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陽極陰極
第5章 陽極陰極
「它吸收了幾個修士的魂魄,封印又破幾層,靈力不穩,會閉關幾天,雖然他的耳目依舊在這處徘徊,但干擾遮掩之下,它是不會聽見我們之間對話的。」
蕭瀾扭了扭頭,骨頭在體內咯吱作響,似乎是擔心蕭清害怕,他抿了抿嘴,又道:「這個狀態我才能更好的蒙蔽它。」
「雖然如此,但我還是長話短說。」
「清清,現在整個村子的人都已經死了,包括……我。」
雖然早早給自己做了心理準備,但蕭清還是呼吸一窒,她顫抖的伸出手,放在蕭瀾的鼻子下面,有呼吸,又放在他的胸口,有心跳。
蕭瀾見她這樣,苦笑著抓住她的手貼在自己的側臉,宛如嘆息一般:「真好,你還活著。」
「它說自己為上界修士,我跟它時間尚短,很多事情都不清楚,平日行動也是藉助村內其他人的身體,只有出手時才會顯露真……我倒也不能確定那團黑霧是它的本體,但我確實也不曾見過它的其它樣子。」
「它似乎受了重傷,還被施加了封印,雖然它並未表現出來,但從它的日常言行中可以窺見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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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清聽著他這樣分析,然後看見他握住自己的手指,其中暗光浮動,細細觀察,竟發現那竟是一條條扭曲字符,仿若有生命般在他的身上蠕動。
蕭瀾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指尖瑟縮著收回了手:「這是它下給我的禁制。」
「可是,為什麼。」
蕭清啞著嗓子:「為什麼只有我活著?」
「我死了有用,你活著有用。」蕭瀾笑著抬起手臂,衣袖順著他的動作滑落下去,蕭清看見他的胳膊上密密麻麻的全是蠕動的字符,宛如一條條讓人作嘔的肉蟲,「我為陰極,你為陽極,若是肉身練成丹藥,它服下後定會使自己的修為更上一層,你我兄妹二人,才是引它來此的罪魁禍首。」
「那一晚,並非一場噩夢。」
「它殺死了村子裡的人,製作出結界隔絕此地,讓外界誤以為此地遭遇山火,將這裡燒成一片廢墟。」
「那爹和娘呢?!今天爹還抱著我,娘還給我吃米糊,我……他們……」
回憶起娘手腕上微粉的傷疤,蕭清痛苦的抱住了頭,那不是錯覺,那是真的……
「爹和娘,其實是保留了生前記憶的,但我求它抹去了那一晚爹娘的記憶,讓爹與娘以為他們和我都已葬身火海,而你是我們拼死護下來的。」
「活人怎能與死人共存,可你又那樣小,爹娘又出不去村子,所以他們日日往做的飯中放入自己的血,暫且蒙蔽住你的眼睛,讓你以為自己還生活在正常村落中。」蕭瀾捂住自己雙眼,「他們想著,等你再長大一些,就送你到鎮上的慈幼堂……」
蕭清坐在地上,雙目無神,這一晚上對她打擊太大,讓她幾乎說不出話來,她不知道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她只是想好好活過一世。
「清清,你放心,哥哥無論如何都要護住你,哪怕是」蕭清用手堵上蕭瀾的嘴,她的一雙眼睛含淚,內里卻像是有火焰燃燒:「哥,我並非小孩,又怎麼能讓你獨自承擔這些事情。」
她上一世活了二十餘年,比蕭瀾還要大出許多,更何況,它既然說自己活著有用,恐怕短時間內也不會讓她出什麼事情,更何況在它眼裡,自己不過是個五歲小兒,又怎會妨礙到它的計劃?
「我這一世,本就是偷……」
「不許胡說!」蕭瀾喝住她的話頭,「你是我的妹妹,從我見到你第一眼,自你第一次開口喊我哥哥,我便知道你是我的妹妹,不過一碗斷魂湯,沒喝就沒喝!」
蕭瀾曾為自己的妹妹太過早熟而擔心,現在卻慶幸她沒有喝下那碗斷魂湯,不然要是一個真正的五歲孩子遇見這種事該怎麼在世間存活?
夜已過半,蕭瀾抹去蕭清臉上的淚珠:「它這幾日擒了幾個修士,還是天玄劍宗的,它又將那些人製成傀儡,但卻留了一個人的神智,我猜它是想利用他們潛入天玄劍宗里去,畢竟修士的靈魂對他來說比普通人要更有用。」
蕭清認真聽著,不知為何突然想到自己在後山遇見的張婆婆,它似乎不太想讓她進入後山,不知道是不是和那幾個被製成傀儡的修士有關。蕭清把自己的猜想說給蕭瀾,蕭瀾略略思考,點點頭:「它一直說自己的據點在域外,恐怕是在說謊,那幾個傀儡修士和它的閉關地應當都在後山。」
「更何況,它還有仇敵在一直尋它。」
蕭瀾陷入沉思,蕭清也陷入沉思。
她現在有兩個優勢,一個是她在那個東西眼裡只有五歲,屬於根本不會被它放進眼裡的年齡,另一個是她為陽極體質,活著的她對那個東西很有用。
蕭瀾抬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遠處已經隱隱約約翻起了魚肚白,兩人也早已將彼此知道或猜出的事情交換了一遍,蕭瀾身上的符文漸漸暗淡下去,身上的氣息也變回蕭清熟悉的感覺,這是它給予蕭瀾的限制,唯有晚上蕭瀾才能掌握這一部分力量,到了白天他也不過是一個普通人罷了。
但,極陰之體它又了解多少?
看著自己掌心凝聚的微光,蕭瀾眸色幽深,晦澀不明。
看著蕭清的背影消失在門口,蕭瀾突然想起在蕭清出生幾日後,一個瞎眼的遊方道士一瘸一拐的跑到他們門口叫門,爹原本想一棍子打他出去,娘親卻說也是個可憐人,讓爹給他幾枚銅板送他離開。
爹拿了銅板想要送他,那老道士卻擺著手說不要,他來是為了拯救他們家,拯救張家村的。
蕭瀾回憶著那時候的事,爹覺得好笑,便問他打算怎麼拯救,那瞎眼老道伸手指他,又指向娘親臥房,瘋瘋癲癲道:「兩個扔一個,兩個死一個!」
氣的爹直罵,拿了自己平時用的扁擔把那老道士打了一頓,又將其扭送官府,讓官府關了那老道幾日才消氣。
從蕭瀾房中走出,蕭清一陣風似的跑回自己屋內,甩了鞋就撲到床上,等到四周安靜下來,她才察覺自己的心臟跳動聲音有多大,速度有多快,背後衣衫幾乎被冷汗浸透,雙眼也是一陣陣的發昏。
她本以為自己這一世怎麼著也是個良好開局,但人生之路一半的一半都沒走完就遇見這種事情,只能暗自感慨世事無常。
雖然一夜沒睡,但蕭清卻精神的很,她頂著倆黑眼圈出現在餐桌上,倒是把秀娘嚇了一跳。
「哎呀,怎麼眼黑成這樣。」
蕭清搖搖頭:「不小心從床上摔下去了,臉先著的地。」
秀娘不疑有它,心疼的對著蕭清的大黑眼圈吹氣,而後給她盛了碗地薯粥,讓她好好吃掉,然後回屋接著去睡覺。
蕭清看著面前的粥,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鼻翼間的腥甜味越發濃重,熏的她眼淚直直落在粥碗裡,只是悲傷還沒有持續多久,就在淚珠剛落進去的一瞬間,粥碗炸了。
爆炸聲把旁邊的蕭瀾都驚了出來。
陽極之體,至純至陽。
倒是沒有一滴粥灑出來,因為在粥碗炸裂的同時,碗裡的粥在發出火焰灼燒的聲音後通通化為灰燼飄散在空中。
蕭清懵逼的盯著蕭瀾:「這是啥啊,怎麼回事啊!」
「如果粥里放了娘親的血,那我喝的這幾天怎麼沒發生爆炸?」
蕭清思考中想起自己這些天總是翻江倒海的肚子,似乎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蕭瀾嘆了口氣:「這些天你就和我換著吃吧……只是,少了爹娘的血,你很有可能看清這裡的真實情況。」
蕭清看向周圍事物,頗為留戀的摸了摸面前的桌子:「總不能讓我一輩子都活在虛假之中吧,我總要面對現實的。」
等到中午,向來耳聰目明的蕭清只覺得眼前一片模糊,天旋地轉間,她伸手扶住旁邊木櫃。
等到再次睜眼,入目的和之前的倒是別無二致,蕭清四處摸摸,除了摸了一手的灰塵外倒沒摸出什麼東西來。
「寶兒在看什麼?快來吃飯吧。」
秀娘溫柔的聲音自背後傳來,蕭清笑嘻嘻的轉過身去,然後被眼前的景象驚的一抖。
在她的記憶里,秀娘向來如她的名字一般,溫柔秀麗,但面前的秀娘卻是一具腐骨枯屍,略微完好的麵皮上烙了和蕭瀾身上差不多的符文,雖然面容可怖,但陽光透過敞開的大門照射進來,秀娘身上發出細微的灼燒聲時,她對著蕭清溫柔一笑:「怎麼啦,我們寶兒怎麼變成小呆瓜了?」
蕭清胸口被各種情緒漲滿,她顫抖著嘴唇,眼中一片酸澀,她想要撲進秀娘的懷裡哭一場,但早上粥碗的下場讓她不敢輕舉妄動,她只能轉過身去,用手揉著酸澀眼睛,啞聲道:「有東西進眼裡了……娘你別看我,我皺著臉,不好看。」
「誰說的,我們寶兒多好看啊,來,讓娘看看。」
秀娘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蕭清努力收拾好情緒,一轉頭便撲入秀娘懷中,秀娘身上有著蕭清熟悉的,淡淡的腥甜味,蕭清閉著眼,不讓眼裡流出淚來。
等到了下午,蕭清慢慢走在村內,之前那一瞬間的熱鬧宛如鏡花水月,只過了那一場就又歸於平靜。
村落的本來面目漸漸出現在她眼中,蕭清猛然發現,除了自家附近,這一路走來皆是滿目枯敗,就連她之前摸魚的小溪都散發出沉沉臭味,漂浮著魚的屍體。
張家村也是,唯有房子還有些形狀,蕭清一戶戶的數過去,每家每戶門口都懸掛著家中人的屍體,他們形狀各異,表情各異。
平素和她關係最好的二丫蹲在門檻外,抱著頭,蕭清看不清她的神情,也無法觸碰她,更不能像以前那樣把她護在身後,不讓任何壞小子碰她一根指頭。
她走在這宛如屍林的小巷中,直到在一處小院前停下。
院門口坐著一具枯瘦老人的屍體。
老人佝僂成一團,看著只比她大出一點兒,蕭清看著她,突然開口:「婆婆,有壞蛋假裝成您,欺負我……」
「它好壞啊,婆婆。」
眼淚順著臉頰滑下,今天這一天流的眼淚幾乎比她這一年流的還要多。
但老人已經死去,連靈魂都不曾留存,她聽不見蕭清的聲音,也回應不了她。蕭清抬手擦了把眼淚,抬著步子繼續往前走。
她想去後山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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