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重逢
第93章 重逢
或許是長久以來,聽多了否定。
當第一次得到面前男子的安慰時,鄒言的胸腔中久違的升起了初研陰陽五行之道時的初心,深深吸了一口氣:
「陸先生相信鄒某所言?」
陸塵然點了點頭,拿起矮案上的那枚丹藥,笑容溫醇:
「不知先生的這枚丹藥怎麼賣?」
鄒言看著眼前的男子,雖然並不知曉其身份,但他平生行事向來灑脫,與那些為了迎合功名利祿而迎合奉行,規規矩矩,低三下四的儒生性子大為不同。
一向只講究個眼緣二字,如今得了這位陸先生的認可,最起碼心中暢通,遂隨和的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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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先生若是喜歡,就送予先生了。」
「無功不受祿,鄒先生還是出個價吧。」
鄒言隨意道:
「那就一文錢吧。」
就在這時候,鋪子的門被推開,一位壯漢走向李堂主,抱拳一禮道:
「堂主,您要的通往稷山的船已經備好了。」
李堂主瞧著那位陸先生同鄒言聊得正歡,一時間也拿捏不准這位陸先生的喜好,心中暗暗猜測著,莫非這位劍道高人是喜歡稀奇古怪的東西的?
看來,以後自己是要對這姓鄒的儒生客氣一點了。
他走上前,一臉笑眯眯的拱手一禮:
「陸先生,船已經備好了。」
「先生自北方來,必然酒量不俗,江南水酒,清淡醇香,我劍宗自為先生備下薄酒,接風洗塵.」
陸塵然起身衝著李堂主客氣一笑道:
「李堂主太客氣了,陸某還有家眷尚未安置,今日匆忙就不勞煩了,你我二人改日再敘。」
李堂主只得點頭,招呼了一下那位壯漢,吩咐了一番後,繼續道:
「那陸先生今日且去歇息,明日務必前來,也讓我劍宗好生招待先生一番,以謝過先生對我劍宗弟子的救命之恩。」
陸塵然聽這李堂主這麼說,倒也不太好推辭。
雖然在狐山打坐了十餘年,可在藍星時,也知曉人情世故,這種應酬本就是相給面子的事,你要是不去,給人家省了錢,人家心裡還肯定不樂意。
他只好含笑道:
「既如此,那就勞動李堂主了」。
隨後,陸塵然又自懷中摸出了一文大錢遞到了鄒言的手中,一臉認真的開口道:
「陸某初到上京,對此地亦是不熟悉。」
「鄒先生若是還有這種丹藥的話,可以去稷山尋陸某,陸某樂意同先生探討一二.」
鄒言自是樂意的。
他平日裡就好走動,如今多了一個欣賞自己之人,雖可能並不能幫助自己什麼,但權當個知心好友,也不失為一件雅事:
「鄒某日後自會拜訪先生。」
「陸先生,鄒某就先告辭了。」
陸塵然笑著點了點頭:
「鄒先生再會。」
說話間,那名壯漢已經將陸塵然的行囊送往行轅。
想要去往稷山,還需坐馬車行個五六里路,繼而換乘小船行駛個十餘里的水路。
約莫過了有一個時辰,小船停了下來。
人至柳下,船止溪前。
經得一路煙滌水洗,陸塵然呼吸著濕潤的空氣,一路以來的頹態俱去,循著山路走了一小段後,陸塵然打量著眼前鬱鬱蔥蔥的山嶺,中有一條彎曲小道盤旋而上,道路則是雜草叢生。
『這李堂主所選的住處倒是甚合心意。』
山林清幽,因為臨著一條江水而有些濕寒。
只是在這山間的小路上行駛了一會兒,鞋履下就沾滿了泥土。
「陸先生,到了!」
李堂主指著不遠處的一座雅致的小院,開口笑道:
「不知陸先生對在下這安排,還滿意嗎?」
金陵城裡,能這麼短的時間就找到這麼合適的門面房舍,除了峨眉劍宗,也沒有幾個宗門能辦到。
陸塵然自然說不出其他的話語,只是點頭稱謝。
「陸先生,還請——」
李堂主領著幾人在這院子中遊覽了一圈,到也不算大,也沒有什麼繁瑣華麗的裝飾,簡簡單單,一片素雅。
這間房子正處在稷山的山腳下,緊挨著不遠處的不咸山,周遭儘是綿延青障,若是用心眼觀望,視野極好,頗是聚風匯水。
「大先生,好漂亮啊!」
小安一臉歡喜道。
李堂主琢磨著這小女孩的身份,又瞧了瞧牽著小安手的那位女子,一時半會兒也拿捏不准這二人的身份:
「害!沒有這樣的院子,又哪裡能配得上陸先生.還有這位小姐的容貌?」
江湖人最擅察言觀色,平生拍慣了無數的馬屁。
「陸兄,這幾日我能來找你嗎?」
花鈿落湊了過來,眨巴著眼睛。
「自然。」
「陸兄準備在上京呆到什麼時候?」
「不一定呢,但,怎麼也要年後了。」
「那正好!陸兄,我還要和宗門的長輩匯報一下近況,就不多呆了,告辭。」
「再會。」
隨後李堂主又是同陸塵然介紹了一下應該如何出行,順便提醒了一下陸塵然,切莫忘記了明日的赴宴後,就帶著花鈿落告別離去。
陸塵然打量著眼前的院子,隨後便坐在了院子中的小亭子中,默默地發著呆。
來到大周快要二十年了。
說起來,無論是在藍星還是大周,這還是第一個屬於自己的住處。
心中略有幾分感慨,有了自己的住所,可以隨自己的想法,一種幸福的感覺油然而生。
「我,睡哪?」
織杼輕輕開口道。
「就在那邊吧。」
陸塵然指了指臨著江水的一處小房子,鮫人一般都是喜陰涼,想來應該最適合她的。
懷中的雪狐打量了一會兒這間房子,隨後從他的懷中跳了出來,狡黠的狐眸略微思索,便是吐出了一道氣息,彌散在了天際間。
陸塵然一路所攜帶的東西並不多,將蛾翼袱中的東西一股腦的倒在了房間的桌椅上後,便是走出了房間。
盤膝的坐在亭子中,術法施展下,便有一股濃濃霧氣蔓延在了院落之中。
凝霧小術還不熟練,更別說騰雲駕霧了。
如今仙人講道時間在即,是需要將自身的術法重新練習一遍,若是有幸能得仙人賞識,收為弟子,那前途可謂是一片通明。
織杼默默地站在一旁,手中持著毛巾。
雪狐有些無聊的望著打坐的陸塵然,心中不斷地嘟囔著:
『那隻狐狸怎麼還不來?』
『都已經將位置通知她了,還這麼磨磨蹭蹭的。』
殊不知,此時的稷山腳下,一名女子正不斷變換著身上的衣衫,默默地坐在一塊兒石頭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期待已久的久別重逢,可是不知為何,在將要見到然兒的那一刻,心中多了幾分彷徨,容顏中頗見憔悴之意。
一遍又一遍的演練著月拂教給自己的說辭,可是她總是不擅撒謊的。
終於,這名女子好似放下了心中的糾結,抿著唇,眸間的神色似堅定了幾分,一步一步地朝著那處院落走了過去。
以素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輕扣著門扉。
『砰砰砰——』
敲門聲,瞬間將院落中的雪狐驚了起來。
隨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還以為她不準備來了呢。
織杼微微蹙了蹙眉頭,望著正在凝練雲彩的陸塵然,正欲同此前一般,拒絕來訪的客人,卻不曾想正在同大貓嬉戲的小安已經搶先一步。
小安蹦蹦跳跳的上前,伸手打開了院落的大門,望著突然出現的女子。
天上的雲霧不斷地變幻著,層層迭迭向遠處的江水席捲而去,凝出了萬里。
赤紅色的夕光染盡草堂,亦將女子的身影浸透,只見那夕陽橫斜在煙柳之外。
小安望著突然出現的阿姨,疑惑地開口道:
「大先生正在吐霧,姨姨找誰?」
以素的溫柔地摸了摸眼前的小童,隨後輕輕道:
「旅途疲憊,想要討一碗水喝。」
「哦,這樣啊,小安去叫大先生。」
說罷,便是走進內院中,望著漂浮在天上凝神靜氣的陸塵然。
正欲開口時,織杼卻是伸手捂住了小安的嘴巴,輕輕道:
「勿出聲。」
此值騰雲之術修煉的關鍵。
若是在此刻驚擾了他,術法出現了差錯,自天空跌落,怕是會摔得不輕。
恰逢此時,天空中布起了烏雲,眼看又是一場雨水落下,空中多了一股濕意。
陸塵然凝神靜氣,端坐在祥雲之上。
這一次,祥雲將他的身子拖的很高,術法地凝練,讓他身下的這朵祥雲逐漸地細密了起來,不斷地充實。
他駕駛著祥雲小心地環繞在院落之中,自天上,悠悠暢快飄動著。
陸塵然的嘴角慢慢勾起一絲微笑,此間天地,盡斂於眼底成一點,霎那間星輝璀璨,他一手托著天際間的雲彩,長發在空中舞動著,心中無限暢快之意,似乎下一刻就要駕雲升空而去。
門口處,靜靜站著的以素望著此刻正在雲團中起伏的陸塵然。
凝雲騰霧,她只需要心神一動,就會有這樣的效果,只是此刻,心頭之中,卻又一種難以言語的感慨。
這個自小被她在狐山養大的男孩兒,似乎天生就應該端坐在雲端凝視著大地。
「然兒.」
她輕輕道。
話語聲之低,近乎微不可聞。
可是這一聲輕喃,仍然清晰的傳到了陸塵然的耳畔,他的身體有那麼一瞬間的僵硬,就這麼循著聲音的方向看了過去——
竹籬笆的院牆,淡青色地石板路。
種植在籬笆牆前的兩株寒梅,就像亘古存在的靜寂。
著素衣淡衫的女子,雙手攏於小腹前,提著一隻小小的包裹,嫻靜溫和的站在門扉前,秀色,衣袖,草堂。
宛若唐詩凝練含蓄,亦如宋詞清雅幽遠,古色的風景有了她,自翩翩而過,仿佛都沾染了她的溫柔,融入此間,映入畫卷。
那種成熟的風韻氣質是需要漫長的歲月方可薰陶而就的,宛若一杯醇濃的酒,嫻靜優雅之餘,卻又多了幾分誘人。
臉頰上,未著脂粉素麵朝天,可是望向他的雙眸之中,卻是滿含著迷濛,幾乎要望穿此間的煙雨,望極天涯。
「素姨.」
明明姨娘一直都在身邊,但這一刻,縱使已經做好了見她的心理準備,當這個讓他日思夜想的女子真正的出現在了他的面前,那一瞬間的衝擊,卻早已經讓他的腦海中一片空白。
身下的雲彩散了。
這一次,亦是不知他有意而為之,還是術法自消散的緣故。
陸塵然就這麼從天際間掉落了下來。
他的心中清楚,姨娘是一定會接住他的。
一抹溫軟貼著他的身體,鼻尖縈繞著那股思念依舊的淡淡幽香,躺在她窈窕的身子中,默默地感受著她的體溫。
那一襲淡衫輕薄,觸碰之間只若無物,纖細的胳膊托著他的身子,那雙溫柔地眸子之中,飽含著思念,自浮出幾分秋水,染在這雨霧朦朧。
說不出是思念的多還是誘惑的多。
以素緩緩地將他放了下來,眼眶紅了些許,面色上帶著溫柔的笑意,伸手去撫摸著他的臉頰,輕輕道:
「然兒.」
陸塵然伸手握住了那隻貼在自己臉頰上的手,握的很緊。
此時已經接近黃昏時分,夕陽西斜,天色染紅,天空中殘留些許五彩祥雲。
以素的眼神略帶著幾分恍忽,從這個角度看他,和狐狸的角度的確是有些不一樣的呢。
「姨娘,伱怎麼會在這兒?」
「啊——」
以素的唇動了動,而後面色上自是生出了一片緋紅之意,感受著他熾熱的鼻息,不著痕跡的將手從他的手中抽了出來,輕輕道:
「我,我也不知道」
她別過頭去,不去看他。
「嚶——」
雪狐邁著狐步,裊裊的走了過來,狹長的眸子瞪著以素。
以素收斂了情緒,深吸了一口氣,按部就班的背著早就準備好的說辭,一臉認真的看著他,開口道:
「自從狐山下來後,走著走著,就進入了一片大霧中。」
「.就到這兒了。」
似乎是怕他看出了異樣,以素連忙是補充了一嘴:
「然兒,你.是怎麼在這兒的?」
陸塵然:「.」
原以為她會編一個很像那一回事兒的理由,可這麼簡單.真的是在糊弄傻子嗎?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