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方失控,一方穩定
第6章 一方失控,一方穩定
連續幾天,府衙外面都擠滿了鳴冤叫苦的百姓,大門被堵得水泄不通,足見民憤之大!
各級官吏疲於應付、焦頭爛額,以齊府尊為首的衙門長官只能避而不出。
「市面上的糧價已經漲到一百六十文一斗,別說百姓了,衙門裡的小吏都已經買不起了!」
「府尊,這可如何是好?!」
通判都急得嘴巴長皰,一說話生疼。
府衙推官粗暴地宣洩憤怒,大聲咆哮道:
「他以為把糧價調控到一百三十文,那群富商就會一股腦傾銷?他低估了人心貪婪!現在一百六都不賣!這個爛攤子怎麼收拾?」
「依卑職看,顧平安就是大乾奸細,故意激起民怨,搞垮咱們商江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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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分了!」齊仁軌似是受到侮辱般皺起眉頭,寒聲道:
「他只是嚴重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幸好暴露真實水平,否則朝堂要是重用不啻於一場災難。」
一眾官吏苦笑。
也對,從某種意義上說,提前止損了。
只能算商江郡倒霉。
「府尊,卑職總覺得這盤棋沒這麼簡單,萬一盤活了呢?」一個官員小心翼翼說。
齊仁軌沒好氣道:
「他要是能將糧食恢復到洪澇前的價格,本官投江自溺!」
「到最後還是要府衙收尾。」
怎麼收尾?
萬不得已,只能手持屠刀,直接劫富濟貧。
「府尊大人,隔壁傳來消息,新科狀元崔徹入主隔壁衙門,徹夜清查帳簿文書。」
一個黑衣男子快步走來,低聲稟報。
齊仁軌表情僵硬。
眾官吏一言不發,既尷尬又憤怒。
隔壁自然指的是大乾洛江郡。
誅心啊!
別人日夜兼程,屁股還沒坐熱就開始投入政務,自家那位從始至終都沒看過一頁文書。
「不蒸饅頭爭口氣,」齊仁軌幽幽喟嘆,「搶了原本屬於你的榮耀,回過頭還要隔江狠狠羞辱你……」
雖然他對顧平安全無好感,但大乾所作所為,卻是無恥到頂點。
可那又怎樣?
勝負已分。
一府之尊的面子都比不了崔氏門閥,當崔徹走進洛江郡,當地豪族富紳必須給面子,糧價必須降。
……
僻靜小樓里。
「還真以為自己運籌帷幄呢?」司琴撅著小嘴,一臉埋怨地看向樓下的顧平安。
她刻意拉長語調:
「接手時糧價九十文一斗,現在是一百六十文,眼看每隔幾個小時漲五文錢,顧公子真的太棒啦!」
「得此賢才,蜀地之幸呢。」
顧平安笑了笑,沒有理會,繼續翻閱手中的竹簡。
「無可救藥!」司琴徹底不抱希望,踱著碎步走進小閣。
姜錦霜盤膝坐在軟塌,身上氣機有條不紊的流轉。
「殿下,他辜負了您的信任。」司琴說。
姜錦霜睜開眼,吹彈可破的臉頰沒有一丁點情緒波動,嗓音清冷:
「本宮相信,他不會錯過證明自己的機會,本宮也不會看走眼。」
司琴撇撇嘴,打心底不認同殿下,但又不敢反駁。
賭輸了可要損失聲譽!
「司琴姑娘。」樓下傳來溫潤的聲音。
司琴不搭理。
姜錦霜冷冷盯著她。
「喊啥?」司琴踩著小皮靴子,跑到窗前一下子跳了出去,怒聲道:
「有屁快放!」
顧平安心平氣和道:
「希望姑娘調遣一隊人手,夜裡悄悄前往倉庫,用麻袋裝泥土,能裝多少裝多少。」
司琴沒好臉色:
「為啥不用衙役?」
顧平安說:「自古官商不分家,府衙肯定存在內外勾結哄抬糧價,儘量隱秘吧。」
「好!」司琴甩臉走人:「我可提醒你,還有四天時間,殿下就要回朝歌城了。」
……
洛江郡,府衙。
崔徹略顯疲憊,也只是揉了揉眼睛,繼續翻閱案上的文書。
身後的知府一臉欽佩。
崔公子前夜抵達府衙,整個郡城的糧價從一百文降到八十五文!
沒錯,驟降十五文!
這便是豪族富紳對於崔氏門閥的尊重。
只要伱來了,我們再怎麼貪婪,該有的禮節必須要有,因為你身上流淌著高貴的氏族血脈。
「崔公子,你一天一夜沒睡了……」知府輕聲提醒。
「無妨。」崔徹擺擺手,篤定道:
「糧價八十五文一斗,百姓依然負擔不起,必須降到五十。」
知府猶豫片刻,還是適時潑一盆冷水:
「怕是很難,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富紳豪族也是高價吞併小糧商,他們迫切要趁著災荒飽吃一頓。」
見崔公子表情逐漸陰沉,他轉移話題:
「對面糧價逼近一百八十文了,糧市徹底失控,百姓沸反盈天。」
「他能和我相提並論嗎?」崔徹恢復仿佛理所當然,隨後平靜道:
「降不了也得降!傳喚錢家、孫家主事人。」
知府立刻領命,他做狗腿子毫無怨言。
崔公子可是人中龍鳳,前途無量,多少人想巴結都沒機會。
一個半時辰後。
崔徹手攥帳冊,面無表情盯著堂下兩個豪族主事人。
「我對於帳目上的任何蛛絲馬跡都很敏感。」
暗示過後,他提起桌上的鶴嘴小壺,斟了兩杯酒,淡淡道:
「當然,也可以既往不咎。」
錢家主和孫家主面色蒼白,互相對視不說話。
知府不由得自慚形穢,他終於領教到了名門貴子的厲害。
堆積如山的帳本,只要抽絲剝繭,就能查到災荒前府庫儲備糧的不正當交易。
換做對面的顧平安,他知道大宗交易的流程麼,知道各級官吏責權範圍麼?
一介庶民和高門的能力差異就是在這裡分野的!
崔徹索性挑明了說:
「拔出蘿蔔帶出泥,我不願節外生枝,爾等先做個表率,糧價以五十文一斗的價格傾銷。」
孫家主艱難蠕動嘴唇,似乎還想為自己狡辯。
「不想體面嗎?」崔徹語氣森森。
「降……降價。」錢家主看了一眼帳本,雙腿抖如篩糠,立刻服軟。
「五十文一斗,就按狀元郎說的。」
錢家主也不敢反抗,一方面是崔氏門閥的壓迫力十足,另一方面醜事敗露,不得不順從。
崔徹打了個響指,滿意點頭:
「謹記,別一下子降到五十文,你們兩家慢慢降價,你降五文,他再降五文。」
知府略疑,片刻後恍然大悟。
絕!
倘若兩家同時以五十文一斗的價格傾銷,那糧商肯定能猜到兩家被招撫了,這批貪婪豺狼絕對會事不關己作壁上觀。
唯有打價格戰,才能給外界造成一個假象,難道儲備糧足夠?難道再不賣就砸手裡了?
「遵命……」
兩個家主擠出一抹苦笑,便告辭離開了。
崔徹抿一口香茗,催促道:「現在帶我去看看流民的情況。」
「公子不休息嗎?」知府有些擔憂。
「不必了。」崔徹起身披上錦袍,回頭說道:
「陛下心善,見不得百姓受苦,不止是我大乾子民,等降價恢復正常,還要給商江郡運去二十船糧食。」
「這不是資敵嗎?」知府大急。
崔徹似笑非笑,意味深長道:
「陛下樂意見到這樣的情形。」
知府瞬間反應過來,對於主宰乾坤的帝王而言,一郡災荒重要麼?
給殿試舞弊案蓋棺論定,狠狠羞辱顧平安和有眼無珠的西蜀,證明陛下那個決定是對的,這才是迫在眉睫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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