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五章城中群像
雪愈發的大,不消多久,雁北城漸染白裝,老陳望著大雪覆蓋面,漸融於那些凝立城牆之上的士卒面龐,在冰冷雪水的刺激下,這些士卒茫然的眼神逐漸有了些許生機。
「噹啷——」一柄軍刀從士卒手中掉落,發出金器之聲,終是喚醒了一種被困於殘夢功中的雁北軍士卒。
惡夢初醒,士卒們紛紛棄了兵刃,茫然四顧,直至瞧見了許多同袍屍首,面上滿是不可置信的神情,可當他們瞧見了自己手中沾滿血跡,終才明白自己適才夢中所見,並非夢魘,而自己在夢中斬殺的敵軍、惡鬼則是雁北軍中同袍兄弟.
懊惱、愧疚讓這些雁北軍將士們手足無措,呆立當場,尚不知該如何是好之時,只見一人從瓮城下登樓而來,士卒們見狀,還道是有賊人入城,暫棄了心中念頭,紛紛圍將上前,欲擒住此人。
老陳看著湧來的士卒,正欲解釋,豈料這群將從殘夢功中醒來的士卒,尚未完全恢復神智,只將他當做賊人。
正當老陳一籌莫展之際,萬幸一校尉識出了老陳乃是高登巡守軍麾下醫官,當即止住身後士卒,開口問起老陳,到底發生了何事。
老陳心中盤算著要將少年「逃離」之事報於高將軍,便準備囫圇編了個藉口,讓眾人先去往瓮城之外,將城門關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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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眼前的士卒並非尋常雁北軍,這些人皆是單斌麾下親兵,眾人不見自家將軍,怎能甘心離開。
這一切落入隱匿在瓮城之外甬道暗處中的一雙眼中,許是瞧見無人察覺自己藏匿在此,終是放下心來,輕瞥向身後噤聲立著的壯碩漢子,眸中殺意流轉,正想動身在往城中行去,卻身形遲滯。
胸腹中劇烈疼痛傳來,強忍起身,稍作思忖,定下心思,帶著不舍、恨意喃喃開口:「若非還有未盡之責,定要血洗雁北。」
隨即望向身後大開的雁北城門,再不多待,迴轉身形,悄然退去,身後的楊虎臣似依舊不曾從殘夢功中解脫,緊隨呂殘出雁北城,消失在雪幕之中.
北城樓上,諸事暫安,雪滿雁北下,南門之地,先前陷入自相殘殺境地的巡守軍,此刻一如北城樓上噩夢初醒的士卒一般,不敢置信的瞧著手中滿是鮮血的軍刀,茫然環顧周遭。
儘管初春雖寒,寒風凌厲,天降驟雪,風雪似被一股無形光芒阻在丈余之外,眾將不由抬首望去,見一柄散著漣漪光輝的長劍正懸於眾人頭頂,宛如佛光普照,將巡守軍盡數籠於其中,眾將士被眼前之景驚得說不出話來。
瞧見不遠處那宛若仙子臨凡的女子,眾將士還道自己身處夢境之中,尤是瞧見女子絕世容顏,本就如脂如玉的肌膚上透著幾分脫力的蒼白,更讓人心生憐愛,不能自拔.
江凝雪稍稍平復翻騰不止的真氣,原本想以驚鴻劍中殘存仙力,喚醒被殘夢功幻象所惑的士卒,可巡守軍實是人數眾多,只能暫控住眾將士不再自相殘殺。
可隨著運轉驚鴻劍中殘餘仙力,帶給身體巨大負荷,江凝雪面上頓時香汗淋漓,不過她卻不敢鬆懈,控住驚鴻全力施展.
凡人之軀,又怎能駕馭仙人之力,正當江凝雪覺得無法再控住這蓬勃之力時,下方中將士終是清醒過來。
再無力支撐,忙散去功法,單膝一跪,江凝雪大口喘息著,懸於中將士頭上,正不停散出仙力光暈的驚鴻劍似也感應到了主人心意,寒芒閃耀後,旋轉著飛回江凝雪身側。
眾將士正沉浸在仙子絕世容顏之中無法自拔,忽覺寒芒一閃,寒風驟雪忽起,捲入身前,寒意用來,頓時回過神來,領軍偏將們亦訓練有素,忙高聲呼喝。
「快快拿下,切莫走脫妖女!」
此言一出,江凝雪暗暗叫苦,巡守軍自相殘殺,自己全力施展驚鴻劍之異像,怎能不讓這些巡守軍士卒誤解,定是將自己當成了蠱惑人心,讓他們自相殘殺的妖女。
想要就此離去,可施展驚鴻劍仙裡帶來的身體負荷,讓自己雙腿如同灌鉛一般,無法挪動,眼見回過神來的巡守軍士卒們眸中生出恨、怒,向自己衝來,腦中疾速運轉,想著如何脫身之時,只聽得下方民宅院中傳來一聲怒喝。
「都住手!」
眾將士聞聲而止,紛紛望去,見一虎目青年正攬著一渾身是血的人,從院中緩步而出,適才怒喝的正是高登走後,讓他暫管巡守軍的嚴青川。
高登麾下巡守軍瞧清了嚴青川,紛紛止步,但福氏兄弟麾下將士,卻不肯罷休,他們本就對草包將軍高登極為瞧不上,不知嚴青川身份之下,此番又怎願聽令於他,正欲下令捉拿江凝雪時,卻聽得嚴青川攬著的渾身是血的人虛弱開口。
「諸諸位將軍,且且慢。」
眾將望去,方才認出此人,正是攜自家兩位主帥虎符調兵之人,忙翻身下馬,奔至嚴青川身旁,扶住此人,關切開口。
「兄弟,這.到底發生了什麼,是不是那妖女」
正開口相問之際,卻聽雁北街面上發出疾步而來之聲,紛紛抬首望去,只見一俊逸公子,正扶著幾人,向眾人狂奔而來,他們身後,則有不少黑衣死士,持刀追來。
儘管風雪遮掩,但嚴青川一眼就認出了當先的公子,正是寧王齊韜,虎目之中滿是喜色,當瞧見街面上追殺寧王殿下的黑衣殺手時,不由眉頭微挑,怒喝一聲,向寧王殿下身後死士躍去。
眾將不解,不過望向那踉蹌公子攙扶之人時,紛紛訝異失色,只因公子攙扶的不是別人,正是兩路巡守軍主帥之一的福康,當即不再糾結白衣女子,將渾身是血之人託付身旁士卒照拂,抽出兵刃向身後巡守軍士卒下令救人。
士卒們正因噩夢中清醒,發現自己手上沾染了同袍鮮血而惱怒悔恨,一肚子怒火正無處發泄,聽得將領一瞬,紛紛握緊兵刃,向一眾死士揮刀而去
嚴青川武藝了得,施展輕功,幾息間,就已躍至齊韜身側,望見頭髮散亂,狼狽不堪的寧王,將自己滿心憤怒、愧疚化作運滿內力的游龍掌,撒向持刀追來的死士們。
金刀門死士們在追出雲來客棧後,同樣陷入了殘夢功幻象之中,當他們掙脫幻象後,卻並未放棄追殺從雲來客棧掏出的雁北將軍們,即便被突然闖入的兩人稍稍打亂心思,依舊追殺而來。
從雲來客棧後巷中一路追殺,儘管已有數名雁北將軍死在己方刀下,但公子口中巡守軍兩位主將卻依舊逃遁,尤是天降大雪,讓視線漸漸模糊,想起無法完成刺殺,眾人將面對金刀門中何等刑法,一眾死士只得咬牙追殺
眼見前方逃走的雁北將軍們已顯疲態,死士們目中透出殘忍欣喜,正要持刀趕上之際,抬眸卻瞧見驟雪街面上,黑壓壓一片,還不曾瞧清前方何人,只聽得一聲怒喝,已有一人破開雪幕躍來。
死士們尚未回過神來,那人已經揮動雙掌殺入人群,瞬間掌影紛飛,所過之處,哀嚎四起.
一眾死士見狀,只得暫棄追殺前方,將孤身突入人群中之人團團圍住,想要速斬此人,好繼續完成自己追殺任務,但交手一瞬,他們便後悔了,這人掌法霸道剛猛,手中兵刃竟不抵他一雙肉掌,尤是在狂風驟雪之中,此人每每揮掌,便有龍吟之聲響徹,與呼嚎風雪交織,宛若索命之歌,響徹每個死士耳中。
折損十餘人後,死士們已心生退意,不知是死士群中,何人一聲「點子扎手,快退!」
一眾死士頓時慌亂,紛紛循來路退去,恰在此時,驟雪忽弱,視線明朗,映入眾死士眼中的,確實目凝殺意、整軍待發的雁北軍士卒。
立於眾軍之前的,正是先前被自己追殺的雁北將軍們,此刻正恭敬跪在公子身前。
先前眾死士眼中突然闖入截殺之所,平平無奇且手無縛雞之力的公子,此刻正手持一塊金牌令箭,赫然立於雁北將士身前,劍眉微挑,朗目之中滿是肅殺。
「我乃齊雲皇帝二子,寧王齊韜,奉皇命北上徹查匪賊擾民一案,今夜匪賊,擄掠殘殺我齊雲百姓,即刻格殺!」
福康、福瑞兩兄弟在瞧見救下眾將的公子從懷中取出金牌令箭之時,就已知曉他身份不簡單了,也終是明白了為何嚴青川會出現在雁北之地,此番聽得寧王殿下手持御賜金牌下令,忙高呼萬歲。
巡守軍將士聽聞這公子皇子身份,精神振奮,齊聲高呼,向一眾死士衝殺而去。
儘管死士們武藝高強,可又如何敵得過常年在疆場廝殺的巡守軍,不消盞茶功夫,死士身影已被巡守軍湮沒.
嚴青川手刃十餘人後,放消心中怒意,忙抽身一躍,至寧王身前,跪伏於地,惶恐開口:「微臣護寧王殿下有失,請殿下降罪!」
這一跪,讓一旁的福氏兄弟等一眾雁北將領惶恐不安,紛紛跪地叩首,可還不曾跪下,卻聽得寧王溫和之聲已傳入耳中。
「諸位將軍被人矇騙,何罪之有,快快請起。」
齊韜口中說著,雙手早已托起嚴青川,展顏笑道:「青川何罪之有,此番劫難,乃是齊韜自大輕敵所致。」
「莫司丞,莫郡之事,本王看在眼中,也記在心上,你放心,此次剿賊,必能還雁北郎朗青天。」轉頭瞧著身旁尚未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的司丞莫緹,齊韜柔聲開口,此番她遭劫難,也是因自己而起。
「你聖上隆恩,殿下心繫百姓,莫緹代莫郡百姓叩謝天恩!」至此時,莫緹方才回過神來,瞧著眼前溫和的公子,實沒想到他竟是當朝皇子。
齊韜言畢,不待嚴青川再行請罪,齊韜已收斂笑意,帶著幾分凝重向周遭巡守軍開口:「北城尚有賊子作亂,諸位請率兵隨本王前去平亂。」
「得令!」
巡守軍士卒們有了主將心骨,已是軍心大振,暫將追查適才自相殘殺之事緣由拋開,更有寧王殿下坐鎮,怎能不個個爭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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