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墳丘

  第120章 墳丘

  沒有誰的內心天生就不會滋生陰暗,世上能堅持用「正義」來要求自己的人……本就是少數。

  不然它也不會是一種可貴的美德。

  即使是吳憂的家鄉——那個在法律和道德約束下安穩運行的社會,這種人也是稀有物種般的存在。

  而在這個修仙界……

  他媽的,更少了。

  本身沒有力量的人,在獲得權力之後尚且會被腐蝕,變得不在乎普通人的性命,如果真給予人類這種生物能夠視規則於無物的力量呢?

  絕大多數掌握力量的人都不會成為維護正義與秩序的超人,而是會變成……

  祖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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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錯,這就是答案了,尤其當整個修仙界的風氣都是如此的情況下。

  所以吳憂怎麼能放心讓楚玄一自己去招攬新人啊?!偌大個鏡天宗,他有天鏡回返傍身都找了老半天才抽出個楚玄一,入目密密麻麻的紅黑色業障快把他眼看花了都。

  吳憂都驚訝這種環境下是怎麼誕生楚玄一這種奇葩正義人的,簡直像是個荒誕英雄——一個向著名為「世道」的風車巨人發起衝鋒的堂吉訶德。

  念及此處,吳憂不禁用感慨的眼神看了看楚玄一。

  「嘶……」

  走在旁邊的楚玄一打了個寒戰,捋下胳膊上的雞皮疙瘩:「吳師兄,我身上有什麼東西嗎?」

  是錯覺嗎?怎麼感覺……師兄看自己的眼神這麼肉麻呢?

  「只是覺得師弟品性實在難得。」

  吳憂收回視線,回應道。

  直接進行了一個真話搪塞。

  不過這句話卻讓楚玄一有些觸動,他在片刻停頓後搖頭說:「不過是心中痴念罷了,不值一提。」

  吳憂沒再接話,而一直閉麥不語的天均卻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三人的腳程很快,那不急不緩的漫步,卻能眨眼功夫就走出老遠,只能看到他們模糊的背影。

  ……

  鏡天宗的邊緣,宏偉的宗門大陣與地面相接,透入泥土之下。

  矮丘上,錯落的小土包綿延,有些已經長滿了雜草,隨時節枯黃了,還有些快被風雪雨露徹底磨平,連最後一點存在的痕跡都近乎消失。

  這裡是宗門雜役的埋骨之地。

  世間凡人,年逾五十已是長壽,而煉體期只是增強體魄並不會延續壽元,對門內修為淺薄的雜役們來講,百年便是大限。


  理所當然的,境界稍高些的修仙者一生中會見證他們生死枯榮數百代……就像面對春生秋死的蟲蟻飛蝗。

  這裡有座新墳。

  土包應該壘好沒幾天,近日的陽光也並不毒辣,殘留的水分讓土包上泥土的顏色和周圍的土壤還有些差異。

  墳前,一個穿著雜役服飾的少年正坐在地上,燒一沓黃紙。

  「呼——」

  曲長歌吹了吹火摺子,把單捻出來的兩張先點著,再慢慢引燃紙錢,用隨手撿的樹枝挑起。

  飛舞的灰燼火星在眼中變得模糊,他的視線有些失焦,表情倒是很自然,隨口嘮著:

  「莫叔,別怪我穿的不像樣,本來也想給你披麻戴孝的,但你肯定會覺得酸氣,窮講究,所以我多給你帶了壺酒,該對伱胃口。」

  說著,曲長歌從懷裡摸出了幾個紙人丟進火里,有些不好意思:「咳咳……我知道你肯定缺女人,不過我實在不會剪這種東西,不知道燒過去板不板正,要是有些歪瓜裂棗……」

  「麻煩叔你將就一下。」

  空氣中瀰漫著黃紙成灰的氣味,曲長歌的身後傳來腳步聲。

  「曲師弟。」

  吳憂的聲音響起,曲長歌聞聲回頭,三道身影映入他的視線,他起身行禮相迎:「吳仙……吳師兄。」

  隨後對另外兩人分別躬身行禮。

  對此,天均沒有什麼反應,楚玄一拱手回禮。

  曲長歌本來下意識的就想喊一句仙長的,宗門裡的尋常雜役根本不會稱呼高境界弟子為師兄,地位和實力的巨大差距讓他們自認只是凡人。

  ——除了像邱雲清那種本來就奔著幾年內從雜役考核進外門的。

  「吳師兄,莫叔的後事已經料理好了,今天……是頭七。」

  吳憂點了點頭。

  當他除掉李鍾音,把截下的那枚儲物戒中的首級歸還給了眼前這位雜役弟子,如今,屍首早已收殮下葬,已經過了七天了。

  吳憂的眼神掃過曲長歌,從這位雜役師弟的表情和舉止上看,他並沒有因為一直照顧他的長輩死去而表露出太多悲傷,似乎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

  但精神卻有些萎靡,體內氣血脈絡也略顯阻塞,應是被強烈的悲痛與憤怒所噬……

  吳憂走到了曲長歌的旁邊,俯身也捻出幾張黃紙添入火中,說道:「真兇已死,仇怨已了,曲師弟……以後可有什麼打算?」

  「誒師兄!」曲長歌在吳憂燒紙時有些手足無措——哪有讓替自己報了血仇的恩人來燒紙的道理啊?!


  但吳憂沒有和他客套的意思,曲長歌也就被迫平靜了下來,寬慰自己元嬰修士燒的紙錢會更好流通一點。

  他思量著,回答了剛剛吳憂的問話:

  「本來是沒什麼打算的,不過是……活下去而已,就如往常一樣,把這條莫叔替掉的、師兄你救下的爛命給好好過完而已。」

  「但師兄既然問,想必是有能用得上我的地方,那這打算自然就有了。」

  吳憂停下了添紙的動作,轉身看向曲長歌。

  除掉李鍾音之後,他就和這位師弟接觸過,為了歸還死者的首級。

  幾次接觸下來,吳憂對他也算有了一些了解。

  他相當重情誼,他把放有首級的儲物戒交給曲長歌時,曾親眼見到他的悲痛,但同時他的抗壓和自我調節能力也極強,不會因此而消沉或失去理智。

  不過,這也是雜役這些宗門底層人群特有的韌性了。

  而且現在看來,他當時承諾報答自己的話也不是說說而已,都不問自己需要他做什麼就表示答應了。

  有恩必報,這值得稱讚。

  但……

  吳憂搖了搖頭:「師弟,你很敏銳……但我希望你不要只因為想報答我什麼而答應。」

  「這……師兄請說。」

  「像這種事,宗門發生過不知多少次。」吳憂的視線移到墳堆之上。

  「師弟,不止是你,不止是雜役,即使是內門弟子,也承受著這些本不應發生的不平事……」

  「我要讓這種事徹底消失在鏡天宗的土地上,再也不出現!」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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