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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二章 二十年

  岐山的奎家,收留了一位歸道長。

  此人年歲大,修為低,又不修邊幅,整日守在後院,不是擺弄花草,便是躺在草棚下酣睡。唯有前往伙房尋覓吃食,或是找酒喝,奎家子弟方才知道後院多了一位園丁,卻沒有人留意他的存在。

  收留一位年邁的老修士,讓他有個安身之所,是奎昕的惻隱之情,也是奎家的一樁善舉。

  轉眼過去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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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個夏日。

  柳青與柳葉結伴來訪,兩人均已修至築基圓滿,卻遲遲難以結丹,便四處尋找機緣。奎昕很是歡喜,帶著姐妹倆來到後院遊玩。

  後院的花草繁盛,並搭建著一座草亭。

  姐妹三人走到亭下納涼,嗅著花香,說著趣事,一時歡聲笑語不斷。

  草亭的十餘丈處,便是奎家的藥圃,種植著靈草、靈藥,還有一個爬滿了花藤的棚子,乃是園丁歇息的所在。

  許是說笑聲的驚擾,棚子裡有人打著哈欠慢慢坐起。

  正是打理藥圃的園丁,自稱歸道長。

  「嗯,歲數大了,總是犯困呢!」

  他走出棚子,在藥圃中閒逛起來。奇花異草長勢喜人,看來他這個園丁倒也稱職。

  園圃的另一端,有個卵石堆砌的水池,溪水從中流淌而過,形成一方小小的活水,飄著幾片浮萍,還有魚兒在嬉戲遊動。

  歸道長走到水池前,摸出幾粒乾糧扔入水中。看著魚兒搶食,他拈鬚微微一笑。

  「道長!」

  爭奇鬥豔的花草引得三個女子走了過來。

  「哎呦,三位仙子!」

  歸道長急忙拱手施禮。

  「呵呵!」

  「嘻嘻!」

  奎昕與柳家姐妹皆笑出了聲。

  歸道長雖然俗氣,卻懂得說話。前輩的稱呼改為仙子,聽著入耳,也令人愉悅!

  「道長種植藥草,可知何物養顏呢?」

  奎昕含笑問道。

  女子最為關注的便是容顏,即使修士也不能免俗。

  「靈芝啊!」

  歸道長不假思索道:「以百年靈芝,佐以蓮子、蒺藜內服;以甘松、山奈、白芨、天花粉、零陵香沐浴,可葆青春永駐!」

  「道長果然熟知藥理!」

  奎昕稱讚道。


  「呵呵,想當年……不足道哉!」

  歸道長有些得意,差點將他當年在煙花之地的往事說了出來。

  「咦,那魚兒逃了……」

  便於此時,一條搶食乾糧的魚兒甚是歡快,打了個水花,躍入流淌的溪水之中。

  柳青與柳葉覺著有趣,便要動手捕捉。

  歸道長卻擺了擺手,道:「魚兒圈禁於此,已是不公,既然逃了,乃天道使然。便如這夏日不管秋涼,白晝不懂夜長,紅塵不修寡慾,星月不問世事的滄桑!」

  他隨口一說,寓意深遠。

  修仙者,講究道法自然,一旦插手身外之事,便是動了妄念而害人害己。

  柳青、柳葉若有所思。

  奎昕微微一怔,道:「道長所言,不像是出自鍊氣小輩之口……」

  「呵呵!」

  歸道長拈鬚一笑,道:「言談高深,未必便是高人,言行不一,方為我輩本色!」

  他是在自謙,也是在嘲諷同道中人

  「師姑!」

  遠處有人舉手致意,是位年輕的家族弟子。

  「有位前輩登門來訪,自稱天梁門文桂,師叔唯恐失禮,請師姑前去陪客!」

  「兩位妹妹,請自便!」

  奎昕與柳家姐妹交代一聲,奔著前院走去。而她轉身之際,忽然發覺四周的景物有些模糊。也許是靈草、靈藥的氣機過於濃郁,竟然遮住了神識……

  前院的花廳內坐著三人,分別是家主奎蘇、族兄奎晉,還有一位老者,曾有一面之緣,正是天梁門的元嬰長老,文桂!

  「文前輩,兩位兄長!」

  奎昕舉手行禮,落落大方。

  「此乃我家小妹,奎昕,特來拜見貴客,呵呵!」

  奎蘇神色拘謹,笑聲牽強。

  奎家位於大山深處,極為偏僻,不想竟有元嬰前輩來訪,著實令人忐忑不安。

  「嗯!」

  文桂坐在石凳上,抬著下巴,兩眼睥睨,漠然道:「二十餘年前,於野與奎家結伴前往九幽谷……」

  「哎呀,絕無此事!」

  奎蘇嚇了一跳,急忙否認。

  奎昕站在他的身後,帶著戒備的神色緊緊盯著那位不速之客。

  「哼!」

  只見文桂哼了一聲,高人的派頭十足,道:「我與於野曾為同門師兄弟,在蒼雲山我便看出他的破綻,一時無暇顧及罷了,誰想他在九幽谷鬧出好大動靜,之後又多年未見其人。如今我想念那位於師弟了,而解鈴還須繫鈴人,請奎家主幫我,哦……」他突然衝著奎蘇詭秘一笑,又道:「此事僅有我一人知曉,奎家主放心便是!!」


  「這個……」

  奎蘇不敢直接回絕,又不知如何作答。

  「前輩!!」

  奎昕拱了拱手,適時出聲道:「當年偶遇於野不假,而我奎家也深受其害。今日前輩重提舊事,未免強人所難!」

  「哼!」

  文桂沉下臉色,道:「爾等真的不知於野的下落?」

  奎昕坦然道:「高人當面,絕無虛言!」

  奎蘇與奎晉點頭附和。

  文桂轉動雙眼,拂袖起身,道:「且罷,文某改日再來——」

  不待奎家相送,他已大步走出庭院,猶自耿耿於懷,自言自語道:「於師弟,你沒有良心啊,我已等了二十餘年,你也該露頭了……」

  ……

  岐山

  午後的叢林間,一道秀麗的人影盈盈裊裊而現。

  她躲在樹蔭下,看著飄逸的長裙,如雲的秀髮,以及赤裸的雙足,禁不住神色痴呆而腮邊含笑。

  一縷殘魂,顛沛流離兩百餘年,凝實的魂體終於能夠出現在天光之下,雖然僅能持續半個時辰,卻足以讓她歡欣鼓舞。倘若修至元嬰境界,便能再次暢遊在天地之間。不過,她或將再次面臨生與死的抉擇……

  青衣女子忽然神色一動,緩緩隱去了身影。

  與此同時,三道劍光由遠而近。

  不消片刻,林間落下三個女子。

  文桂登門之後,奎家人心惶惶,奎昕也是煩悶不已,帶著柳家姐妹外出消遣一番。

  「天梁門欺人太甚!」

  「是啊,豈有此理!!」

  「此事與天梁門無關,而是文桂個人所為。否則,他不會等到今日登門!」

  「文桂他有何企圖?」

  「或為敲詐而來,也或許他聽到什麼風聲。」

  「他若不肯罷休,如何是好?」

  「哼,我奎家經營數百年,與各方多有往來,僅僅一個文桂,倒也不怕……」

  二十餘年過去,於野仿佛已被人們漸漸淡忘,便是奎家也不再談論當年的往事。而文桂的突然登門使得奎昕恍然大悟,原來各方仍在尋找他的下落。

  微微的風兒掠過林間,夏日的景色一如從前。

  青衣女子在樹後躲藏片刻,悄悄遁入地下深處。

  地下的洞穴中,多了幾顆照亮的明珠。淡淡的珠光之下,靜靜坐著一位男子。其相貌還是二十出頭的樣子,一雙濃眉如刀,瘦削的臉頰透著剛毅之色,而他周身環繞的氣機卻變得頗為詭異,不僅呈現出金丹八層的威勢,而且透著一股狂躁、暴虐的殺機。


  那是魔修的煞氣!

  唯有修出煞氣,境界方有所成!

  不過,煞氣極為強橫霸道,稍有差池,便將墮入魔障難以自拔。而一旦走火入魔,更是一發不可收拾。此外,煞氣與真氣衝突,雙方難以調和,卻又相輔相成,有以正取奇的玄妙,待根基穩固之後,未來的成就更是不可估量!!

  這也是耗時十年凝聚冥珠,又耗時十年參悟魔修的緣故。那麼接下來一年提升一層境界,自然水到渠成!

  青蘿飄然落下身形。

  她在幾丈外坐下,拿起兩個御靈戒,分別餵食了金螈與噬荊貂,之後便默默端詳著全力苦修中的於野。

  看著他,恍如看到了她自己。

  是她,幫著他走上仙途,又風風雨雨相伴百年,直至走到今日,還將繼續走下去。看著他成為道修與魔修一體,使得她倍感成就、也倍感欣喜。沒有她青蘿,便沒有他於野。她是他的影子,彼此形影不離!

  是他,幫著她修成魂體,百年呵護、百年的相隨,帶給她歡笑與驚喜,又帶著她走出山野,飛越重山,渡過大海,一路走到九幽谷,回到了她的珈藍洞。

  沒有他於野,便沒有她青蘿。他是她的生命依託,生死的依賴,神魂與情愫的寄託所在。

  此時此刻,不由得回想起說笑拌嘴的日子,曾經逼他成為一家之主,而當年的雙方皆心無旁系、樸素單純,便如兩個爭執的孩子,只為如何攜手走出困境罷了。

  倘若他是家中的男人,她便是他身後唯一的女人……

  青蘿想到此處,寒玉無暇的小臉兒忽然多了兩片紅霞,隨之眸光如水,恰似春色突來而瞬間陷入陶醉之中。繼而她雙手捂臉,微微晃動肩頭,赤裸的雙腳也扭纏一起,又自覺有趣而忍不住噗嗤一樂!

  片刻之後,她雙手托腮,臉色恢復了玉光的皎潔,眸子也回歸清澈與幽冷。而注視著那道熟悉的身影,她忽然沒來由的輕輕嘆息一聲……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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