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打不死他
第57章 打不死他
桐竹郡主今天穿了一身紅色繡花襦裙,但體格看起來仍然孔武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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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桶腰上束了一條金線綬帶,不像裝飾,倒像是十二坊打黑拳的獎勵。
頭上戴著珠花釵,沒襯托出一絲嬌美,反而給人一種這釵子配她那大臉盤子有點扣扣搜搜的感覺。
但不管如何,今兒這場『臥遊』,她是主人。
所以她自然要陪伴最重要的客人。
按理說,在一場三代皇親國戚、高門子弟幾乎聚齊的場合里,最重要的客人應該是賢王之子魏庭昭,亦或者是成王之子魏揮敘,因為他們的父王是朝堂之中權勢最大的人物。
但在桐竹郡主眼裡,今兒最大的人物,一定是盪北王府三世子—趙乘風。
……
「桐竹郡主今日也不必一直陪著我們,畢竟臥遊是賞字賞畫賞山水,總要有人領個頭。」
梨園中心一處風景秀美的涼亭里,趙乘風對桐竹郡主如此說。
此時在他身邊,除了書童與侍女之外,自然還有今日一襲鵝黃色羅裙仍舊帶著帽紗的魏浣初,以及七王妃。
至於閒王,既然來到梨園,自然是找他五哥去了,也就是桐竹郡主的父王。
聽到趙乘風話,桐竹郡主則一屁股坐在了魏浣初的旁邊,還拉住了她的手道:「世子說笑了,要不是你來,今天這『臥遊』都不會這麼多人來,真當我小小桐竹這麼大面子?我自然是要陪你和浣初的,你們才最重要。」
趙乘風見她動作,明白了為何魏浣初今天會來相送,想來二人情誼應是不淺。
而與桐竹郡主雖是初識,不過能從她要離開京都去參軍揣測一二分性格,此時聞言,就覺得這桐竹是有點直爽軍人的意思了。
他又出身盪北王府,對於這種性格的人,天然就會帶著些親近感,於是就打趣道:「那郡主給我說說,為何都沖我而來?」
說完,趙乘風做出洗耳恭聽狀。
桐竹郡主也不客氣道:「反正我馬上走了,也不怕得罪誰,再加上世子殿下射箭那日,我就看殿下極好,不成想後來伱又反正總比去大荒強。」
說著她拉起了魏浣初的手,繼續道:「總之,我有什麼話就直說了,世子就當聽一樂。」
趙乘風聞言,認真點頭:「好。」
桐竹郡主還真直白,直接道:「今天是世子殿下在京都頭一次出現在這種類似於宴會遊玩的場合中。」
「而將你放在持續了很久的爭儲大背景里,顯然無論是哪一方都想要得到盪北王府的支持。」
「所以在今兒這不錯的場合里,這些年歲和你差不多的皇孫郡主都來到了這裡,自然想和你展現出友好的態度,搭建起友誼的橋樑。」
趙乘風聞言挑眉,上下打量了一下桐竹郡主,看起來五大三粗跟個水缸似的,聽起來有點水平啊。
桐竹郡主水平還真可以,在七王妃的苦笑下,她又直言道:「世子殿下現在是香餑餑,哪怕是皇族,其實的兩派也都想巴結,巴結到不到位先不提,總歸不能讓你倒向另一方。」
「想來,今兒還真得有不少人到得了父輩的命令。」
「男子,要與你交好,萬不可交惡。」
「至於女子.」
趙乘風饒有興趣:「女子如何?」
桐竹郡主:「在這樣的場合下如果自家閨女能與盪北王府三世子眉來眼去一下,萬一世子見色起意改了主意,也算能讓盪北王府站在身後,當是大功一件。」
七王妃再次無奈搖頭:「桐竹。」
「唉,嬸子..您說是不是這回事嘛.」
說著桐竹還還補了一句:「所以,今兒三世子在哪兒,這臥遊的中心就在哪兒,真當來的這些人真有心思看畫賞字啊!」
趙乘風聞言:「郡主抬愛了,大夥主要還是來送你的。」
坐在魏浣初身邊,桐竹郡主搖了搖她那大臉盤子,下巴往前微微一抬:「世子,看你身後,我打賭是來找你的。」
趙乘風回過頭,就見通往他所在涼亭的浮橋上,走來了兩位公子。
其中一人白衣錦服,厚唇大耳,似福緣深厚,五官不算俊秀,但算標準,他身上自帶一種天然的親厚之感無論是誰第一時間看到他,應該都會覺得他這個人應該會很好相處,成為朋友是理所當然的事。
另一人也是便服,長得十分白淨,玉帶吊墜,發束抹額,手裡還拿了一把應是名品的扇子,公子如玉莫不如此,但自然也會給人一種高高在上的疏離感。
兩人走來的步伐都有些急,似乎有什麼事情。
但來到涼亭之後,他們並沒有忘記禮數,第一時間給七王妃這在場內唯一的長輩見了禮。
然後桐竹郡主自然介紹了起來,於是趙乘風與兩人點頭,與這二人算是打過了招呼。
他們來頭不凡,長相親厚,親和力十足的少年是賢王之子魏庭昭,頗具他父親賢王的風範。
而如玉一般的公子,則是成王之子魏揮敘,表面看起來似乎有些冷,但趙乘風一向覺得看人絕不能看第一時間的感覺。
按剛才桐竹郡主話里話外的意思,在爭儲的大背景下,這兩人顯而易見是存在競爭關係的。
只是看現在的意思,似乎他們都是有水平和心胸的,至少表面上十分友好。
在小嬋給他們沏茶時,魏庭昭十分禮讓:「揮敘,你來說吧。」
魏揮敘看向自己的堂哥搖了搖頭:「哥,還是你來吧,畢竟你的消息剛剛比我快。」
魏庭昭點了點頭,沒再和堂弟客氣,直接看向趙乘風:「京都剛剛發生了一件出人預料的事情。」
趙乘風聞言並不驚訝:「大荒三王子?」
魏揮敘劍眉輕挑:「原來世子早有預料。」
趙乘風一笑,拿起手邊茶放在嘴邊:「這兩天他不是一直在表演,只是我還沒鬧明白他做這些事為什麼,所以剛剛他做什麼了?」
魏庭昭嘆了一口氣,直接開門見山:「大理寺擂台。」
「噗」
剛抿了一口茶的趙乘風幸好收的快,不然這一桌瓜果糕點估計都噴個遍。
身邊的侍女白芷趕緊遞上手帕,另一邊小嬋立刻擦桌.
帶著帽紗的魏浣初秀眉微簇,桐竹郡主不得不驚嘆:「這三王子可真要臉啊,老娘們打架的地方,他好意思往上踩啊?」
魏庭昭:「桐竹你好好想想再說話。」
魏揮敘打開手中紙扇:「此事絕非無奈之舉。」
趙乘風擦掉嘴角茶漬,腦瓜一轉其實已經想明白了大半。
但既然眼前外界普遍稱呼為大公子和三公子的魏庭昭和魏揮敘坐到了自己面前,那就不妨..
「兩位殿下高知,若不嫌厭煩,不如拆解拆解?」
魏庭昭和魏揮敘今日本來就帶有要與三世子交好的任務來的,但即便不帶任務,事涉大荒,他們也不會藏私,於是兩人對視一眼,齊齊點了點頭。
魏庭昭先開口:「要講清此事來龍去脈,就要先浣初說起。」
說著他嘆了一口氣,看向在他眼裡已經癲痴的魏浣初道:「起初大荒三王子簽署割地協議提出想娶小郡主時,皇爺之所以會點頭答應,是因為浣初之出色,讓皇爺爺看到了若是她嫁過去,配上合適的人手,周天有機會可以慢慢掌控北撤後大荒的局勢,哪怕不成功,也會保證浣初周全。」
「但皇爺沒想到,無論如何他都沒能說服浣初,兩人僵持不下,皇爺認為作為皇族之女,自然有義務為國所以生生逼迫,而浣初也決絕的衝擊了靈樞脈門,導致了現在這般樣子的慘劇.」
聽到這,趙乘風想起了剛從乘坐雲艦抵達響馬驛站時當時鐘姑和媚娘的分析,果不其然,陛下的心思是想讓最出色的孫女去維穩大荒,而維穩大荒做什麼?自然是要排除這個不安定因素,要是做一些更大的事情。
只是雙方理念不同,鬧翻了,周皇彰顯出了帝王為大局的無情一面,孫女更猛直接給自己弄成了癲痴
所以才機緣巧合的造成了現在的局面.
魏揮敘此時道:「簡單總結,陛下金口許諾,郡主就給自己弄成了癲痴,剛剛割完地的大荒三王子,沒有得到應該得到的承諾,受了第一層委屈。」
魏庭昭覺得弟弟總結的不錯,似乎兩人還有點默契,於是開口再道:「然後,事情迎來了第二次的轉機,也就是前些天三世子想要與小郡主聯姻的事情傳了出來。」
「也就是說,周天王朝拿了大荒的地,然後不僅不給之前許的承諾,還有世子要來搶這個承諾,這是大荒三王子的第二層委屈。」
「這些委屈他需要通過一些事情來表現出來。」
「所以,大荒三王子前天小巷砸酒,昨天花船流淚,讓世人皆知他委屈,他苦悶,地讓了不說,媳婦眼看也要被搶了,周天是不是有點太欺負人了?」
魏揮敘點了點頭:「在這個背景下,他沒有任何辦法了,他去大理寺敲響了鳴冤鼓,向三世子發起挑戰,怎麼看都是戰敗國弱勢者溺水之前奮勇的掙扎與反抗。」
「而這些其實都是表面上的東西。」
「讓我們來想一下,他如果贏了,會得到什麼。」
魏揮敘拿起了石桌上的一粒榛子,放在了自己的面前,道:「第一點,大理寺擂台本就不涉生死,所以無論輸贏他的挑戰都事出有因、名正言順,他的舉動九州四海的人都會說他是與強權對抗的勇者。」
魏庭昭見狀也拿起了一粒圓眼,放在自己面前:「第二點,如果贏了,世子殿下自然不能和他搶郡主了,按照他之前公開說哪怕郡主癲了也要娶的說法.」
魏揮敘再取一粒桂圓:「第三點,很可怕,一個本來是來割地賠款的大荒王子,在周天遭遇不公平對待,通過周天官方設下本來是解決老百姓雜事紛亂的擂台,贏回了所有,戰勝了大荒人最害怕,最恐懼的盪北王府,消息一旦傳回大荒.」
魏庭昭這次沒有在面前擺任何東西,而是補充道:「要知道,現在的大荒愁雲慘澹,正在籌備北撤,消息一到,他將成為大荒的光,成為大荒人眼中的英雄。」
趙乘風聽到這裡,覺得兩位公子分析的真不錯,說了一句:「而且,大荒的王很老了。」
魏揮敘雖然之前面冷,但此時聞言用手中合上的扇子給了自己腦袋一下,恍然道:「剛才沒想到,現在想來本來三王子在大荒的繼位順序並不高,不然也不會是他來做割地賠款,這種要被釘在民族恥辱柱上的事情,但如果,他贏了.」
魏庭昭搖了搖頭:「他的聲望將在大荒達到頂峰,他回去後將反客為主,他有可能還真的會是未來大荒的王.」
這一番話下來,本來一直以為自己腦瓜不錯的桐竹郡主頭皮有些酸麻
用來百姓的話,那大理寺門前的擂台,被戲稱為菜市場擂台
怎麼就上個這種檔次的擂台,給三世子來一封戰書,直接能牽扯到未來大荒王位的啊
但聽他們分析下來,絲絲入扣,牽一髮動全身,確實十分有道理,事情是真的就會如此演化。
以至於桐竹郡主也動起了自己的小腦瓜。
於是她也想到了一點:「而且似乎三王子必勝。」
說完,桐竹還看向了三世子趙乘風,又道:「因為天道有缺,修行之人都懂得不能貪多,不然將一事無成的道理,世子殿下之前在院試展現出了作為一名箭師的天賦,可擂台不是比射箭,而是比近戰,你的近戰水準」
魏庭昭點了點頭:「大荒戰士以近戰聞名於世,三王子雖然距離上一次公開出手已經過去四年,但如今仍然被放在青雲榜上的第二十位,保守估計他的真實實力應該在十到十五左右,而且他還比世子大了五歲,多了五年的修行時間.」
魏揮敘看向趙乘風,十分真誠:「所以我建議不接這份戰書,因為這種擂台環境對近戰先天有利,再加上年紀上,時間上導致的實力差距,非人之過,沒有人會笑你,這樣他所有的算盤都會落空。」
趙乘風看著眼前這三位魏氏皇宗,忽然覺得這老魏家的第三代真不差勁。
然後自然回答起了剛剛的問題,他道:「這就是你們不懂了,大荒和盪北王府之間,任何時候只要有一方向另一方發起挑戰,另一方就不能不接,這是北州人和大荒人背負了雙方無數性命的共識。」
「雖然我在北州百姓中也就是個膏粱子弟,但即便如此,也得接,哪怕被打跪下,他們會給我叫好,被打死,他們不遠千里也會來京都給我送殯。」
「但如果不接明天消息傳回北庭城,你們信不信北州那群刁民敢用吐沫把我家淹了?」
涼亭之中眾人聞言一時不知說什麼好,他們自幼成長在京都,聽完是可以理解,但肯定之前第一時間想不到這一層。
魏庭昭靠在了椅背上,忽然懂了:「所以三王子也明白這一點,才有了現在所有的動作,他根本不怕你不接,他知道你會接,而且他還知道自己一定會贏.我必須承認,我之前小看他了。」
魏揮敘嘆了口氣,一臉喪氣:「如果這麼說的話,想想這個人第一時間就抓住了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並幾乎算無遺策,甚至能圖謀到大荒王位,是有點可怕的。」
趙乘風看著兩人愁眉苦臉,再加上一個桐竹郡主似還在動她那豬腦替自己想辦法.
他撓了撓頭道:「不是,我剛才就是給你們解釋一下盪北王府和大荒之間的規矩,你們不會以為我真打不過他吧?」
魏庭昭與魏揮敘兄弟倆錯愕抬頭。
桐竹郡主和不遠處的侍女小嬋看向他瞪大了眼珠。
就連七王妃之前一直緊鎖的眉頭,現在都由蹙深了一絲,滿是疑惑。
趙乘風挺直腰板,對眼前所有關切他的魏室皇親道:「一切陰謀詭計在絕對的實力面前都如同兒戲。」
「這事最終還要上擂台看。」
「而上了擂台.」
「大夥信我。」
趙乘風說到這頓了一下,挑起眉毛,戾氣十足的道:「我打不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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