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狼與羊
第24章 狼與羊
邵曉曉邁著小巧的步伐走到床邊,修長的睫毛撲閃了一下,憂心忡忡:
「蘇真同學,你纏了好多繃帶,是非常嚴重嗎?」
「我覺得還好,過幾天應該就能出院,只是這段時間沒辦法劇烈運動了。」剛剛還生無可戀的蘇真已打起精神,認真地回應。
邵曉曉輕輕嗯了一聲,始終背在身後的雙手順勢鬆開,將一個粉粉嫩嫩的小花束捧到胸前,「蘇真同學,祝你早日康復。」
「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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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真嗅了嗅,表達了對花的喜愛。
送花成功後,邵曉曉心情輕鬆不少,她唇角微微勾起,雙手順著臀部的輪廓將雪紡長裙一捋,便輕輕壓在了病床邊的椅子上。
坐定後,她雙手端正地放在膝上,略顯拘謹地打量著蘇真,烏黑的眼眸像被春水洗過,正閃閃發亮。
過去,蘇真只敢偷偷看她,此刻這張青春嬌嫩的臉蛋近在眼前,他反倒有些不大習慣。
他不知道該聊些什麼,幸好邵曉曉主動開口,說的話也令他吃了一驚:
「蘇真同學,我剛剛在樓下碰到胡鴻、二鐵子他們了。」
「啊?他沒找你麻煩吧?」
「沒有,他們看見我就逃,而且,嗯……我聽到了醫生的聊天,他好像染上了什麼……怪病?」邵曉曉很小聲地說。
「怪病?什麼怪病?」蘇真好奇。
「哎,就是,那種……伱們男生才有的那個……就是,嗯……」
邵曉曉的臉頰刷一下羞紅一片,說話也磕磕絆絆起來,兩瓣紅潤的唇像要斗在一起,她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有些後悔說這個話題了。
蘇真見狀,立刻恍然大悟,心道余月真是神通廣大,竟還給他們……絕育了?
想到那幾個無法無天的混混無賴落得這種下場,蘇真不免感到暢快,笑道:「許是作惡多端遭了天譴。」
邵曉曉可不信這說辭,剪水雙眸盯著蘇真,認真問:「那天晚上我暈過去後到底發生了什麼呀?」
「那天晚上嗎……」
蘇真也不知道當時具體的情況,只好說:「我教訓了他們一頓。」
「教訓了他們一頓?以一敵眾嗎?」
邵曉曉咋舌,這兩天,她幻想過許多可能性,倒是沒料到真相真的如此簡單。
「嗯,在我很小的時候,爺爺傳授給我了一套武功,說是強身健體的,卻特意囑咐我不能在人前施展,我原本沒當回事,直到那天晚上……」
蘇真欲言又止,他描述不出當時的場景,便選擇了留白,只嘆了一句:「我也沒想到,爺爺傳的武功這麼厲害。」
邵曉曉櫻桃小嘴微張,沒有立刻給予回應。
蘇真暗道不妙,心想難道是自己扯的謊太假了?熟料邵曉曉回神之後小聲驚嘆道:「爺爺是深藏不露的高人,這種事我只在電視裡見過,蘇真,你好厲害,你和你爺爺一樣深藏不露。」
蘇真愣了一下,轉念又想,昏迷前還是四面楚歌八方受敵,一覺醒來壞人已盡數倒下,對邵曉曉而言,這樣的邏輯雖然誇張,卻也是自洽的解釋了。
「沒想到蘇真同學還是高手,難怪這麼愛看武俠小說。」邵曉曉說。
「武俠小說?」
「對呀,這不是嘛。」
邵曉曉將一本書從他床頭櫃中抽出,竟是本《笑傲江湖》,這顯然是余月無聊時翻的,女孩將它抽出時,裡面還掉出了一頁紙,她咦了一聲後將其拾起,打趣地問:「蘇真大俠,這是你寫的讀後感嗎?」
「等等,邵女俠,你先拿與我看看。」
蘇真接過邵曉曉遞來的紙,單手展開一瞧,竟還真是篇讀後感,內容多是感嘆,只是並非感慨浪子瀟灑兒女情長,而是在說……
『三屍腦神丹真是絕世好藥,只是不知道配方與配比,可惜可惜……東方不敗真是個妙人,這以針拆劍招也確有可取之處……』
蘇真大驚,心道乾娘以前是哪個邪教組織的頭目嗎?
「沒什麼,隨便寫的。」
他忙將這讀後感塞回書里擱置一旁,並說:「對了,那天晚上的事,你可千萬別和其他同學說。」
「放心好了,我向來守口如瓶。」
邵曉曉拇指食指併攏,貼著嘴唇做了一個拉拉鏈的動作,粉粉的唇緊緊閉合,眼神閃著信誓旦旦的亮光。
蘇真對上了邵曉曉的眼眸,原本亂糟糟的心也變得寧靜。
他忽然想起了初中畢業那天。
那天,他在網上洋洋灑灑敲了幾千字,回憶不可追的時光,順便描述了一番班花、校花們的絕代風采,寫得無比認真,下面的回覆說,真羨慕你有這麼精彩的校園生活,蘇真錯愕良久,文字里的女孩們明媚耀眼,仿佛與他息息相關,但其實全無聯繫,這只是他的所聽所見而已。
從小到大,他扮演的都是這樣的角色,時常覺得自己特別,可淹沒人海時,又比誰都不起眼。
現在,他好像還是他,可命運已經朝一個截然不同的方向滑去。
窗外的夕色一片絳紫,天色早已黯淡,大雁留下暮影,時間這位旅人途經之時,似乎刻意放慢腳步,將這份寧靜如夕陽中的影子般拉長。
他們又聊了許多那天晚上的事,即便過去幾天,回憶當時的情景依舊驚心動魄。
邵曉曉這幾天也常常會做噩夢。
夢裡是那場宛若銀河傾瀉的暴雨,雷電在風雨中倏忽閃現,她所聽見的風暴如萬千雄鷹掠啼長空,無法觀望的黑暗之上,似有神明以樹枝狀的雷電與魔鬼交戰。
她一次次從噩夢中醒來,心中始終空空落落,直到今日親眼見到蘇真無恙,才終於平靜了些。
「對了,蘇真,你是不是加過我的QQ啊?」邵曉曉忽然想起此事。
「是啊。」蘇真有些不好意思。
「你頭像是哪個呀,我回家之後同意一下,到時候你要有事,可以給我發消息,我會注意看的。」邵曉曉認真地說。
蘇真向冉小紅買過邵曉曉的QQ號,當時他也沒多的念頭,只想在她的好友列表里躺屍,此時邵曉曉主動提起,他不免感到羞恥。
「別多想啦,快告訴我哪個是你。」
邵曉曉見他神色複雜,一邊寬慰一邊催促。
「嗯……」
蘇真想了想,說:「就是一個女孩子動漫頭像的,你有印象嗎?」
「啊?那是你呀?」邵曉曉睫毛閃動。
「怎麼了嗎?」蘇真同樣一驚。
「沒,沒什麼,我之前就猜那是你,沒想到一下子就猜對了哎。」邵曉曉心虛地說。
「真的嗎?」
「是呀!」
邵曉曉肯定地點頭,拳抵掌心,振振有詞:「這頭像很可愛,我想,用它的男生一定也是溫柔善良的。」
蘇真輕鬆了下來,同時也感到命運弄人:過去,他以魔法少女作為頭像,現在卻成了一個真正的「魔法少女」。
邵曉曉也很心虛,她也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餘光一瞥間,恰好看到了放在枕邊的書,《青少年必讀的寓言故事》,她借的詩集被壓在下面。
「蘇真同學還在看寓言故事嗎?」邵曉曉問。
「是吧。」
蘇真也不知道余月為什麼要看這個。
邵曉曉隨手將它拿起,翻了翻。
「我看這個主要是為了積累作文素材。」蘇真補了一句。
「好用功。」
邵曉曉沒覺得哪裡奇怪,她翻到書的中間,看到這一頁的角落被折起,她挑開摺痕看了眼頁碼,問:「這個是蘇真同學折的嗎?你都看了這麼多啦。」
「就,隨便看看。」
蘇真搪塞,又覺得哪裡有些古怪。
等等……折角?
接著。
他猛地想到了什麼,立刻說:「邵曉曉,你能把折角的那頁給我看看嗎?」
「啊?可以。」
邵曉曉愣了一下,也沒多想,將書翻到那頁,遞過去,但她又看蘇真臥病在床,單手不方便拿書,就說:「不如,我念給你聽吧。」
「麻煩你了。」蘇真說。
「蘇真同學不用這麼客氣哎。」
邵曉曉嘟了嘟嘴,玩笑似地埋怨,她捧起書本,給蘇真讀起了寓言故事。
寓言故事很短,講述的內容也很簡單。
「這個故事叫,披著羊皮的狼。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匹狼想捉羊,可羊群有牧羊人和獵犬把守,無法靠近,獵犬還嘲笑狼說:『我很聰明,不會讓你捉到羊的』,狼很生氣,說:『你我是同類,你卻幫牧羊人幹活,真是可恥,我一定要證明,我比你強壯,也比你聰明』。
很快,狼想到了一個計謀,它找了一張羊皮披在身上,混進了羊群里,它原本可以肆意地吃羊了,可突然,牧羊人走到草原上,要殺一隻羊作為食物,他恰好殺死了狼扮演的羊。」
「沒有了嗎?」蘇真問。
「唔……還有一段:這個寓言故事告訴我們,如果執意要找麻煩,麻煩反而會到來。」邵曉曉讀畢。
蘇真皺起了眉頭。
『披著羊皮的狼?這是余月特意給他看的內容嗎?她想告訴我什麼呢?』蘇真暗暗地想:『誰才是那頭披著羊皮的狼?』
見邵曉曉也在低頭思考著什麼,蘇真忍不住問:「邵曉曉,你在想什麼呀?」
「沒什麼,我只是覺得這個故事挺有趣的,我小時候好像看過,但又不太一樣。」邵曉曉說。
蘇真小時候也在故事書上看過類似的,他點點頭,問:「你讀完之後,有什麼感悟嗎?」
「感悟麼?」
邵曉曉抿唇搖首,說:「我只是覺得這頭狼蠻聰明的,但又不夠聰明。」
「為什麼?」蘇真問。
「你想呀,他都混進羊圈裡了,想的卻只是吃羊,狼這麼厲害,如果它趁機偷襲牧羊人的話,它想怎麼吃羊就怎麼吃羊了呀,獵犬還能比狼厲害不成?」邵曉曉說。
蘇真陷入思考。
邵曉曉輕輕掩唇,臉頰微微泛紅,她自我檢討道:「我這麼想好像太殘暴了,寓言故事本就不該深究,而且,如果真的這麼寫,一定會給小孩子留下心理陰影的吧。」
「我們又不是小孩子了。」蘇真笑了笑,說:「而且我覺得邵同學說的有道理,人如果被一時的安穩蒙蔽,那禍患遲早會尋上門來的。」
「又積累上作文素材了?」
邵曉曉舒展著自己修長的雙腿,甜甜地笑,彎起的眼眸像細細的月亮。
聊了這麼久,邵曉曉也該回家了,臨走之前,她還在擔心蘇真的學業:「你還要住好幾天院,落下的課可怎麼辦,尤其是數學,落後了就很難再追上的。」
蘇真心想,自己現在這情況,就算不住院,恐怕也聽不上幾節課,他搖搖頭,說:「沒關係的。」
「怎麼能沒關係呢,現在不好好讀書,以後怎麼考得上大學?」邵曉曉說。
考上大學?
蘇真的成績本就平庸,之後如果經常要和余月交換身體,那課更跟不上了。
他剛要說什麼,那邊,邵曉曉已然做出了決斷:「我放學後來給你補課,補到你出院為止,好不好?」
「啊?」
蘇真迎上邵曉曉亮晶晶的眼睛,他輕聲問:「這樣是不是太麻煩你了?你家離這可不近。」
「沒關係呀,那天晚上你這麼幫我,現在該輪到我幫你了,而且,給你講一遍,也能鞏固我自己的知識嘛。」邵曉曉握緊拳頭,揚了揚。
「好啊。」
蘇真也不再推託,笑道:「我會認真聽小邵老師講課的。」
見患者積極配合,邵曉曉也信心大增,她與蘇真揮手作別,纖白小腿擺動之間,雪紡的連衣裙已飄入了診所的走廊里,風一樣消失不見,蘇真這才發覺,天不知何時已經黑了。
醫院亮堂堂的,零星幾隻飛蛾在燈管上撲來撲去,閃爍出稀薄的影。
秋風已涼,蛾子貪戀著眼前的光芒,固執地追逐著,它們並不知曉,屬於它們的死期已悄然來臨。
蘇真注視著那束壓在詩集上的康乃馨,心中寂靜。
「如果我在那個世界被殺死,我會死嗎?」蘇真輕聲問。
沒多久,心底的聲音回應了他:「不會,只要你不遇到那些拘魂研魄的修士……但你也不能因此就發揚不要命的精神,人類是很脆弱的,在死亡里走過一遭後,精神難免受到衝擊,弄不好會變成傻子什麼的。」
「那我接下來該怎麼做?」蘇真繼續問。
「一切由你做主,死活由你定奪。」
余月語氣很是隨便,又說:「唯一要提醒的是,乾娘我現在問題很大,你要真攤上什麼大麻煩,可別指望乾娘幫你收拾殘局。」
「這個寓言故事呢?乾娘大人是想告訴我什麼嗎?」蘇真最後問。
「誒?沒什麼呀,我就是恰好看到那裡啊。」余月說。
蘇真料到會是這樣的回答了。
門外響起腳步聲時,他恰好閉上了眼。
護士姐姐走進來時,少年的眼睛復又睜開。
「哎,這是誰送的花啊?」余月看著床邊的康乃馨,問。
護士姐姐冷笑不止:「你接著炫耀?哼,得了便宜還賣乖,姐姐年輕的時候,也有好大一群男生追著送花的,扔都扔不完,愁死個人。」
「那現在呢?」余月眨巴著眼。
「現在……」
護士姐姐想起傷心事,柳眉倒豎,道:「你是不是以為姐姐脾氣好,不和你翻臉呀?」
余月飛快認慫:「護士姐姐息怒,等我出院了,我給姐姐送一束。」
「隨你。」
護士姐姐慵懶道:「說要給我送錦旗的病人可多了,真收到也沒幾幅,還都掛醫生的辦公室了,你們呀,就哄我吧。」
余月微微一笑。
她移開了那束康乃馨,取出壓在下方的詩集,翻開來,輕輕讀起了詩歌:
「在最神聖的風暴里,囚禁我的獄牆傾圮,我的靈魂在陌生之地,更矯健更自由地飛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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