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陰陽圖現驚魂念
第183章 陰陽圖現驚魂念
日光投在湛藍色洗劍池中,泛起層層細密鱗光。
吳夢望了一眼,沒再耽擱,踏入身前的石拱門。
剛一落腳,周身光景變幻。
轟隆!
巨石旋轉,發出沉悶的震動聲,在其研磨之下,有細微的白色灰塵從頭頂飄落。
「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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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夢還沒反應過來,周語諾的提醒聲便響了起來。
粉塵從他側臉划過。
某一瞬間,有強烈的光芒刺入眼帘。
透過斜射而來的日光,那一粒粒塵埃,搖身一變,化作成千上萬的細密劍芒。
噗噗噗!
殷紅的鮮血,順著臉頰流淌,他半張臉霎時變得血肉模糊。
剛一進入石拱門,他就結結實實挨了一擊。
「這是淨心路,一旦踏入此間,你接觸到的所有事物,都有可能蘊含著劍芒。」
周語諾在旁側解釋道。
吳夢點點頭。
這一息的功夫,他臉頰上的血肉已是恢復如初,血痂在肌肉的蠕動下層層脫落。
其中似是還摻雜的劍意,飄至半空便化作湮粉,徹底消散。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
血肉恢復能力,乃是萬幽蝕靈身的強項之一,別看他好得快,但先前那一簇不起眼的『塵埃』,威力已不亞於一道中期層面的術法!
不過,於他而言,卻還差了些火候。
他將神識鋪展開來,往前邁出一步。
滴答。
一滴水珠子從頭頂墜落。
他揮手將其撣開,繼續向前。
啪!
又有碎石飛濺而來,被他一拳擊碎。
幾步路的功夫,不過數次呼吸,兩人便穿過了這處拱門,來到巨石陣中。
光影再度變幻,吳夢隨意選了一道門,繼續向前,劍光開始變得愈發凝鍊、厚實。
他身上的傷口也變得密集、深刻,整個人儼然被染上了一層血色。
即便如此,腳步依舊不停。
周語諾亦步亦趨,跟在其身後,望著這道背影,眸光微閃,表情里染上著一絲意外和疑惑。
論及手段,她知曉吳夢有許多可以應付劍光的選項。
但偏偏選擇了最簡單粗暴的一種。
難道是被心孽影響了判斷?
但看起來又不太像,因為對方看似漫不經心,一舉一動卻顧慮周全。
起碼擋下了所有劍光,沒有讓跟在身後的她遇到半點麻煩。
所以,只能是救師心切了。
周語諾打量對方幾眼,見其頗有餘力,這才好奇道:「可以講講關於松芒長老的事嗎?」
話罷,她又補充了一句:「如果不介意的話。」
「可以。」
吳夢的回答出奇乾脆,大抵是因為這一路來,他腦海中都在不斷跳出一些過往之事。
他在這個世界的親友不多,松芒便是其中一位。
這位師尊在修行之初,在幾次關鍵時期給與幫助。
若是沒有幽鯨,自然也不會有小衍靈蟲,沒有靈蟾吞納術,他也就無從在烏池會中奪得『第一桶金』,三花傀木術和汲風冥獸陣都難以入手。
假設存在一個沒有松芒的世界,那麼他正常的發展軌跡,應是苟在門中修煉個二三十年。
若是雲遙樹倒,便似猢猻散去,再如當年絕山宮覆滅那般,尋新的下家,繼續苟。
直至下一甲子劍墟開啟,再謀求築基。
五十年,這便是松芒於他而言,最直接的饋贈。
對!
饋贈。
對方每次賜予東西時,都口口聲聲將來要還,結果到了最後關頭,卻話鋒一轉,強迫自己白嫖。
這恰恰也是吳夢最受觸動之處。
「他不說要什麼,我就只能自己看著給……」
周語諾聽罷,望向眼前之人的目光有了些微變化。
「可惜我進來的只是一道化身,沒法給你太多幫助。」
「化身?」
吳夢詫異了一句,還沒來得及多說,一道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引起了他的注意。
扭頭看去,竟然遇到了兩位老熟人。
同樣處在即將通過巨石陣的邊緣地帶,八雲真和林游江正目瞪口呆地望著這邊。
尤其林游江,那道眼神充滿了驚懼和震撼,還帶著一絲相當的微妙的感覺。
吳夢低頭望了望自身。
這片刻的功夫,三隻蟲豸振翅而來,在他胸膛前又剜下了三道一寸長的血口。
自己都成血人了,還能被被這廝給一眼認出來?
他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當然,也只是如此了,他收回視線,繼續向前。
另一邊的兩人,此時已經小半晌說不出話來了。
「……」
「……游江……你確定那是吳夢?」
八雲真回頭,看了看來時的路,臉上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他兩一路過來,花了大半天時間,雖說算不得全力以赴,但也絕對不慢。
可對方那閒庭信步又是怎麼回事?
都被劍芒削成血人了,有這個必要嗎?
他大為震撼。
面對他的疑問,林游江只回了一句話「:「伱不相信我的判斷?」
「不是不信,是好奇你怎麼判斷的?」
「預感。」
八雲真嘴角抽了抽,目光又落在吳夢身上,片刻功夫,人影已經穿過巨石陣,去到湖畔了。
想想先前一身血口的松芒,倒真有師徒相。
只是……
他灌了一口酒,臉上顯出一絲酡紅的興奮之色:「孟昊一、白蒼耳都進去了,這回總該有好戲看了吧?」
「百年內,最強的一關修士,看來要在這裡最終決出了!」
話罷。
忽然有血色在另外的方向閃爍,濃郁的腥風撲面而來。
扭頭看去,一位雙眸間纏著繃帶的憂鬱男子,從某處巨石陣中摸了出來。
「蠍摩也來了。」
八雲真咧嘴笑,一甩頭髮:「咱們也加速,這場好戲可不能錯過了!」
……
行到湖畔,豐茂的水草將道路阻擋。
這回不似巨石陣那般劍光稀疏,密密麻麻的枝葉,看起來異常秀美,實則就是一座巨大的絞肉陣。
尋常後期修士往其間滾上一滾,只怕再出來就只剩骨架子了。
吳夢駐足打量,順帶取了幾粒丹丸吞下。
先前的消耗算不得大,但之後就未必了。
這幾粒丹乃是中品小通道丹,由壺口術將其悉數轉化為血肉精元,暫時存儲在體內。
隨著掃視,他發現了前方的三道人影。
白蒼耳、阿虎,以及孟昊一。
前者正處在草木中心,距離湖畔尚有最後三丈的距離。
後者就快得多了。
作為煉心劍修士,孟昊一在此處有著天然的優勢,一道道劍意對其來說,既是敵人也是朋友。
淨心路,顧名思義,若是心淨,自然也就不成阻礙。
吳夢看去時,對方已到了湖畔,輕巧一跨,消失在朦朧水光中。
他復又仔細探查了一圈,不見松芒的蹤跡。
師尊已經進湖了嗎?
他心緒不由得再度急迫了幾分。
以松芒現在的狀態,對上孟昊一,保不定要出大問題!
想到此處,他渾身有密密麻麻的細鱗浮現,瞳孔拉長,兩尊神藏似兩道豎瞳,盤坐其中。
伴隨動作,厚厚的血痂從身上抖落。
只是片刻功夫,先前一路過來所受的劍傷,已悉數恢復!
他邁步踏入齊腰高的茂密草叢。
枝葉晃動、飛舞,成千上萬的劍芒擊中鱗甲,發出鏗鏘之響,帶起血肉飛濺。
「等等,好像不太對!」
周語諾的聲音忽然從腦後傳來。
不用對方說,吳夢也發覺了異常之處!
就在他身旁,並肩之處,不知何時多了一道白袍勝雪的清朗人影。
其背著手,於密集劍光中信步前踏,似是察覺道他的視線,其扭頭露出一張輪廓分明的臉。
「道友,我已在此恭候多時。」
人影笑著道。
吳夢頓住腳步,瞳中異芒閃爍,聽這熟悉的語氣,心下冒出一個名字來。
「仁路?」
「正是本劍。」
「……」
空氣霎時變得安靜,唯有風吹草木的『沙沙』聲響。
他雖是面無表情,但渾身都緊繃了起來,心中生出一股極其強烈的詭異之感。
五百年前死去的斬天宗修士,出現在了自己面前?
是真是假?
是一道幻影?還是……
自己染上的心孽!
只是瞬間,他已是有了猜想。
餘光看向立在草木之外的周語諾,對方似是對這道人影一無所覺。
「莫道友,你看到什麼東西了嗎?」對方問道。
他沒有回覆,而是不動聲色:「道友察覺到什麼異常之處?」
周語諾四下打量,臉上帶著一絲不確定:「……唔,此處給我的感覺有些類似於小竹坡的那座神府。」
小竹坡的神府?
那不是神修所留嗎?怎麼會在心修的斬天宗中出現?
而且對方用的詞是『類似』。
難不成是心境修到某種層面,所產生的異象?
他本能地想要調動心境,仔細感知。
誰知下一刻,令他心神巨震、頭皮發麻的一幕出現了!
餘光里,伴隨著這個念頭,身後的陰陽圖徐徐浮現,無聲無息地轉動起來。
混沌流轉,陰陽交泰。
大抵是有著陰陽圖的提醒,先前那道本是平平無奇的念頭,再一迴轉,就泛起強烈的危險之感!
就好似一步踏出了萬丈懸崖,令他心膽俱寒、頭暈目眩。
「莫道友!莫道友!」
周語諾的喊聲將他從恐懼中驚醒,他這才注意到,自己呼吸急促,心跳快得都要蹦出胸膛了。
「……怎麼了?」他扭頭望著對方,應了一聲。
「感覺你狀態不對,是被心孽影響了嗎?」
瞥了眼對方的表情,他眼皮垂下,終於吐了口氣。
陰陽圖依舊在背後旋轉。
可以放心的是,周語諾對此一無所知,但回想之前『試圖調動心境』的念頭,他哪還不明白,這是陰陽圖在進行預警。
但凡此圖出現,必然牽涉一些修真界深層次的事物。
也即是說,此處隱藏著某些層次極深的東西,若是他現在調動心境,便能與之接觸。
聯想到先前進來時的一系列猜想……
他幾乎可以確定,自己感受到的深層次之物,與斬天宗覆滅有著最直接的關係。
到底是什麼東西?
能讓處在修真界頂點的煌煌大宗一夕消亡!
驚懼之餘,他生出了強烈的好奇。
只是,心中的好奇轉瞬便被壓下。
眼下並非功法演化,陰陽圖能不能起到庇佑的作用還未可知,貿然接觸屬於找死。
他微微喘息,完全打消了調動心境的想法,甚至告誡自己,在此地萬不可動用江湖武功。
這才再回首望去,背後的圖影已消失不見。
倒是那道由心孽所化的仁路,還淺笑立在原處,似是等候著他的回應。
「沒什麼大礙,周道友,我先進去了。」
他話罷,對仁路視而不見,轉頭繼續向著湖畔深入。
……
……
時間往前小半日。
洗劍池,從外看是一片湖泊,但踏入其中,光影變幻,來到的卻是一方空明、澄澈的小型秘境。
立在其間。
往上是微波蕩漾的湖面,有斑斕光彩折射而來,如夢如幻。
腳下則是一面三四十丈寬的『圓鏡』,其表面光滑可鑑,泛著清澈的銀光。
鏡面正中是一方劍冢,插著成百上千把殘刃,密密麻麻、參差錯落。
其正中空地處,有枯骨散落。
想來應是當年在此沖關的那位修士。
屍骨上空,則是沉浮著一枚巴掌大小的流體飛劍,通體似水似金,不斷有劍芒在劍身之內衝撞激射。
此物氣象玄妙,一看就是不得了的寶貝。
除此之外,劍冢周圍布了山水景觀,其間有道道人影,有說有笑,神態萬千。
鮮活的人影,似是簇擁在枯骨周遭,顯得極其怪異。
此時,松芒正匍匐在一座『山巔』,此山正是景觀之一,其尖頂戴著雪帽,有一位修士御劍穿梭在山雲中。
「玉兒!!」
「玉兒……兒……你聽得到我說話嗎?」
松芒神情激動,伸手向人影撈去,卻是撞在了鏡面之上,激起層層漣漪。
原來他匍匐的景觀,不過是鏡中倒影,其中的道道人影,也皆是虛妄。
只是不知為何,他苦苦追尋的鄭玉,卻是成了倒影之中的一位。
松芒撈了許久。屢次碰壁,又恍然未覺的繼續重複。
他身上本就傷痕累累,手骨撞得血肉模糊,卻只顧著用衣袖破布將血跡擦開。
後面,乾脆施術將血肉都剔了個乾淨,用白骨森森的手去撈動。
足足持續了半日的光影。
他臉上的狂喜僵住:「你是沒看出為父……對!你一定是沒看出為父才不出聲的!!」
他喚出激流,用骨掌將蓬頭垢面仔細清理了一番。
「玉兒……玉兒……」
他再次低頭向著山巔看去。
雲霧間,忽然映出他的倒影,一隻漆黑似墨的眼窩,正巧映在鄭玉那拇指大小的身影上。
似是一團濃得化不開的黑暈。
感謝『羅格奧塔里佛斯』和『孑孓小子』的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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