟然不見了裘和的身影,他已返回百草堂。

  不如就地借宿一晚,再向那位裘伯的師弟討教一二。

  於野背起雙手,循階而下。

  尚未走到百草堂,山下忽然衝出三道人影。

  於野驀然一驚。

  不是說此地偏僻嗎,怎會有人在夜半趕來?

  而他尚未隱去身形,傳音聲急急響起——

  「於師弟!」

  於野伸手摸臉,又神色一凝。

  出聲之人竟是成施??

  隨後的兩位男子也極為熟悉,分別是季晗與冼成,曾結伴駐守蒲澤門戶,又先後來到天柱山,雖然數十年未見,而當年的情義尚在。

  於野摸出狐面罩在臉上,飛身往下躍去。

  轉瞬之間,雙方相聚在百草堂前。

  「三位怎會知曉本人到來?」

  「天煞堂弟子在伙房泄露口風,說是在暗中監視千機峰。而今晚有位金丹弟子前往百草堂,臨沃卻查無此人,即將稟報師門長輩處置。季晗將此事轉告與我,又提起千機峰的傳聞,遂前來查看究竟,誰想竟是於師弟……」

  季晗與冼成至今仍在執掌伙房,倒是方便打聽消息。千機峰的傳聞,又事關何人?

  而天機峰與百草堂,竟然一直在天機門的暗中監視之下?

  於野心緒急轉之際,遠處忽然閃過幾道劍光。

  成施顧不得多說,催促道:「於師弟隨我來,季晗、冼成留下應付一二,不然誰也休想脫身,快走——」

  於野也是無暇多想,跟著成施衝下山去。

  季晗與冼成留在原地,各自惴惴不安。

  與此同時,百草堂的山洞內,裘和站在一位年輕男子的面前。

  那是他唯一的弟子,卞辛,依然昏死不醒。

  裘和伸手觸摸著卞辛年輕的臉龐,似乎有些不舍,卻又猛然傾吐法力,「啪」的一聲腦漿迸裂。他緩緩甩去手上的血跡,怔怔瞪著空洞的雙眼……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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