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我想要的陸兄給不了。」
第102章 「我想要的.陸兄給不了。」
飄零的雪花又何嘗不是她的一生呢?儘管美過,卻只是剎那間的芳華。
宛若一滴無瀾的靜水,無人自處時,對著銅鏡默默地望著容顏。
她的傾城絕世是孤獨的,註定無任何人的讚賞。
「這段時間,能.多陪陪我嗎?」
「我想帶著陸兄,逛逛金陵。」
李子君靜靜地望著陸塵然。
陸塵然訝然地望著她,漫天的飄雪落在了她的臉頰上,映襯出了一抹他看不懂的一絲求肯,還有一種他不明白的哀愁。
這永遠從容如玉的公子,有些惆悵。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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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陸塵然溫和的笑了笑。
距離臘月初九,不咸山上的仙人講道還有十天,自打下了狐山以後,他一直在不停的趕路,亦或者默默地打坐,幾乎未曾有過片刻的休息。
如今已經到了那山腳下,索性也就放下了一直懸著的心。
「謝謝陸兄。」
李子君抿著唇,輕聲開口道。
她的聲音很柔和,臉頰上的笑容很淡很淡,只是她平日裡給人的感覺太過於寡言,太過於溫潤,兩相一比較,所以這柔這淡也仍然讓人覺得奪目煥彩。
陸塵然默默地望著她的那一抹微笑。
在他的眼中,這個『祝英台』的笑容,美的驚心動魄。
她——對自己動了感情嗎?
陸塵然的心中微嘆,若非姨娘早已經深深的鐫刻在了自己的心底,說不準,這一刻的自己真的會心動。
只可惜,從他睜開眼睛望見那隻雪狐的那一眼,那一抹驚鴻,便宛若幽谷之花,開至心中荼靡。
「陸兄,年後我就要去封地了,以後可能再也回不來了。」
兩人就這麼在青石板的小路上漫著,呼吸著從江面上傳來的濕風。
這個夜晚,是一個適合散步聊天的地方。
李子君身上的衣衫有些單薄,雙臂環著,抬起頭仰望著蒼穹上灑下的凌亂星影,那是一條星河,起於不咸山,貫穿著整個金陵的上空。
「陸兄會忘了我嗎?」
她的長髮飄漫在雪舞繚繞的秦淮河畔。
陸塵然脫下了身上的衣衫,披在了她瘦弱的肩膀上,溫和道:
「怎麼會忘記呢?你可是我的第一個朋友。」
李子君的眸子複雜地盯著他,柔荑緊緊地攥著尚帶著他餘溫的衣衫。
——為什麼?
為什麼要對自己這麼溫柔?
為什麼要在北境見到他?
明明已經堅持了十九年,為什麼偏偏在最後一刻見到他?
朋友,朋友!
她的銀牙緊緊地咬著,嘴角露出了苦澀之意,微微別過了頭去,這一刻的胸腔之中,滿是不甘。
這該死的朋友!
就在這時,王爺府的管事輕咳了一聲,不合適宜地上前一步,隨後走到了李子君的身後半步,恭恭敬敬地開口道:
「小王爺,時候不早了該回府了,王爺還在等著您呢。」
李子君猛地回頭。
那張永遠都是溫潤翩翩君子的面龐上,破天荒的生出了一抹無法言語的慍怒,緊緊攥著拳頭,出聲吼道:
「時候不早了?哪裡不早了!!?」
「我都已經離京半年了,還差這一會兒嗎?」
「我難道就不該有點點自己的生活嗎?!!就這麼一點點的時間都不能留給我嗎?!」
「.」
聲音彌盪在天地間,引得無數人愣愣地注視。
管事愣愣地望著眼前的這一幕。
他不明白,為什麼永遠都是溫和的小王爺,突然之間會對自己發這麼大的火氣,一抹冷汗頓時順著他的臉頰流淌了下來,忙是跪下:
「在下知錯了,還請小王爺恕罪。」
李子君抿著唇,默默地望著跪在地上的管事。
點著絳露的睫毛如蝶撲閃,眸子垂影,而後深深吸了一口氣,走向那管事,將他扶了起來,壓下心頭止不住的情緒,溫和道:
「抱歉,是我沒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還望執事諒解。」
她也不知道是怎麼了,胸腔之中的那種痛楚,就如同身旁的陸兄,終究是無法平靜地抹去。
管事連忙搖了搖頭,誠惶誠恐地開口:
「是在下沒有察覺到小王爺的心思,不干小王爺的事.」
柳叔趕忙上前一步,揮退了管事,打了個圓場笑呵呵道:
「小王爺您儘管處理自己的私事就好了。」
「我們先告辭了.」
隨後便是對著跪在地上的管事使了一個眼色,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小王爺,而後暗中命令著一眾王爺府下人隱藏在暗中,分別的守住幾個死角,默默地跟隨著她。
陸塵然的眸子複雜地望著她,而後小聲道:
「真像一隻被囚禁的金絲雀。」
金絲雀嗎?
李子君的嘴角苦笑著,胸中一痛。
「可能吧,但是我並不喜歡這個比喻。」
「.」
她怎麼可能是金絲雀?
在大周,她是可以像一隻蒼鷹一般翱翔的,也可以讓她翻掌為雲覆手為雨——
「既然大周給了我今天的尊榮,那麼我就得聽大周的話,天底下沒有隻索不予的道理。」
陸塵然默然。
李子君的這句話說的極是,貴為小王爺,從出生起便坐享皇室給予她的尊榮,若是皇室需要她去哪裡,安撫朝局,那她就得義無反顧。
天底下人人莫不如是,子女受父母養育,就應孝敬父母,學生受老師教誨,就應禮敬師長,士大夫和將士們食君之祿,就要忠君之事。
即便皇帝也是如此,坐擁一國天下,自當天子守國門,若是有朝一日天下傾覆,亡國亡天下,也應君王死社稷。
既得即予,這既是道理,也是規矩。
只是有一句話藏在了李子君的心中,卻沒有說出來:
自她懂事起的那一刻,她的願望便是做一個自由之人,那時候的就像許多懷春少女一樣,希望走出高牆圍籠,看一看外面的精彩世界,然後找一個夫君,萬水千山,一起去看。
這是她想要的人生。
天下興亡,朝堂大事,與她一個女子何干?
只是,從她接過那一顆吊墜後,李子君才知道,這個世界是要講道理的,也要講規矩,不是你想如何便能如何,就算你是公主皇帝也不行。
這麼多年,其實李子君一直在努力,想要從這漫天的規矩里找出漏洞來,想要自己成為僥倖中的漏網之魚。
李子君轉過頭來,望著秦淮河水蕩漾,可以透過河水看到其中有一抹抹鮮紅的游魚肆意遊動,她自嘲地笑了笑:
「陸兄,人性本私,我也是人。」
「雖說這個姓氏給了我很多,按道理而言我要理所應當地回報這個姓氏,但我還是有些不甘心.」
讓她抹去性別,安安心心做一個王爺,困攏於蜀地嗎?
陸塵然沉默了許久,輕輕道:
「李兄,伱想要什麼嗎?」
李子君一怔,望著他那張認真的臉頰,隨後輕輕道:
「我想要的.陸兄給不了。」
她好貪心啊。
可是相比於什麼江山,相比於蜀地那數百萬里的疆域,這一點點祈求卻又顯得那麼可笑。
陸塵然訥訥無言。
兩人靜靜地坐在河畔處的一塊兒石頭上,吹著晚風,仰望星河。
李子君的身子不著痕跡地朝著陸塵然靠了過去。
一抹屬於她的體香縈繞在他的鼻尖,他想要推開,只是卻終究沒有伸出手,陪著她靜靜地望著銀河。
「陸兄喜歡看星星嗎?」
她的話語落下,讓陸塵然想到了兩人第一次分別時,在佳木郡的那個草垛上靜靜地躺著,沉浸在那捲如畫的景色之中。
那時候的天色也是暗淡的,星星亦是閃亮的,奪目。
「喜歡。」
陸塵然輕輕道。
李子君找了一個舒服的位置,側靠著陸塵然坐著,身上蓋著屬於他的那件長衫:
「其實我更喜歡在落日餘暉之下,看天空。」
「這個時候的天空是灰濛濛的,燈火還沒有點上,若隱若現的我站在昏暗中,好似一隻暢遊在海中的魚。」
她輕聲開口道。
四野漫茫若蒙,亭台院落靜靜悄落各處,漫天的落雪灑下,埋在兩人的身上,堆砌起來,仿若深處水雲之中的兩個雪人。
「魚?」
「為什麼是魚呢?」
陸塵然的手頓了頓,還是為她緊了緊身上的衣衫,蓋住了露在外面的一處白皙粉嫩的鎖骨。
李子君抬起頭,雙手捧起了落在陸塵然發間的一抹落雪,置於唇畔間,傾吐著一口哈氣。
手心冰涼的,哈氣卻是暖的。
「我曾看過一本話本,上面說魚的記憶只有七息,七息之後,它就不再是它了,又可以重新的開始——這樣的多好?」
有些記憶若是可以抹去的話,那對於她來說,一定比現在更好吧。
不然的話,要怎麼才能費盡心機去忘記?
——尤其是你,陸兄。
風在這一刻似乎都靜止了,只有一片片雪花舞動的更為歡愉,縈繞在兩人的身旁,若舞。
雪水將李子君的渾身濕透,髮絲粘在臉頰上,不但不顯得狼狽,反而有一種奇妙的美。
兩人的肌膚隔著層薄薄的衣服緊緊貼在一起,她的身體是那麼的柔,那麼的軟,那麼的輕薄芳香,靠在他的懷裡,像是沒有重量的花絮一般。
陸塵然深深吸了一口氣,那顆靜瀾的心,沉重地跳動著:
「李兄,我見到了花鈿落,她說是你的未婚妻。」
「嗯。」
「你不驚訝嗎?」
「陸兄見到什麼我都不會感到驚訝。」
「你不想知道她是什麼人嗎?」
「不想。」
「嗯。」
「陸兄,再給我講一遍梁祝吧。」
過了一會兒,李子君輕輕開口道。
「不是都聽過很多遍了嗎?」
「再給我講一遍吧。」
「好吧.」
陸塵然輕輕開口,不厭其煩地講述著第三遍。
星月高高,不聞任何聲響。
遠處的燈火通明,若隱若現,能夠聽到此起彼伏的河水拍岸聲音。
李子君靜靜地聽著,躺在他的懷中。
此刻,她的心很安寧。
儘管知曉,這一切不過是曇花一現,但僅僅片刻的安寧,卻也如同天境一般美好。
「陸兄,如果你遇見了那個祝英台.」
接下來的話語她並沒有說,抬起頭,那雙瞳默默地望著他。
她的話語已經近乎挑明了,她不認為陸兄聽不懂,亦或者說她認為陸兄早已經看穿了她的身份,只不過沒有拆穿而已。
陸塵然的嘴角微微露出了一絲苦澀之意,隨後輕輕道:
「我曾看過一本典籍,大概就是仙界的仙子,不顧天規,私自下凡與一名凡人結為伉儷,憧憬美好生活最後凡人的壽元逝去,空留仙子獨守。」
李子君沉默了一會兒。
「那他們之間的感情一定很深厚吧。」
陸塵然點了點頭。
李子君繼續道:
「然後呢?」
陸塵然道:
「沒有然後了,這是一個一眼就能夠望的見的結局。那仙子為何會沉浸其中呢?其實不必在這俗世中沉淪的。」
李子君抿著唇,而後緩緩起身,將身上的那件長衫默默地蓋在了陸塵然的身上。
她深深吸了一口涼氣,這一口,冰涼侵透肺腑。
只是她的瞳孔之中卻是閃過了一絲倔強,深深的看了一眼陸塵然,開口道:
「儘管只是曇花一現,但——那也是解脫吧.」
「如果能重新來一次的話,那個凡人也一定不會後悔愛上她。」
「陸兄,時候不早了,我要走了。」
「明日,我能去拜訪你嗎?」
陸塵然看了她好一會兒,默默地點了點頭。
自己要如何對待這份執著的感情呢?愈想愈是迷亂。
就在這時,徜徉在陸塵然身後的水龍吟鳴顫了一聲,親昵的蹭了蹭李子君。
李子君瞪大著雙眸,望著這柄改頭換面的仙劍,顫抖著伸出手來,撫摸著它的劍身。
「這是水龍吟?」
陸塵然點了點頭。
李子君複雜地望著這柄劍好一會兒,胸腔的那一枚吊墜閃爍著淡淡地熒澤。
「願陸兄,好好待之。」
話語落下,這個溫潤的翩翩公子緩緩地離開了秦淮河畔,三步一回頭。
陸塵然望著她的背影,溫和如一泓清泉,卻又執著萬分,很快,她的身影便是消失在了他的視線之中。
陸塵然靜靜地坐了好一會兒,苦惱地拍了拍腦袋。
不多時,他的身下便是凝起了一層雲霧,化作一朵綿綿白雲。
陸塵然望著黑暗之中的天空,嘴角微微彎出了一抹苦澀的弧度,喃喃自語道:
「籠中之鳥嗎?」
「可是追求自己的幸福是沒有錯的吧」
雲朵慢慢浮起,越來越高,高過石牆,高過樹梢,高過了房檐,就在這茫然的雨夜中一直升高。
也不必擔心被別人看見。
只是若有人看見了,真得跪在地上大呼真仙在世不可。
陸塵然默默地立於雲頭,直升天際,那雙眸子之中,煥發出金色的光芒,將這金陵城看了個清楚。
這不咸山腳下的上京,在高空中瞧來,倒像是個小小的盒子。
眾生生於其中,也與那籠中之鳥無異,可這天底下誰又不是籠中之鳥呢?
唯有真仙方可得到大逍遙吧。
陸塵然駕雲闖入那一片星河閃耀之下的雲層中,四下茫茫,如同置身大霧之中,他卻只是不顧,更加升高,直到穿過雲層。
仰望天空,漫天繁星閃爍。
守護著金陵的這條星河,一直都在。
腦海之中,有一張金書扉頁大放光明,無窮無盡地靈氣瘋狂地湧入他的腦海之中。
陸塵然愣愣地望著眼前的那一條星河,下意識地伸手觸碰,一股道韻流轉於胸腔之中:
【與蒼變天星河結緣:(1/6000)】
【九野之隔,蒼變星河】
【.】
稷山腳下。
一輪勾月,飛天。
山間的夜色是極為明朗的,鐮月映於潭中,兩兩相望。
一處小山坡的背風處有篝火閃爍,篝火旁邊圍坐四名身著統一服飾的年輕男子。
篝火上靠著一隻羊,已經半熟了,在其下滴著晶瑩的油脂,濺起絲絲火星飛濺。
「許無道不是去峨眉劍宗那堂口求劍去了?怎麼還沒有回來?」
「有什麼好擔心的?這地方還能有什麼人能傷的到許師兄?」
「我們本來就是歷練的,過段時間就要回去了。」
「.」
嗶哩——
柴禾被火焰灼的炸裂。
為首的男子眯了眯眸子,用手中的長劍隨手割下來了一塊兒尚未燒熟的羊肉放到了嘴中咀嚼著:
「也說不定,萬一那些星宿插手了呢?」
一名男子搖了搖頭:
「那不可能,星宿要是敢動手,長老敢讓咱們進來?」
「說起來,這蒼變天可真夠荒涼的.什麼仙跡都沒有,寶貝可是真多,靈氣可真是夠厚的,要是在這兒多呆一段時間,說不準我就真能上三境了。」
就在這時,一名男子匆匆地從不遠處跑了過來,眉飛色舞地開口道:
「師兄,你們猜我見到什麼了?!」
「在這稷山腳下另一處,有一片仙跡!怕是有凝神問道心的效果,有不少人都在林子外面晃悠呢.」
問心林?
為首的男子眸子中頓時滿是訝異之色。
這等仙跡,便是在炎陽天也不常見,能幫助凝聚道心,雖然在場的諸位師弟們都已經凝過道果了,但再凝練一番心境,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而且!」
這男子繼續開口道:
「穿過那片桐林後,似乎有個仙門!」
「仙門?這地方不是仙跡早就絕了嗎?何來的仙門?」
男子一口咬定道:
「必然是仙門!那處神仙府邸的門前,有十一位一境的修士正在打坐修煉呢!!」
「你確定不是其他歷練的人?」
「肯定不是!裡面有一人,那道果凝的巨恐怖,隱隱約約似乎有聖人雛形的跡象!!」
為首的男子深吸了一口氣,繼而瞳孔之中便是閃過了一抹貪婪之色:
「如此恐怖的道果,在這蒼變天豈不是浪費了?」
「.」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