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4章 動與靜(中)
既然有喚醒張柳的法子,那就先去一趟風家。
只不過是兵分兩路去的,劉景濁的本體帶著楚廉去往松鳴山,分身則是帶著白小豆與姜柚還有黃雪,南下風家。
有事兒乾的時候,日子總是過得很快,晃神功夫又是一年六月了。
松鳴山被一道大陣籠罩,這半年來無人能進出。
而一處宅子裡邊兒,周遼人滿臉鬍鬚,滿院子的紙張,寫得手都發抖,甚至連字也越寫越好看了。
李愴耐心極好,拉出來了一張躺椅,就這麼盯了半年。
對周遼人來說,這可比殺了他還難受。
可是沒法子,那柄三尖兩刃刀就立在一側,要是敢偷懶,決計會人頭落地。
能活著,當然要比死了好。
因為……那邊的大髯漢子,是灌口李二,傳說太多了。
周遼人可還不想死,他得給兒子報仇,他還要照顧尚不知情的妻子。
故而李愴曾說,某些方面來說,你周遼人算是個好東西。
整座松鳴山人人自危,唯獨劉貝與顧慢慢還算輕鬆。
沒做虧心事,自然不怕。
但顧慢慢怎麼都沒想到,原來黃雪的家人是周遼人害死的,這麼多年來,他雖然不是多喜歡周遼人,但絕對說不上討厭。
可……他怎麼就是掛壁樓的副樓主了?
顧慢慢很是鬱悶。
而那位白松夫人,一樣出不了那處白松別院,這半年來,甚至都沒人能與她說上一句話。
山腳下,有兩位劍客終於到了。
這一路走得不算快,劉景濁帶著楚廉看了幾樣江湖事。
眼瞅著快要上山了,楚廉也問出了心中最為疑惑的事情。
「既然糴糶門與那天機閣都已經滅了,那我身上這道劍運為何還在?」
劉景濁抿了一口酒,輕聲道:「天下只要有人,就永滅不了糴糶門的。」
有句話劉景濁不能說,得楚廉自己去悟。
如今劍運無主,也就是說,那劍運都是楚廉的。但具體能拿到多少,要看楚廉自己。
按照劉景濁的想法,應該是楚廉一場歷練之後就能拿到劍運。但這傻小子不知道怎麼回事,居然沒有拿到那團氣運。
李愴飄飄然一句:「稍微步子快些成不?」
劉景濁點了點頭,率先落在院中,笑道:「辛苦了。」
李愴神色古怪,看著落了一地的廢紙,微笑道:「周掌律才辛苦。」
劉景濁轉頭看向周遼人,開門見山道:「周仁並非張柳所殺,是武槊所殺,你愛信不信。我只問你一件事,為何非要黃雪給周仁做劍侍?」
周遼人抬起頭,也不說廢話,只是問道:「說了能換一條命嗎?我精通神魂之道,你搜不到我的魂的。」
劉景濁笑道:「你活不成的,說與不說你自己決定,即便不說我也無所謂了。人都死了,我好奇心沒有那麼重。」
周遼人苦笑一聲,嘆道:「當年見你斬殺掛壁樓的神遊修士,我就知道你劉景濁心臟手黑了。那換個法子,我告訴你黃雪的奇特之處,你讓我見一面我夫人,她會只記得我是被武槊所殺。」
這倒是挺讓人出乎意料的,李愴衝著周遼人豎起大拇指,咋舌道:「我忽然有點兒佩服你了,即便信了也顧不上傷心,而是先想法子護著妻子。就這一點,我李二服你。」
話鋒一轉,李愴微笑道:「可是啊,你覺得我會信你?信你讓她不留仇怨?」
周遼人放下筆,搖頭道:「信不信是你的事,我只想她活著。若是記恨你們,她就會想著報仇,想報仇,她就還是得死。」
劉景濁點了點頭,說道:「去吧,你隨意,我都行。」
周遼人又怎麼會不知道,無論如何,現如今只要劉景濁想要他們死,他們就活不成的。
中年人轉身出門,劉景濁則是抿了一口酒。
「做事之前就得知道要付出什麼代價,又不是小孩子,蹲下拉完屎,仰頭喊娘擦屁股。」
李愴哈哈大笑,「越來越像我劉兄了。」
劉景濁問道:「走一趟八業廟?」
李愴點了點頭,問道:「不帶你那小徒弟??」
劉景濁搖頭道:「還有一道分身已經在那邊了,帶不去。」
於是朱雀王朝京城之中,有道身影拔地而起,幾步就到了一位黑衣青年身邊。
劉景濁笑道:「還真快,這麼看來,境界上去之後,天地是真的小。」
結果李愴說了句:「想太多了你,合道境界在九洲有如此速度,是因為天穹。一旦天穹不在了,修士速度會大打折扣,但渡船速度不會受限。譬如你現在從離洲到中土只需要一天,但到時候你需要一月甚至更久。如今你能日行千萬里,等天穹破碎之後,日行四十萬里就很快很快了。我記得當年,從牛賀洲到中土,即便是開天門也需要十幾天的。當然了,大羅金仙自己行走的話,的確很快。」
這種事情劉景濁還是頭一次聽說,意思是如今我一天能到的,日後就得花費一個月去走?
不過這也比渡船快多了。
見劉景濁詫異,李愴便說道:「登樓只是第十境而已,上不了台面的。還是少想這些,說想怎麼處置這座八業廟吧??」
劉景濁遞給李愴一壺酒,輕聲道:「其實我給了這座八業廟很多次機會,可他們就是不珍惜。」
都讓狄邰與高圖生來過一次了,這還不算是警醒,怎麼就不當回事呢?
剛過山門,兩道身影便先後落地了。
錢和神色複雜,秋谷也好不到哪兒去。
劉景濁看了一眼,問道:「怎麼,八業廟沒人了?叫你們來堵路?」
李愴神色古怪,輕聲道:「還……真沒人了。」
劉景濁眉頭一皺,一步跨出便上了山。
可映入眼帘的,是屍橫遍野。
山中血腥味十足,遍地屍體,就沒有一具全乎的,像是被什麼啃食至死的。
李愴隨後趕到,看了一圈兒,開口道:「看樣子是幾個時辰之前的事情,奇怪,怎麼會沒有動靜呢?」
秋谷面色陰沉,問道:「不是你?」
劉景濁懶得回答這個問題,只是沿著屍體往深處走去。
李愴轉過頭看了一眼女子,搖頭道:「腦子是個好東西,我們用得著偷偷摸摸?」
劉景濁已經走到一處洞穴前,死在這裡的,是八業廟的管事兒的,全死了,魂魄都沒剩下。
李愴恍然大悟,「原來是養了妖啊?」
什麼叫自食其果??
劉景濁呢喃道:「白給自個兒潑了一盆髒水了。」
李愴一笑,問道:「真覺得是八業廟養的大妖?跑海里去了?」
劉景濁搖頭道:「不知道,但無所謂了。」
回過頭,劉景濁問了句:「丟了什麼東西了?」
錢和緩步走來,沙啞道:「沒丟東西,丟了……人,我們公子不見了。」
劉景濁哦了一聲,轉身就要走。
錢和猛地皺起眉頭,沉聲道:「你們就如此冷漠?」
李愴臉皮抽搐,「怎麼,老子還得給他們磕一個?」
…………
青鸞洲九和國境內,赤眉城外的赤眉江段,有個一身黑衣的青年人往河裡處放了一枚石頭,石頭有七色。
丟下石頭之後,後邊就有人說了句:「長潭,大先生讓回。」
青年人哦了一聲,笑了笑,扭頭兒就走。
瘦篙洲有一處地方名為子落山,山中根本無人發現此時有位紅衣女子落地,光明正大往一處洞穴中放下了一枚彩色石頭。
一樣,有人說了句:「丘昧瀲,別亂逛,大先生讓回。」
女子點了點頭,往山下看了一眼,神色複雜。
沒想到最終會是這樣,那傢伙想得到嗎?
婆娑洲象城,一處巨大宅子已經荒廢二十餘年,幾乎無人踏足,但今日偏偏有人到了那處地方。
他放下一枚石頭之後,又咧出來個笑臉,自言自語道:「還是我運氣好,從未與那傢伙正面交手。」
後邊兒有個背芭蕉扇的姑娘沒好氣道:「行了,快走!」
離洲掛壁樓,也已經成了廢墟。
有個背著闊劍的男子在廢墟之中放下一塊兒七彩石頭,又朝著天幕看了一眼。
「想與你打一架,可真夠難的。」
神鹿洲有座荒廢不久的山頭兒,名為綠湖山。
有個女子鑽出水面,滿臉笑意。
買櫝還珠,余櫝死了,余珠還在。
湖底同樣多了一塊兒七彩石頭。
她也聽到了一句同樣的話,就地消失。
有人重返玉竹洲,那座即飲山一天之內死了兩位山主,此後就有些一蹶不振了。
他們也無人察覺到,有個年輕人上了山,且在山巔放了一塊兒七彩石頭。
北邊的斗寒洲,凌春王朝京城,就在那處破碎又修繕好的城樓上,多了一塊兒七彩石頭。
而浮屠洲,落石之處是一處深淵。
有人嘆道:「這浮屠洲選址最是麻煩,比斗寒洲還要麻煩。」
後面有個儒衫中年人笑了笑,說道:「誰說不是呢??斗寒洲都有他湊湊活活出過手的地方,浮屠洲是真沒地方去。」
除卻中土與浮屠洲之外,其餘七洲落石都有一個共同之處,就是某人曾經在那地方出手或破境。
中土的石頭,早就落下了。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