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五章藥坊相逢
雁北城另一處僻靜宅院之中,數十神色冷漠之死士殺手凝立院中,讓這本是尋常人家居住生活足夠寬敞的宅院,更顯擁擠。
死士殺手們許是才至不久,亦或是對公子毫不猶豫拋棄通古軒和掌柜而心有餘悸,微微欺負的胸膛和閃爍不定的眼神,無不昭示著死士殺手們的心境。
掌柜領這幫死士在雁北城多年,莫說是人,便是禽獸,亦有些許感情,今日公子與長老會如此對待掌柜,他日此情會不會落在自己頭上死士們各懷心思,立在原地,心中暗思。
「咳咳!」
一聲輕咳,打斷了在場眾人思緒,暫斂心思,紛紛抬首望向開口之人。
「我知你們在想些什麼,劉三掌柜,為金刀門賣命多年,今日我與公子卻無絲毫猶豫就撇下他,你們心中所想,若有一日,你們會不會也落得如此下場。」許長老輕捻兩撇鬍鬚,不急不緩,向著宅院之中死士們輕聲開口。
聽聞許漠一言,直擊心中所想,死士們紛紛抬首,望向這位門中長老,深知他武境奇高,只在目光掃過自己面龐,不敢對視,只能低首避開。
將門人目光中蘊含的憂心、憤怒都收入眼中,許漠繃起面孔,緩下語氣:「掌柜的命,不是公子不想救,是不能救,大家想想,適才那等動靜,定會引來雁北官軍,到時通古軒中一切,皆會暴露。」
口中說著,許長老已行至這些死士身旁,路過一人,便抬起手掌拍拍肩頭,繼續開口道:「諸位在雁北這等苦寒之地多年,賺得不少銀錢,我金刀門也不曾虧待了諸位,但比起有命賺錢,更要有命去花不是?」
此言一出,一眾死士目中憂心、憤怒稍去,許漠之言正中人性,觀察到死士們似已被自己說服,行至隊尾的許漠,唇角顯出冷笑,公子之計,呂殘之法,果然奏效。
同時也暗自慶幸,公子從了那晉使決斷,本在通古軒中伏擊少年,怎料卻被步光古劍之中的異像打亂了計劃。
萬幸晉使攔住欲掀簾而出的公子與自己,直言事已不可為,當斷則斷,偽裝公子的金刀門人與掌柜已死,既然如此,不如速速退去,以防趕來的雁北官軍察覺通古軒中異常,壞了大計。
聽聞眼中主室內響起公子之聲,許漠忙轉身,躬身行禮,一眾死士見狀,亦同樣依著長老,向著推門開口的公子行禮。
「許長老所言不錯,雖然劉三掌柜跟著我金刀門多年,我亦不願丟下他,但我也不想大夥為了一人,白白送了性命通古軒中財物,我與長老離去之時已帶走了大半銀票,大家這些年在雁北扮作匪賊的證據,亦一併帶出,在我這裡保管,大夥只需安心為金刀門行事便好。」
王恆開口,甚是平靜,可話中之意,眾人皆清晰知曉,名冊證據,意味著眾人性命,被公子牢牢握在手心,若生異心,會有何種下場,不言而喻,一眾死士聞言抬首,紛紛相視。
從各自眸子瞧出了驚恐,亦深知已無退路了,隨即各自抱拳開口。
「願為公子,為門中肝腦塗地!」
拿捏住這群死士,王恆心神稍緩,面上雖是輕鬆,可心中早已恨意難忍,本是布下必死之局,卻沒想被一柄丟在暗閣之中多年的古劍攪亂了計劃,不僅沒擒殺少年,布局在雁北多年的心血也毀於一旦,怎能不對少年恨得牙痒痒。
「你可著實命大,步光在通古軒暗格之中多年不曾有任何動靜,且看你下次可有如此好運。」
安穩住了人心,王恆口中恨恨低言,收斂心思,隨即將目光轉向一旁恭敬而立的許長老,正迎上許漠目光,王恆稍稍示意,而後不再去管這些死士,徑直行入主屋內。
王恆不言,許漠卻知曉自家公子心思,當即向一眾死士開口:「計劃不變,各自散去,等待公子之令。」
得了許漠之令,眾死士再不多言,抱拳一禮,隨即化作黑夜中的點點殘影,四散而去。
眼見此狀,許漠放下心來,順著王恆步伐入了主屋,見得公子沉默背影,稍一思忖,輕聲開口。
「公子還在為通古軒之事憂心嗎?」
王恆並未開口,只望著夜色,嘆息道:「我在為掌柜憂心。」
許漠順著王恆話語諂媚道:「掌柜著實可惜,門中培養多年,方得此一人,公子不必掛懷,若」
許漠話音未落,就被王恆出言打斷:「你是覺得,我在為了掌柜之死憂心?」
公子之言,讓許漠怔住了,稍作思忖,立時明白了王恆心思,瞬間冷汗浹背,望向那年輕背影,滿目皆驚。
「離開之時,咱們都只瞧見了他伏地不起,並不能確信他已然身亡,若有活口落入那少年手中」公子抬首,望向夜空中顯出的點點繁星,眸中殺意漸起。
許漠駭然,自己的這位公子,再不是半月之前,在高登巡守軍中吃癟,問計於自己的莽撞後生了,短短時日,已成長如門主般心有城府之人,想來自己當日的那些小心思,是否也被他察覺。
念至此,冷汗現於面上,再不敢怠慢,忙躬身道:「屬下知道該怎麼做了。」
「許長老之功,對我金刀門,乃是天大功勞,待得返回門中一日,我親自向父親為長老請功。」王恆目光微移,轉向身後許漠,輕聲吩咐道。
如果說先前還有些許私信,想要利用初涉江湖不深的王恆,現在已再無半點懈怠,這位金刀門長老恭敬開口應道:「許漠謝過公子!」
收回目光,王恆目光轉向窗外,繼續開口:「還要勞煩許長老,再去通古軒查探一番。」
心中一凜,立時知曉公子言外之意,許漠接過話來:「公子是想我查清楚,那掌柜到底是死是活。」
「不錯,死了便罷了,若還有一口氣你知道要怎麼做了?」王恆語氣淡漠,開口之時,已滿殺意。
「公子放心,我出馬,定不會留下任何活口給那小子。」許漠肅然開口。
「去罷!」
許漠得令,不敢多等,身形微閃,瞬間消失在房中
待得許漠離去,房中角落,未有月光照亮之地,緩緩行出一人,輕撫掌心道:「公子倒愈發沉穩,越來越有王顏當年之氣魄了。」
「上使大人,還有心情說笑,咱們已失了通古軒,即便咱們已毀去了大部分的文書證據,可離開的匆忙,若是雁北官軍細細搜查,還是會發現蛛絲馬跡,大人就一點也不擔心?」王恆並無說笑心思,蹙眉不耐應對來人。
晉使呂殘倒不顯沮喪,通古軒也好,還是這些死士性命也罷,在他眼中不過是隨意可棄的棋子罷了,只要主上吩咐之事成了,便是犧牲自己的性命,也不再話下。
瞧出了王恆不耐,晉使輕笑道:「公子不是已讓許漠去滅口了嗎,今日之事,皆是命中定數,公子不必掛懷,更何況單斌已封了雁北城,有他在,害怕事敗露不成?」
「他是黑子還是白子,尚未可分,我倒有一言相勸上侍大人,莫要聰明反被聰明誤,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聽晉使提起單斌,王恆不屑道。
「黑子白子,我並不在乎,公子只需依計行事便好。」
晉使言畢,自然也瞧見了月光之下,王恆略帶不屑的嘴角,並不在意,只是轉身欲行。
「上使哪裡去?」公子回眸,帶著幾分戒備問道。
晉使順著公子身影,遙望北方,冷笑開口:「公子不是擔心嗎?這黑子白子,一試便知。」
「你要去試單斌?」
——
今夜的雁北城,是自封城以來,最為熱鬧的,天地異像讓百姓們早被驚醒,紛紛出門查探,更有富商人家,已開始吩咐家中下人,收拾細軟,準備隨時逃命,可他們忘了,雁北早已封城多日,別說逃命出城,便是真有地動,只怕這雁北城就是他們的埋骨之所。
百姓雖亂,雁北城中士卒不亂,比起這天地異像,戰場上的廝殺,才更像是人間地獄,各偏將、伍長,指揮有度,調動麾下士卒,謹守城門。
街面之上,早有偏將調度出幾營士卒,巡查之際,一併安撫百姓,先行回家,莫要驚慌,場面雖有些許混亂,卻還在掌控之下,足見雁北軍之軍紀嚴明,訓練有度。
許是士卒們忙於安撫百姓,皆未發現在夜幕之下,民宅之上,一道青衫身影,正運足輕功,全速躍行。
感受著懷中掌柜氣息愈發虛弱,顧蕭心中急切難當,在入通古軒前,就已敏銳察覺到了不尋常,更在入通古軒一瞬,感知到了通古軒臨近民宅之中的殺意涌動,所以才提高了警覺,察覺到掌柜設下的殺局。
想要破開通古軒之秘,只能寄希望於這掌柜身上,施展輕功之時,少年雙眸如星閃耀,不停掃著街面,尋找藥坊招牌。
終是在行了盞茶功夫,那雙星眸一亮,似是尋到了心中所想。
掃過此處街面不多行人,少年呼出胸中濁氣,再運內力,從房上一躍而下,正落入藥坊院中。
尚未站定身形,卻聽院中響起兵刃出鞘之聲,伴隨低喝傳來。
「鏘——鏘鏘——」
「什麼人!敢擅闖藥坊!」
顧蕭並未想到,只是城中最為尋常的藥坊,竟會有人攜兵刃埋伏其中,自然而然便聯想到了那詭異的通古軒,心中暗道:「難不成是那通古軒外埋伏的殺手同夥?」
心中疑惑一起,顧蕭並未猶豫,眼下不是纏鬥動手之時,掌柜性命拖延不得,當即踏地而起,欲再躍上房頂先行離開,另尋藥坊,先救人,再從長計議。
豈料身形才起,利箭破空之聲伴隨弓弦響動,立時響再耳旁,顧蕭眸中警覺更盛,似沒想到這些死士,竟還攜有勁弩。
說時遲那時快,羽箭已至,容不得多想,少年雙足互踏借力,施展雲縱,至上數丈,避開箭羽襲來,雙眸望向藥坊之中,找尋釋放冷箭之人。
一望之下,竟看到了熟悉身影。
目光相迎,藥坊中人,也瞧見了騰空少年。
兩人齊齊開口。
「是你?」
言出一瞬,藥坊中人忙喝止身旁幾人,止住張弓搭箭之勢。
顧蕭亦收斂輕功,翩然落下,站定身形,迎上藥坊中人目光,開口笑道:「高將軍,這才一日不見,怎的你如此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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