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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二章瀘州城下

  「困卦之後,那子定會陷入死局,這是當年先生教給朕得,不知此次先生,可有破解之法。」餘光瞧見百步之內,除卻忠齊,再無他人,聖上輕捻玉持,悠然開口。

  老人的手隨著九五言畢,已從大氅之中緩緩伸出,寒風趁機鑽入大氅之中,席入老人胸膛,讓他再無法壓住胸中火灼之感。

  「咳咳咳」劇烈的咳嗽,讓老人不得不彎下挺直的腰杆,身側的少女再也忍不住,搶上前來,扶住老人。

  「蕭爺爺!悅兒斗膽,請皇伯伯快喚御醫!」王悅兒面上急切已快壓制不住,忙向著冷眼瞧著這一切的九五請命。

  聖上並未開口,只是任由老人咳嗽,直至地面之上顯出點點殷紅,九五威嚴目中瞳仁,忽地又閃出紅芒,點點猩紅,似比起地面積雪中的殷紅更攝人心,不多時,那點紅芒已然布滿整個瞳仁,眼看就要將九五雙目吞噬,卻見咳彎了腰的老人忽止住咳聲,微抬目光,瞧向九五雙瞳。

  這一瞬,九五眸中紅芒似顯懼意,忙向著瞳仁退散而去,可還是晚了一步,被老人瞧了真切

  身側王悅兒本在關切蕭相,卻見他赫然抬眸,不明所以之下,順著老人目光,瞧向九五,但望去之時,卻不曾見到任何異常,那雙眸中滿是威嚴凝重,亦如平日一般無二。

  深知瞧向皇帝,乃是大不敬之罪,匆匆一望,便速速移開目光,王悅兒再轉向老人之時,卻見他略顯疲態的目光之中,顯出從未見到過的震驚之色,不明之下,心中關切老人的病情,開口問道。

  

  「蕭蕭爺爺,您怎麼了?」

  許是被老人定定目光瞧著,九五這麼多年來首次顯出些許慌亂之色,不待老人開口,九五已是移開了些許目光,轉向一旁王悅兒,親切開口:「你的蕭爺爺,朕的蕭相,只不過是舊疾復發忠齊,速傳太醫,為蕭相診治。」

  在不遠處侍候的忠齊聽得皇命,忙不迭躬身退去.

  「蕭爺爺,再堅持一下,皇伯伯已命人去請太醫了.」王悅兒見忠齊離去,一顆懸著的心終是落下,自己本還在苦惱這對君臣如此針鋒相對,自己該如何圓場,萬幸皇帝終是心有不忍,開口呼喚太醫。

  可話音未落,卻感手中扶著的老人已強撐著站直了身子,帶著溺愛語氣,向自己開口:「悅兒.你先行一步,去皇城之外,去找你張、吳二位伯伯,先回府去.」

  「這怎能行!蕭爺爺這舊疾,我要在此守著您!」王悅兒不願離去,想要留在蕭相身旁。

  「敏悅郡主,蕭相之言,亦是朕之意,你莫要使性子,去罷,待太醫為蕭相診治畢,朕自會遣人,送蕭相回府的。」聖上罕見與老人所言一致,對王悅兒輕聲開口,但卻不似老人溺愛語氣,而是帶著不容置疑的九五之命。


  雖平日裡在威州,仗著王恬與蕭相寵愛,又有張、吳等人一眾戍邊大將疼惜,王悅兒向來是天不怕地不怕,可近日之事,卻容不得她再開口拒絕,深知此刻再留於蕭爺爺身旁,只會惹得聖上不悅。

  稍忖一二,王悅兒目凝些許擔憂,望著那好不容易直起身子的老人,退開幾步,不安地抽回目光,轉向天子,微福一禮,一步三回頭地向著皇城之外退去。

  才入甬道不久,皇城宮門已帶著摩擦雪地之聲緩緩閉合,那道蒼老卻挺拔身影,也隨門縫漸小而逐漸變窄,終是隨著巨大閉合之聲,而徹底消失在目光之中。

  「不行,爺爺曾說過,絕不能讓蕭爺爺單獨面聖,需想個法子才是」少女轉身一瞬,腦海已在飛速旋轉,自言開口。

  雙眸一如旋轉思緒,不停掃向甬道之外,王悅兒清澈雙眸中倒映出一人凝立身姿,如湖水般平靜眸中立顯波瀾。

  「有了!」

  言出一瞬,少女身形不停,快步而去,身後只留下黑暗之中緊閉的皇城宮門。

  宮門之中,老人已止住劇烈咳嗽,挺起腰板,面上顯出病態紅潤,不過目光卻凝篤定,瞧向那已然轉身望天的九五。

  「行了,此間已再無他人,你支開敏悅郡主,不也正是為此嗎,你有何想問朕的,可只管問來。」許是感受到老人目光,九五依舊盯著夜空閃爍的繁星,兀自開口。

  老人聽得九五一眼,瞧向他微白霜鬢,不由恍惚,喃喃開口:「當年王府之中,人才濟濟,王、周二將、齊雲七子,皆將帥之才,兩位世子,一問一文一武,亦當世英才,兄友弟恭,父子同心,一片盛世之景.老夫也自詡算得了天下諸事,卻算不到贏江之戰,你是如何退敵,又如何讓南唐甘願與你劃江而治的.」

  瞧見老人露出追憶之色,聖上仰天一笑,稍斂眸中戒備開口道:「哈哈哈,沒想到,這天下竟還有無雙國士算不到的事難得今夜繁星點點,蕭相不若與朕夜行賞星如何?」

  「陛下難得雅興,老臣自當捨命相陪!」老人亦見九五眸中戒備消去幾分,眸中微閃光芒,旋即開口應道。

  聖上聽聞,兀自轉身,蕭相亦隨行跟上,百步之外金甲將士見狀,亦要隨行相護,卻被兀自前行的聖上抬首止住,眾將面面相覷,不敢違了皇命,只得立身原地,不再跟隨。

  繁星點點,如墜星河,捲起層層波瀾,

  月光繾綣,暗藏殺機,劃破滔滔暗涌。

  夜幕之下,當年師徒二人,早已變換前行後跟之姿,當年的輕鬆氛圍,如今也早已暗凝洶湧。

  「朕知道先生為何而來,不過也想問先生一句,不知先生可否如實而答。」聖上不曾回首,止步淡淡開口。


  「聖上有問,臣自然如實稟來。」身後老人,並未因前方九五緩下語氣而消去眸中戒備。

  「如若當年,是朕北上抗晉,皇兄南下敵唐.最終是朕命喪趙都,皇兄取了天下,先生可會如現在般,緊追當年之事不放?」聖上再開口時,已然回身,目光坦然,迎上老人雙目,眸中不見紅芒,唯有威嚴清澈。

  老人瞧得真切,目中疑惑微閃,隨即撫須沉聲而答:「朝代更迭,亦是民心所向,無論是他北上,還是聖上南下,皆天意所定,臣不敢妄言。」

  「可你是國士,無雙國士,可算盡天下,不然你為何獨居深山,拒了數路諸侯相請,獨獨等到父皇相邀,方肯出山?不也是算準了父皇乃天選之人,可予你一世榮華!」聖上開口,一改先前喜怒不顯的神色,開口之時,滿是忿忿。

  瞧向他此時神色,老人眸中戒備已被深深憂色所替,並未回答微顯癲狂的皇帝,反倒平靜發問:「當年贏江之戰.」

  話音未落,聖上面上稍顯的忿忿之色頓消,已重歸平靜,開口將當年往事如實說出。

  「當年奉父皇之命,兵出江霖勤王,護佑黎民,皇兄率精騎北上,而朕,則率天雲衛南下,去往贏江以抵南唐。」

  「朕率五萬大軍,一路南下,將抵瀘州時,才探得軍報,南唐十三萬大軍早已渡過贏江,不日便會抵達瀘州城下,而朕本想著依仗贏江天塹抵擋南唐之策,已然不可為了。」

  老人聽聞九五說起當年兵勢,眸中顯出點點神采,仿佛又重回當年隨齊雲王征戰天下之時,接過聖上話來:「兵貴神速,若無法在南唐水師渡水時阻截,定是會陷入被動。」

  聖上似陷當年回憶中,娓娓道來:「是啊,敵眾我寡,十三萬大軍已將至瀘州城下,朕不敢大意,於是下令,全速進軍,終是在南唐大軍距瀘州百里之時,趕至瀘州城下。」

  「瀘州城內,早已亂作一團,趙君昏聵,民不聊生,瀘州太守早已攜家眷棄城而逃,留給朕的,與其說是滿城百姓,更應說是一座空城。」

  抬首望天,瞧向星位輪轉,聖上眸中稍定,微瞥眼眸凝重的老人,繼續說道:「入城之後,壘石滾木皆無,朕與范他商議之後,便棄了守城之想,定下主動出擊之策。」

  老人眸中光芒一閃,不知是贊皇帝主動迎擊的勇氣,還是贊他聽從了自己在齊雲王府之中的九勝之策:「南唐之兵,擅長水戰,陸戰卻乏,引其登陸,騎兵襲擾,必敗之.」

  「不錯,朕牢記當年先生之策,兵分兩路」聖上似夢回那場大戰,與其在說於老人,更似在回憶

  齊雲主將周閔與二世子齊劭,在瀘州城下,正激烈爭吵著,讓等待著大戰的齊雲士卒皆雲裡霧裡,不知發生了什麼,待得有好事者探得,傳入軍中,才讓齊雲將士們啞然失笑,原是兩位主帥在為誰引兵誘敵而在爭執。


  「世子殿下,老夫出兵之時,曾向雲王保證過,絕不會讓世子犯險,這誘敵一事,還是讓某引兵,世子率輕騎埋伏,只要唐軍入了傾谷,便能阻斷前後,到時世子再率輕騎襲擾,則一戰可定。」周閔捋著美髯,連連勸阻欲帶兵誘敵的二世子。

  齊劭挑眉笑道:「周老將軍與王將軍,乃是我父王麾下兩位大將,隨父王南征北戰多年,亦是此次主將,豈能擅動,父王曾言,反齊雲軍中,無論身份顯赫與否,皆是主將麾下之兵,我又怎能讓主將領兵誘敵,周老將軍切莫再爭,就這麼定下,我引軍誘敵,周老將軍率騎兵截敵。」

  周閔征戰一世,瞧著這位師從蕭艈申的世子,滿目欣慰,心中暗道:「若非雲王他老人家兩子皆是人傑,以二世子這等智計,又願與士卒同命之姿,將來.」

  稍定心思,周閔當即開口:「也罷,既是世子殿下立功心切,周某自然成人之美,不過世子要牢記,敵眾我寡,誘敵之時,且不可深入,如若被圍,再想退兵之時,就晚了。」

  叮囑完這些,周閔似還不放心,把臂再言:「世子殿下,唐軍主帥唐再興,不僅深諳兵法,更是武之高手,聽聞此人乃是南唐武學世家唐門之中百年一遇的奇才,一手暗器功夫,無人可擋,誘敵之時,如正面交鋒,世子當能避則避,切莫與之纏鬥吶。」

  轉頭瞧向漸落夕陽,齊劭一甩身後披風,抱拳軍禮道:「齊劭謹遵將令!」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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