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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魂術

  第35章 魂術

  蘇真醒來時,窗外傳來淅淅瀝瀝的雨聲。

  又做噩夢了。

  夢裡,他變成了一塊鐵料,投入熔爐,化作滾燙鐵水,身軀在不斷地折迭、延展後變成刀刃,銀色的刃面倒映出陸綺白衣墨發的身影。

  她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纖白的手指擦拭著他的身體。

  蘇真揉著太陽穴,靜靜地聽了一會兒雨。

  他摸出手機,簡訊箱裡沒有回信。

  點開手機qq的圖標,那裡有好友通過的提示——唯月知曉通過了你的好友申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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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當然是邵曉曉了。

  她還主動打了招呼:

  (〃'▽'〃)

  蘇真立刻回復了一個紅色阿狸的表情,並說了聲下午好。

  這是近兩年紅極一時的表情,既可愛又時髦,它如此討喜,仿佛永遠也不會被淘汰。

  等待邵曉曉回復的時間裡,蘇真悄悄點開了她的資料,資料並沒有什麼信息,簽名很是勵志: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點開空間。

  空間同樣簡單,沒有花里胡哨的背景,沒有漂亮可愛的自拍,她的說說要麼是記錄生活中的瑣碎心情,要麼就是對學習的感悟與理解,非常簡單,未能與她本人的形象形成任何反差。

  蘇真翻了一會兒,心中鬱積的情緒不知不覺消失了。

  片刻後,邵曉曉回復消息了:蘇真同學,下午好呀。昨天晚上玩得開心嗎?

  她的每一個標點符號都打得很認真。

  蘇真:很開心,是這段時間最開心的日子。

  邵曉曉:(/≧▽≦)/

  兩人就這樣聊了起來,聊的內容並無新奇,書籍電影,校園八卦,他們分享著各自的偏好,時不時得到對方驚喜的「原來你也喜歡」的回應,兩人打字飛快,一條接著一條。

  時間也過得飛快。

  當邵曉曉問,今天要不要來探望他時,蘇真抬頭瞧了眼時鐘。

  下午四點。

  他們不知不覺聊了兩個小時。

  外面的雨已經停了,天空被雨水洗過,呈現著曖昧的緋色,晚風清清涼涼,澄澈柔軟,像是在呼喚宅居的人去擁抱清新的世界。

  蘇真卻回覆:今天就不必啦,因為我等會還有事。

  那個世界晝長夜短,老君隨時會熄滅,他根本沒有足夠的時間和邵曉曉出去散心。到時候恐怕又是余月和她約會,在這方面,他對余月充滿了不信任,指不定要出什麼亂子。

  蘇真猜的果然沒錯,沒過多久,余月的聲音就在體內響起:「小蘇真,做好準備,要去練級了!記住答案:十三、六、四、無。」

  「答案?什麼答案?」蘇真覺得怪怪的。

  「沒時間解釋,叫你記伱就記,快給乾娘背一遍。」

  「好好好,我背……」

  蘇真一邊說著,手上落鍵如飛:我爸在催我了,我得出門了,邵同學今天好好休息,明天下午一點幸福滾石見哦~

  發送!

  他雖然沒什麼實戰經驗,但理論來說,戀愛當徐徐圖之,不可操之過急,他生怕余月的急性子壞了大計,順手又把QQ退出登錄了。

  「十三、四……什麼來著?」

  蘇真還沒背完,一道力量拽著他的魂魄升空。

  另一頭。

  邵曉曉看著蘇真突然黑掉的頭像,又將這條消息反覆讀了兩遍,頰畔垂下的髮絲在指尖繞了又繞,輕聲自語:

  「明天幸福滾石見?嗯……他這是在約我?」

  ————

  蘇真醒了。

  與他一同醒的還有眩暈、嘔吐、喉腫、精神渙散等症狀。

  他回的不像是身體,而是一副早已為他準備好的刑具,與邵曉曉在一起時的輕鬆美好被絞碎,他能感受到的只剩痛苦。

  睜開眼睛,前方矗立石台,石台上骨瘦如柴的老婆婆正盤腿坐著,灰色的衣裳如蝙蝠收攏的雙翼,白髮下的眼睛閃爍幽光。

  不等蘇真開口,老婆婆搶先說話:

  「噓,老婆子先給你這丫頭把病治了。」

  蘇真的身後,鼓聲鑼聲鈸聲一齊響起。

  咚,咚咚,咚咚咚,鏘——

  蘇真回過頭去,發現後面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雙紅色的人手,這雙手持著棒槌,正敲打著一張粉皮大鼓,低沉的鼓聲像在心上敲,震得蘇真腦袋嗡嗡直響。

  苗母姥姥在台子上站起身,手腳忽然揮舞了起來,像在跳舞:

  「老君瞎眼黑了天~妖邪趁夜奔高山~小人急走上山去~擺上香案請神仙~

  大神懷抱金如意~腳下踩踏蓮花盤~乘風渡海不為難~從天而降來把關~啦啦啦~啦啦啦~」

  苗母姥姥手舞足蹈,乾瘦的身子隨時要散架一樣,她手上搖著鈴鐺,鈴鐺聲里,整個洞穴的怪手都開始舞蹈,蘇真萬萬沒有想到,苗母姥姥治病的方法居然是跳大神,這比她那個土方子好到哪裡去了?


  蘇真只能安慰自己,這是一個有神仙鬼怪的世界,跳大神或許是某種巫法,真能起作用。

  可是,整個過程里,只有苗母姥姥和那些手在吵吵鬧鬧,別說仙術了,就連一點法力的波動都沒有,苗母姥姥真的只是在純粹地念詞跳舞,搬來一眾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神仙。

  咚咚隆咚~嗆嗆嗆~

  一陣敲鑼打鼓結束,苗母姥姥面帶微笑著坐了回去,她說:「神仙給你請來咯,太巫身姑娘,你覺得身體可好啊?」

  蘇真心想他就是沒病,耳朵也要被震聾過去了,但他又怕苗母姥姥給他灌上次的藥,只好說:

  「姥姥手段真是通天的高明,這一番鼓搗下來,我……我……」

  「你怎麼啦?」苗母姥姥笑呵呵地問。

  蘇真驚訝地發現,他的身體還真就一下子好了。

  他原本悶得厲害,七竅像被塞滿了泥巴,現在,這種感覺消失不見,他只覺得神清氣爽,靈台清靜。

  「我真好了?」

  蘇真沒有想到,這聲勢唬人的跳大神竟也能治病,他心想,苗母姥姥是高人,土方子和跳大神定是另有玄機,絕非表面上這麼簡單。

  「小女娃,開眼了吧?」苗母姥姥問。

  「姥姥的法術真是神妙。」蘇真讚嘆。

  「法術能殺人放火,能移山填海,唯獨不能治病,能治療病症的,唯有醫術。」苗母姥姥認真地說。

  「醫術?姥姥剛剛施展的是醫術?」

  「醫術多種多樣,從不只拘泥於藥方。我看你魂魄太輕,就找了些老神仙來給你鎮一鎮,別這麼驚訝,人體為廟,住點神仙有什麼干係?」苗母姥姥淡淡地說。

  蘇真對此知之甚少,也沒有多問,抱拳道:「多謝姥姥妙手醫治。」

  苗母姥姥居高臨下審視著他,突然問:「這裡有多少只白手,多少只紫手,多少只紅手,多少只鸚鵡?」

  蘇真精神一振,心想剛剛周圍那麼亂,他哪有心思數?

  他本想搖頭,忽然想起了余月的話,靈光一現,平靜作答:

  「十三隻白手,六隻紫手,四隻紅手,沒有鸚鵡。」

  「答錯了,這兒有一隻鸚鵡。」苗母姥姥說。

  「有一隻鸚鵡?在哪兒呢?」

  蘇真心想自己也沒學舌,應該不是嘲諷之語吧?

  苗母姥姥賣了個關子,暫時沒給出解答,她說:

  「你這丫頭也真是古怪,這天一黑,我給你魂魄縫的針線就被掙斷,好不容易熬到天亮,縫的針線又斷個一乾二淨,你這是要累死我這老婆子啊,給魂魄縫針可不容易,勞神耗血,我本就沒什麼歲數了,怕是都要搭你這丫頭手上。」


  「辛苦婆婆了。」蘇真愧疚道。

  「別說廢話,你要是真不想勞煩婆婆,就好好修煉魂魄,將它給煉凝實了,也省得我再動針。」苗母姥姥說。

  「修煉?我已經開始修行了。」蘇真說。

  「那只是入門,談不上修煉。」苗母姥姥說。

  「那該怎麼練?」蘇真問。

  「還能怎麼練?當然是拿秘籍照著練,老匠所死了不少大人物,他們生前的武功秘籍都會被我們用各種各樣的手段弄出來,封存高塔之中,修煉魂魄的秘籍在外面少見,老匠所卻有不少。」

  苗母姥姥用針腳代替筆,飛快縫了一封信,讓白貓叼著送了出去。

  「多謝姥姥。」蘇真說。

  「要謝就謝你那萬中無一的太巫身吧,在你死之前,人人都要伺候你,保你健康愉悅。」苗母姥姥說。

  「這樣才能保證我有最好的材質?」

  蘇真覺得,這好像和養豬有點像,又問:「可是,老匠所怎麼保證我一定會變成鐵呢?我如果成了石頭木頭布料,豈不是做不成巫刀了?」

  「你來到老匠所後,見到的第一個匠人是什麼,你就會變成什麼,如果我沒猜錯,你見的應是頭黑猿吧。黑猿技藝精湛,倒是不會暴殄天物。」苗母姥姥說。

  「原來如此。」

  蘇真頷首,若有所思。

  苗母姥姥瞧他微微皺眉,順口道:「小丫頭,你低頭想什麼呢。」

  蘇真問:「晚輩知道,進老匠所的人,都會被詛咒纏身,可……古往今來,真的一個例外也沒有嗎?」

  「無一例外。」

  苗母姥姥淡淡作答:「老匠所是公平的,甚至比死亡還要公平,凡人與仙人壽元能差上數倍,可一旦來老匠所,無論仙凡,都是個把月的壽數。」

  蘇真心情低落,又問:「他們口中的欲化天又是什麼?為何那頭黑猿鍛完我後,就能進入欲化天?」

  「欲化天啊……」

  苗母姥姥臉上露出輕蔑與嘲弄之色,她說:「它位於老匠所的深處,只有贖清罪孽的匠人才能前往,那裡是個絕頂自在的去處,脫罪的匠人在裡面可以享盡榮華富貴,放肆縱情縱慾,實現一切願景。」

  「老匠所還有這樣的地方?」蘇真大吃一驚。

  「老匠所需要這樣的地方。」

  苗母姥姥笑了笑,說:「要是沒有這樣的地方,匠人們怎麼會乖乖聽話,怎麼會心甘情願被奴役著贖罪?過去匠人內亂,往往要斗個血流成河,欲化天建成後,老匠所可就和睦多了。」


  「姥姥醫人無數,應該早就贖清罪孽了吧?」蘇真問。

  「三十年前就贖清了。」苗母姥姥說。

  「姥姥怎麼還留在這裡?」

  「我可不是那幫沒骨頭的東西,欲化天就是腐蝕匠人骨氣的,他們明明都知道,還是趨之若鶩,真是可恥至極,我的體內流著先天織姥元君的血,我寧可老死在這洞窟里,也一生一世不會進那欲化天。」

  苗母姥姥語氣中充滿恨意,但她太老了,血海深仇在她口中也顯得軟綿綿的。

  「先天織姥元君?」

  「她是第一位裁縫,也是古往今來最偉大的裁縫。」苗母面露敬色。

  原來是四尊匠祖之一,蘇真心中瞭然,又問:

  「先祖究竟犯了什麼罪孽,才會留下如此詛咒?」

  苗母姥姥沒有回答。

  懸在她身邊的手掌紛紛垂下指尖,如俯首,也如靜默。

  蘇真意識到氣氛不對,不再發問。

  洞穴里的火光閃著朱紅色的冷寂,令人手腳感到冰涼,這樣的冷漠維持了很久,直到貓躡手躡腳地走入洞穴,將口中銜著的東西放在了蘇真身邊。

  那是一冊竹簡,材質老舊,連結竹片的牛皮繩也斷了幾根。

  蘇真將它翻開,古老的文字流淌入眸。

  「這是真魂秘法典,它原先的主人是個正派掌門,在外風光無限,背地裡卻大煉妖人魂魄,令肉身與妖魂合一,妄圖掌握妖法,後來走火入魔,妖性大發,殺人無算,後來被大招寺擒拿,送來了老匠所。」苗母姥姥訴說著它的來歷。

  「肉身與妖魂合一?」

  蘇真疑惑道:「世上這麼多強大的秘籍,他為何鍾情於妖法?」

  「人有武功,妖亦有神通,人的武功得來不易,須苦修,須丹藥,須上蒼垂青,妖的神通卻是與生俱來的,什麼千里眼順風耳,什麼通靈讀心、變化萬物,這對人而言神乎其技的東西,對它們而言,卻是一誕生就有的。」苗母姥姥說。

  『妖天生便有神通……』

  蘇真心中有了概念,又好奇它們的來歷,問:「妖是動物修煉成精的嗎?」

  苗母姥姥瞥了他一眼,不由笑道:「牛羊狼虎如何能修煉成精,妖怪是天生地長的,古往今來,渴望妖物神通的修士數不勝數,甚至還有砍下肢體接上妖怪四肢的,但大都是異想天開。」

  蘇真不由想起了三眼蠱身童。

  那樣的生命的確不像是後天修煉出來的,可天地又怎會造化出這樣的怪類?而且……


  「您說動物修煉不成精怪,可打鐵的那頭老猿猴不就是半人半精的嗎?」蘇真問。

  「嗬嗬嗬嗬。」

  苗母姥姥笑得很是開心,她說:「小娃娃,你錯了,那個老鐵匠是活生生的人,可不是猿猴,至於他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有些人就是會這樣,長著長著就變成動物了,這樣的人還不少,治也治不好。」

  外形和黑猿猴一模一樣的鐵匠居然是個貨真價實的人?

  即使不以常理去理解這個世界,蘇真依舊覺得匪夷所思。

  他低頭凝視竹簡,不安地問:「這功法如此邪性,我能練嗎?」

  「放心,你根本練不到那個水平,你所能掌握的,都是開篇的基礎法門,這些法門就像練武前的強身健體一樣,用處不大,給你固魂治病卻是綽綽有餘。」苗母姥姥伸出一截乾枯手指,凌空畫了幾圈,念了個解字。

  老舊竹簡光華流動,熠熠生輝。

  蘇真心領神會,立刻冥坐入定。

  絳宮開始旋轉,映入心神的不再是天地之景,而是無數金色的文字。

  蘇真一個也不認識,只能憑感知觸碰它們,它們起初有些抗拒,很快就如魚入水般匯入他的體內,每個字都很清晰,如掌觀青魚,須鱗畢現。

  他沒有付出什麼努力,身體已經開始按照真魂秘法典的要訣修煉,這根本不像是學習,更像是直接將一道程序寫到了身體裡。

  換而言之,是灌頂。

  一個時辰後,蘇真醒了過來。

  他像是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裡都是他小時候的事,那是無數雞毛蒜皮的小事,去河裡摸魚,觀察毛毛蟲吃葉子,坐在竹椅里做數學題,它們如此無關緊要,早該被遺忘,卻在今日一併湧現,在心中泛起波濤。

  「凡人總是健忘的,他們的魂魄很薄弱,若記得太多的事,精神會被壓垮,但仙人不一樣,一個真正強大的魂魄足以承載一切,時至今日,我都能清晰地記起我作為嬰兒時的第一聲啼哭,記起我作為胎兒時父親貼著母親的腹部對我的話語,他斥責我的頑皮,這給母親帶來了疼痛。」

  石台上,苗母姥姥平靜地看著蘇真,說:「真魂秘法典是很高明的心法,普通人一生也無法入門,你卻這麼快接納了它的全部,余月,你的天賦匪夷所思,死在老匠所,委實可惜。」

  蘇真卻談不上多興奮,一切來的太過順其自然,激不起多少成就感,天賦卓絕的大概是余月,而不是他。

  不過練過這本秘籍之後,他果真感到神清氣爽,耳聰目明,這是神魂變強的徵兆麼?

  「好了,今日就練到這裡吧,老婆子作為一個裁縫,已經幾十年沒真正動過針線了,今日破例為你做件成衣,你這樣聰明的丫頭,死也該漂漂亮亮地死。」苗母姥姥說:「你先去洗個澡吧。」

  「洗澡?」蘇真心中咯噔一下。

  「是啊,你這小姑娘多久沒清洗過身子了?生得鍾靈秀氣,怎麼邋裡邋遢的,紅婆娘,帶她去繅池沐浴。」苗母姥姥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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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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