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世子與崔直(5000)
第64章 世子與崔直(5000)
青磚黑瓦象徵著莊肅的順天府院牆上,崔直捧著裝著二斤雞蛋的小籮筐,呆呆的看完了這場引人注目的對決,以出人預料的方式結束。
對於三世子體內宛如戰鼓的聲音,四息之間的兩拳兩腳,再到整理袖口來到那五把椅子之前的畫面,他覺得.
嗯,很好,很強,很厲害.
而本來開打之前,他覺得自己很想看到大荒三王子被擊倒的畫面現在也出現了。
甚至遠超了之前的預期,拓峰不僅被三世子趙乘風徹底擊潰,現在倒在擂台上的悽慘樣子,就是一坨爛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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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崔直也沒覺得有多開心有多爽快。
還很年輕的他,並不知道今天是他人生中最有意義的一天,因為他正覺得自己的人生毫無意義。
心如死灰的崔直,現在感受不到情緒波動,此時的他正在經受著人生信念崩塌之苦。
比如,修行者作案找不到任何線索。
那他做順天府的司直還有什麼意義?
府內的高官沒有一個關心案子的。
他們坐那個位置有什麼用?
所以,即便之後回到順天府繼續查案,自己以後能查什麼.
查到那些高官,查到三大宗,查到朝堂內的大人物們,想讓自己查到的事情?
這不用他崔直去查,誰來都可以。
那麼就是說,都沒意義。
自己以後要去做什麼呢?做什麼能讓自己感覺到有意義的事情?
崔直不知道.
但眼下的確有一件事有一點意義。
懷裡的小籮筐太沉,太貴重了,甚至還有些發燙。
他是沒臉將吳氏老婦送來的這貴重禮物一直抱在懷裡的。
他必須將這二斤雞蛋送給將大荒三王子拓峰打廢了的趙乘風。
而且因為這是他目前能想到人生里僅剩還存在了點意義的事,崔直還決定要鄭重一點,一定要親手交給三世子。
就是現在看起來.
好像除了擂台除了決鬥之外,還發生了一些更錯綜複雜的事情。
但也不重要,崔直不關心,他就一直看著趙乘風,準備找機會接近他,只是現在看起來沒什麼機會。
不過也好
如果這麼快就做完了這點對他未來人生現在看來僅存了一些意義的事。
自己幹嘛去呢?
崔直這麼想著。
也繼續看著。
……
作為全場關注的焦點。
現在盪北王府三世子趙乘風自然注意不到順天府的院牆上有個少年直勾勾的看著自己,還把自己視為了他過後人生中目前僅能看到的意義。
趙乘風步調有些慢的走向擂台下盪北王府的人所在之地,看似正享受全場的歡呼與吶喊,其實是在調息。
他發誓,他絕對沒有故意裝帥耍酷,也不享受來自不同年齡段京都女子們的尖叫。
他只是剛剛消耗也很大,當然他也在順便等待人們的到來,等待一個應該給他的交代。
但.
「咳咳咳」
一個沒忍住,咳了兩聲之後,五感敏銳,耳目聰慧的趙乘風就聽到.
「天吶,世子咳嗽了~」
「心疼死我了,世子殿下,記得多喝熱水啊~!」
「那大荒三王子真是個挨千刀的,要不是打他花了那麼大力氣,世子會咳嗽嗎?」
「別說,你們發現了嗎,即便打的如此殘暴血腥,世子殿下斷了三王子左臂右腿,留其重傷的右臂左腿,還是個斜向對稱呢,非常具備美感!」
「只看殿下穿著,就知他對於美是有追求的人,所以哪怕是打架自然也會追求美,這是血液里流淌出的優雅!」
趙乘風:「???」
雖說這種硬夸,角度確實聽起來有點刁鑽,但事實大荒三王子現在的確對稱.
莫非,看來自己心裡一直惦記對稱這事,鍾姑這兩天沒回來,也不知在宮裡有沒有收穫。
思緒剛一飄散,已經來到擂台邊緣。
他走到盪北王府的眾人面前,侍女白芷就立刻拿出了熱騰騰的毛巾,給他溫拭一下面龐。
場邊現在所有的周天人以為這就是簡單的勝利,還有人狂喊三世子的名字,為他歡呼。
只是,今兒來了就混進盪北王府眾人中的閒王看著那五把椅子和那把刀自然知道事情沒這麼簡單。
關鍵他也不認識的,但似乎是世子養的老黃狗,現在還叫了一聲:「汪!」
而在這聲狗叫之後,大公子與三公子先後抵達。
宮裡最德高望重的老太監,竟也出現在了這裡,來到了三世子的面前。
而讓全場都知道事情不同尋常的是,周天神將之一,御林軍統領周人敵,周大人竟騎著異獸,帶著百餘名一身反射著漫天清冽光線銀甲的羽林衛出現在了這裡。
他將椅子上的五人帶走了。
而在狗叫聲中趙乘風也隨著老太監入宮了。
臨走時,他回望了一眼擂台之上,看到了很多大荒使團的人似在拯救他們跪在地上的三王子,其中還有幾個人,一眼就能看出不是大荒出身的人。
書生、儒士、武夫、掌柜。
他記住了。
……
相比趙乘風只是記住了這幾人的樣貌。
崔直早在半個月之前就了調查了他們。
書生:姜文釗,境宗執事,而立之年,家有妻兒,但並在不京都,修為不詳。
儒士:姜文釗的表弟,姓陳名松,同樣也是境宗執事,沒有家事,但在淮河花船上似是有不少姘頭。
武夫:范元輝,玄宗護法,在京都有一家沒什麼徒兒的武館,近些年很多案件都有他的身影,順天府早掛上了名,但卵用沒有,玄宗在,他只要自己不作大死,就不會有任何問題。
掌柜:仇嗣昌,擎宗外事第三把椅子,是四人之中單論各自在宗門地位最高的人物,在京都有許多產業。
當然,這些資料也只是在現在崔直的腦海中一閃而過。
他現在因為人生信念傾塌,唯一覺得還有意義的事,僅僅只是『給三世子送二斤雞蛋』.
所以看到三世子上了那輛象徵著皇宮的馬車後,他就離開了順天府。
沒有去皇宮,因為崔直也進不去
他不想去攔車。
主要是怕做完這件事情之後,便再無有意義的事可做。
所以.崔直直接去了苑坊,找到了眾所周知的世子府邸處,最後尋了陰涼地,一蹲開始等待。
他想
世子去了皇宮應該得挺晚才能回來。
最好.最好等到天黑。
這樣,他將雞蛋給完世子,就可以回家什麼也不想的睡覺了,這樣一天就過了
至於明天要幹嘛。
明天再說吧。
想到這崔直覺得不錯,於是抬頭開始望天。
今天的天空很好看,湛藍清澈,沒有一朵雲。
但他就是越看越覺不順眼。
因為天沒眼。
……
趙乘風眼見皇城的大門再次為他打開,嘆了一口氣
因為其實他沒有想因為剛剛擂台上的事情入皇宮,見周皇。
來的主要原因是,他身邊的老黃狗不來皇宮就一直在叫,似是被人踩了尾巴,似是有人入侵了它的領地,
當然,坐上去皇宮的馬車後,它消停了不少。
一頭銀髮的周公公本就知道三世子第一次面聖就是帶這條狗入的宮,所以自然不會阻攔。
而且作為現在宮內的第一實權人物,其實周公公也很喜歡狗,主要原因是他覺得自己就是一條非常好的狗。
只是畢竟有些事情是他無法想像的,在他對大黃表示喜愛時,趙乘風趕緊攔住,他差點就被咬到
但周公公卻並未驚魂未定,而是誇讚道:「好狗就是要凶一點~!」
於是可能聽進心裡去的大黃狗不樂意了.
總之,這一路上來狗叫和太監音貫穿耳膜。
好在這一切終於過去了,進了皇宮一路來到御書房門前,趙乘風帶著大黃狗沒見陛下人呢,就聽聲音先傳了出來:「周四,這邊不用人了,周圍清一下,朕與世子有要事相談!」
周公公聞言自然尖聲應是,然後去安排了。
「進吧。」
趙乘風推門而入,大黃狗緊隨其後。
然後就見,周天之主周皇魏人雄與上次相見頗為相似的正在伏案批寫奏摺。
陽光頃落在他那張略帶疲憊的臉上,映亮了這幾十年如一日越發見深的溝壑褶皺,他狹長的眼眸中又有亮光閃爍,所以給人一種他只是身體上有些倦怠,精神上卻還是享受批閱奏摺這件事的感覺。
總之,周皇現在看起來不僅日理萬機,還透露著最好不要打擾他,他正在全情投入於王朝大事,其他都是小事的氣場。
所以趙乘風進來沒說話,大黃狗也沒叫。
周皇也沒招呼。
就這樣大概過了一刻鐘的時間。
趙乘風約莫著,這周圍的下人侍衛應該被清空了,就轉身走出了御書房,當然門沒關死,半虛掩著
然後他一屁股坐在了白玉般的台階上,抬頭看天,打發起了時間
而現在的御書房裡理所當然的.
「趙擎山,你沒看到朕正在批閱奏摺?」
「汪~~!」
「唉浣初的事,即便乘風不來,朕也會對大荒毀諾,但既然乘風來了,自然是要他來幫朕排憂解難,有問題?」
「嗚嗚嗚嗚.」
趙乘風只聽一陣雞飛狗跳之聲,也不知什麼物件打碎了,反正聽著挺脆的。
「朕的玉華墨台~~!」
「汪!汪!汪!」
「乘風什麼水平,朕心裡還沒數嗎,應付個大荒三王子那還不是爸爸打兒子?手拿把掐?」
「嗚,汪~!」
「唉不是,介叫順水推舟,你懂不.這不順手還能揪點朝堂里的雜毛狗出來?介叫布局!」
「趙擎山,朕是不是給伱臉了,你這輩子除了殺殺殺還會啥?你有空多和你兒子學學,這事辦的多漂亮,即便動手那都動的很有分寸,讓人挑不出半個刺來.」
「行行行」
「梁瀚之朕給你送北庭去,行了吧!」
大抵是這句話之後,御書房裡消停了不少。
反正趙乘風坐在台階上又望了會兒天,這才走了回去。
一進去那畫面叫一個和諧,什麼字畫掉了滿地,奏摺撒了一桌,不提打碎的瓷器與物件形成了一片狼藉之感,就說這案台後的陛下和大黃狗看著又和好如初了
陛下一副從容姿態,雖說沒了剛才雄主閱天下事的姿態,但眼神里滿是慈愛。
老黃狗趴在他懷裡,現在眼神可純真了,看到趙乘風之後,眼珠左右晃了晃,意思是不是我又惹事了?
周皇正在給它捋毛,看到趙乘風進來後,他自己可能沒注意到,頂著幾根乍毛的頭髮語重心長的道:「乘風啊,有時候你得有自己的主見,你爸要來,你就讓他來?」
趙乘風:「……」
周皇講道理道:「我和你說,你爸要是真人來了,我非給他兩個大逼斗,這大黃我沒法動手,傷了它,你爸以後怎麼降神?」
說到最後,他生氣的一拍桌:「趙擎山就是沒有一點大局觀!」
趙乘風一樂,默默先撿起了地上落的字畫,該掛哪兒得掛回哪,至於碎裂的物件自然也得彎腰收拾,桌上的奏摺當然也要歸攏。
總之,他就這麼收拾殘局時。
周皇就一直在拍桌,在憤慨
就這般過了得有一炷香的時間,他才了一句:「挑個黃道吉日,早點成親吧,你替朕給浣初帶句話。」
趙乘風回過頭:「嗯?」
周皇先叨咕了一句:「她也是個沒大局觀的,但孝心可嘉,唉。」嘆完氣道:「你和她說,有空來看看朕。」
趙乘風:「哦」
「另外,說個重要的事。」
趙乘風見周皇鄭重神色,放下了手裡的活兒,坐到了他對面,越聽越是眉頭緊蹙。
臨了他不得不問:「我是沒問題,但」
周皇靠在了椅背上:「不經磨礪,又如何鋒利?」
說著,他又拿出了一張寫滿了人名的紙。
「又來?」
「為什麼要說又?」
周皇將這紙遞給了趙乘風。
趙乘風接過看了幾眼,看到了一些早就聽說過熟悉的名字,而其中『崔直』兩個字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想起了酒樓遇見的那個滿臉倔強的少年。
但他不知道,這少年現在正在他家門口堵他.
……
晚些時候,一戰再次成名的趙乘風出了宮。
官府很有眼力價,早早的在苑坊就把世子府邸周圍清空了,不然這門口估計現在得全是慕名而來,沒有看到早上世子大發神威的民眾。
當然,崔直沒有被攆走,因為他身上還有隨身帶習慣的腰牌。
所以當三世子的馬車終於來到府邸門前時,崔直得以站起身來,快步走了上去,喊了一嗓子:「三世子。」
由於今天宅門之前格外清靜,他的喊聲自然吸引了盪北王府所有人的注意。
於是一眾人都回過了頭,看到了一個右臉高高腫起,頹廢喪氣的少年。
看到眾人眼神,他當然立刻順口道:「我是順天府司直崔直」
趙乘風聽到名字,看著他眨了一下眼,這才將之前在皇宮裡剛在腦子裡過過的相貌與眼前的少年對上
不過,這是什麼情況?
「冒昧拜訪,還請世子殿下贖罪,在下只是有些東西必須給您。」
趙乘風對周圍王府中人點了點頭,表示無妨,然後就好奇問道:「必須給我?」
崔直見世子身邊的人散開,立刻將在懷裡捂了一天的小籮筐送了上去。
趙乘風雙手接過,看到了裡面是雞蛋,於是更加疑惑。
而眼前的崔直,在將這雞蛋交給他之後,指尖離開籮筐的把手後,瞳孔不知為何失去了所有顏色。
他呢喃了一句:「只有世子有資格收這雞蛋。」
說完,他轉身走向外走去。
崔直完成了這最後對他來說還有點意義的事,然後立刻整個人都陷入了無窮的迷茫之中。
還在納悶中的趙乘風看著他明顯情緒不對的步伐,拖的越來越長的背影,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泥潭之中,越來越艱難。
一種他人還活著,但仿佛已經死了的感覺蔓延開來。
並且崔直越走越是如此,越走身形越是矮小,似乎下一刻他就會化作一灘爛泥,『啪』的一聲糊在地面上
趙乘風不知道他怎麼了,但從未如此看到過一個人只是走路就能走的如此絕望。
於是他喊道:「崔直。」
崔直失魂落魄的回過頭來,看向三世子。
「為什麼只有我有資格收這雞蛋?」
崔直:「哦對哦」
「你要沒什麼事,不如.」
「好啊.」
趙乘風一樂:「我說什麼了,你就好啊。」
「什麼什麼都好啊。」
趙乘風:「行吧,那上我府上坐坐?」
崔直重重點頭:「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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