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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久客思鄉里

  黑衣人瞄了一眼被綁住的二人,緩緩咧開嘴,冷笑道:「當著我的面行兇,還敢狡辯?」

  說話間,黑衣人舉起彎刀一記橫掃,被藤蔓纏繞的兩人連同石桌瞬間便斬開,血水橫流,好不悽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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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者不由得瞪圓了眼睛,顫聲道:「與他們何干?你怎麼下的去手的?」

  黑衣人又是一聲冷笑,「樹妖殺人,我輩修士,自然要路見不平,降妖除魔了。」

  老者苦笑一聲,硬撐著挺直了腰,隨後沉聲問道:「我家姑爺也是你們害的?」

  黑衣人冷哼一聲,淡然道:「什麼叫害他?周放咆哮考場,豢養活死人,竊取當朝狀元文運,已被拿下,此刻正關押在大牢之中,待拿你回京對峙公堂便要處斬。」

  老者聞言,慘然大笑。

  「我總算明白了,原來是因為周放身上那道文運啊?堂堂靖西國,好難看的吃相。」

  黑衣人面色緩緩陰冷起來,冷聲道:「留你有用,我不殺你,但那活死人是必死無疑了。」

  黑衣人正要落刀,忽然發現小院周遭如同被砸碎的琉璃一般,灑落一地,落地琉璃碎片又好似燃起的煙花一般,一陣絢爛光華之後便消失殆盡。

  佝僂老者還保持往屋內輸送靈氣的動作,壓根兒沒有被黑衣人擊飛。連那被黑衣人斬開的二人,此刻依舊淡然坐著,各自拎著酒罈子。

  而那黑衣人,此刻呆立原地,眉頭緊緊皺著。

  劉景濁笑道:「溫兄這手鏡花水月真是讓我眼前一亮啊!」

  溫落搖搖頭,輕聲道:「雕蟲小技,也就糊弄這半吊子金丹還行吧。」

  此時此刻那黑衣人哪兒能不知道,自個兒這是遇到管閒事的了。

  這情況,跑肯定是跑不了了,只能故作輕鬆去放狠話了。

  「二位,我乃靖西國次席供奉,也是龍丘家末等客卿。」

  溫落伸手往鋼鞭去,劉景濁卻揮手阻攔,微笑道:「溫兄莫急,這麼個小廝而已,幹嘛要污了你的打神鞭?那邊的老前輩繼續忙你的,若關姑娘只是被剝離了魂魄,你只需要輸送生機,魂魄融合肉身時我出手便是。」

  溫落心頭一驚,隨即自嘲道:「溫某這是狗眼看人低了。」

  說完之後,劉景濁緩緩起身,笑盈盈看向黑衣人。

  「你要說實話,但凡說假話,保你魂飛魄散。相信我,靖西國在我眼裡屁都不是,我十五歲之前起碼滅了十個靖西國這麼大的小國。龍丘家也嚇不倒我,何況你才是個不入流的末等供奉。」


  黑衣人眉頭緊緊皺著,這白衣背劍的傢伙,不像是在吹牛。

  他咬了咬牙,沉聲道:「即便是我這種人,也有自己心中的道義。」

  劉景濁哦了一身,輕飄飄邁開步子,幾步走到黑衣人面前。

  只見那一身白衣的年輕人輕輕伸手按住黑衣人肩膀,只是輕輕一按,黑衣人便哀嚎起來。

  黑衣人只覺得這人方才輕輕一按,仿佛將自己的魂魄壓在大山地下,又如同魂魄被丟在磨盤上,一遍遍被碾碎、復原。

  只一個呼吸間,黑衣人已然面色發紫,痛的冷汗直流。

  劉景濁沒著急問話,而是朝著關薈芝的屋子屈指一彈,一縷拇指大小的火光瞬間沒入屋內。

  那佝僂老者立即停止輸送木屬性靈氣,轉身朝著劉景濁便跪下。

  「多謝恩公!」

  劉景濁微笑道:「快起來吧,關姑娘還需要你好好照顧。」

  說完之後,劉景濁這才看向黑衣人,眯眼微笑道:「你的道義值幾文錢?」

  再次伸手搭上黑衣人肩頭,輕輕一扯而已,此人魂魄便被強行扯出捏在劉景濁手中,兩指微微揉搓,在哀嚎聲中,那人魂魄被捻成一粒灰色丸子。

  將那丸子收進袖子,劉景濁再次揮手,數道劍光落下,黑衣人肉身頃刻間便化作一堆灰塵,微風拂過,灰塵散盡。

  溫落眼皮直跳,如此狠辣的手段,饒是他活了這麼久,見得也是不多。

  溫落詢問道:「不問了?」

  劉景濁笑道:「待他被雷火煉上一會兒,咱們再問吧。」

  溫落點點頭,張了張嘴,卻沒說話。

  劉景濁輕聲道:「山君不必多言,我瞧見你這具孱弱身軀,就曉得你怕是自身難保。都已經自身難保了,還是分出一具身軀來管這些事兒,我沒話說。」

  兩人端起酒碗碰了碰,溫落苦笑道:「兩年多前天門被人撬動,有三頭歸墟那邊隱藏在海里的大妖趁亂生事,等我發現時,已經來不及喊人了。我只好拼盡一身修為,在神鹿洲北部起了一道屏障,阻攔了三頭大妖片刻,這才等到龍丘家主,打退了三頭大妖。只不過,我這等鬼仙神靈,損耗太大,那不是十年百年的香火能補回來的。所以我便只能分出這一具元嬰軀體遊走北嶽地界兒,能多管就多管。可惜,實在是境界太低,好些事情有心無力啊!」

  說著,溫落又灌下一碗酒。

  劉景濁也喝了一口,面露愧色。

  當時衝動之下打上玉京天,差點兒就害了半洲百姓啊!

  如今九洲登樓境界相對來說,本就少的可憐,至少三成在歸墟戍邊,三成留在九洲,剩餘四成都是些藏頭露尾的老傢伙們了,對他們來說,活著跟保住傳承才是最重要的。


  劉景濁輕聲道:「溫山君想要恢復,再無別的法子?」

  溫落笑道:「當然有,可要是用了那法子,溫落就不是溫落了。」

  劉景濁便沒細問,轉而說道:「走一趟京城?」

  溫落點點頭,揮手扯掉隔絕陣法,笑著說道:「大小姐那邊我已經傳信了,估計一兩天就來了,咱們去京城等著也好。」

  說著,溫落笑容古怪,開口道:「龍丘灑灑可是我們神鹿洲的小魔女,除了棠溪小姐可沒人管得著,你怎麼就能把她治的服服帖帖的?」

  劉景濁啊了一聲,疑惑道:「沒覺得她很調皮啊?只是覺得她腦子缺好多弦兒。」

  劉景濁一轉頭,巷子口有個懷抱木劍的少女,做賊似的左顧右盼。結果一轉頭瞧見劉景濁二人,先是一愣,隨後伸手撓頭,訕笑道:「方才怎麼沒瞧見。」

  劉景濁無奈喝了一口酒,眼神古怪,看了看溫落。

  這像是小魔女?這明明就是傻丫頭啊!

  沒搭理龍丘灑灑,劉景濁轉過頭試探道:「不去瞧瞧那探花郎了?」

  溫落搖搖頭,嘆氣道:「湄洛郡城在我眼皮子底下,那個曲和也是我瞧著長大的。本來按我推測,周放的本事加上有那一身文運,在這小小靖西國得個頭名狀元沒問題,曲和最次也是二甲,要是運氣好,這湄洛郡可能會一郡占兩個前三甲。」

  劉景濁瞪了龍丘灑灑一眼,招手示意其走來,接著又與溫落說道:「溫兄有些想當然了,若非周放出了差錯,那個曲和是決計點不上探花郎的,或許放個二甲都夠嗆,當皇帝的是不會讓這樣的事情出現的。」

  一郡占兩個前三甲,即便學子是真有那本事的,也攔不住落榜學子的流言蜚語。

  龍丘灑灑一個縱身跳到院子裡,呲開嘴笑著說道:「這把劍不聽話,非要拽著我出來,我也沒辦法呢。」

  劉景濁斜眼一看,山水橋自行飛出龍丘灑灑手中,轉而回到劉景濁背後皮鞘。

  一團青色靈氣散去,佝僂老者推門而出,對著劉景濁深深作揖,躬身不起。

  劉景濁快步走去,扶起老者後笑著說:「前輩折煞我了,我家山門有一顆梅樹,打小調皮搗蛋,跟我親妹妹似的,所以我瞧見前輩也親切,舉手之勞而已,不必如此。」

  溫落插嘴道:「薈芝那丫頭醒了之後,你直接現身,如實相告。就說我與劉公子去京城救周放,讓她放寬心。」

  劉景濁作揖告別,率先走出院子。

  站定之後,劉景濁說道:「那就不去看那探花郎了,煩勞溫兄帶我們去靖京吧。」

  大岳山水地盤兒,按道理說,只要這位山君心念一動,即便萬里河山都只眨眼便能到。可此時此刻,這位溫山君卻是面露難色。

  「我是沒法子捎上二位了,祭出飛舟趕路的話,或許還沒有你御劍快呢。」

  劉景濁不敢置信道:「你沒逗我?」

  溫落苦笑不止,無奈道:「我有必要嗎?」

  劉景濁沒忍住翻了個白眼,龍丘灑灑卻是歡呼雀躍道:「御劍御劍,我姐從來不帶我御劍,我還沒有玩兒夠呢。」

  劉景濁沒好氣道:「你給我擋罡風?瞧不出來我什麼境界嗎?」

  龍丘灑灑眨了眨眼,賊頭賊腦道:「這樣,你要是御劍帶我,我把我姐嫁給你咋樣?我姐長得可好看了,才比你小几歲而已!」

  劉景濁扯了扯嘴角,傳音道:「溫兄,你帶她駕駛飛舟,我先去靖京。」

  說罷便口念獨木舟,八棱鐵劍脫鞘而出,年輕人一步躍起踩在劍身,瞬間消失。

  龍丘灑灑記得跳腳,一遍遍喊著姐夫。

  溫落恢復青年模樣,無奈道:「二小姐,你再這樣,肯定是要挨打的!」

  龍丘灑灑跑過去照著溫落小腿就是一通踢,罵罵咧咧道:「自殺的,你要是敢把我身份告訴劉景濁,我回家就扎小人!」

  溫落無可奈何,只得祭出飛舟。

  無法反駁啊,因為本就是自殺的。

  其實這位山君心想著,劉景濁說的好像沒錯。

  ……

  一位換上青色長衫的劍客御劍離開湄洛郡後又貼上了一張匿蹤符,掉頭返回了湄洛山。

  偌大一座祠廟,竟然無人發現劉景濁的蹤跡,就連溫落真身也沒半點兒察覺。

  當然了,若是溫落並未損傷道行,劉景濁也不會這麼輕鬆。

  年輕人站在山崖巔峰,手扶欄杆怔怔出神。

  想了許久許久,劉景濁剛要轉身離去,卻忽的御劍到了半山腰。

  半山腰有個一丈見方的石台,石台之上一桌一椅子,後方石壁斜靠一腐朽銅節。

  劉景濁落在石台,抬頭便瞧見崖壁上以中土古篆刻著幾個字。

  「久客思鄉里。」

  劉景濁轉身抬頭,月色朦朧。

  原來是他鄉遇故鄉古人。

  他並指刻下幾個字,隨後深吸一口氣,攤開手掌,手中憑空出現一方印章,長寬各三寸五。

  手持印章對著崖壁輕輕一按,一個四方印章便清清楚楚拓在石壁之上。

  所題字是一句:「九洲明月皆向我,人間處處是吾鄉。」

  而那印章,獨獨六字。

  「出暘谷,分九河。」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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