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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匆匆太匆匆

  時間在李夜的指間、在沐沐的吵鬧聲中、在先生與白素素的氳氤茶氣中不經意中過去。

  在沐沐過完自己的四歲生日,在立春後第五天的清晨。

  迎來了她人生中最不舍、最難熬的一天。

  吃過早餐的後,白素素仔細地替沐沐擦乾淨了臉上的湯漬,又給她洗乾淨了小手。

  然後溫柔地拉她的手,往山洞裡走了進去。

  李夜有些迷惑,看著先生不說話。

  先生安靜地煮水、溫壺、洗茶、洗杯。

  然後給兩個各倒了茶在杯中,端起來輕輕地吹了一口氣,淺淺地嘗了一口。

  看著一臉困惑的李夜,先生慢慢地說道:「沐沐今天就要跟她師傅分開了,她要去山頂渡屬於她的九劫,這是一件兇險的事,我要去陪她,以後沐沐便要交給你了。」

  「你要好好地帶著她生活、修行,我此去少則一月,多則兩三月,如果到時我還不回來,你們可以下山回城裡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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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想了想,又繼續說道:「你們也可以繼續留在山上生活。洞裡還有很多的肉乾,夠你們吃到秋天了。」

  李夜一楞,他知道白素素要離開,但是沒想到會這麼快,如此意料不及。

  先生放下茶杯,接著說道:「之前跟你安排的修煉進度,要認真來練,同時也要督促沐沐跟你一起練,這樣也能減輕她的離別之苦。」

  「你們若是留在山中修行,哪都可以去,但是記住不要去招惹那些有了靈性的野獸。」

  「你不去招惹它們,它們是不會來惹人類的,畢竟他們修行的目的就是想化形為人,想要有一個更好未來。」

  李夜點點頭,回道:「先生放心,這山中的小動物很多,到了夏天就有野果和蘑菇還有野菜了。我和沐沐的功夫,養活自己不成問題。」

  先生望著屋外的天空,立春後的天空已經不再飄雪。

  頑強的迎春花掙脫春寒,有花蕾在枝頭輕輕地晃動。

  早綠的椿樹向陽的枝丫也綻放了新綠,拼命地吸收著初春的氣息。

  「過幾天,或許明天紅袖就要上山來,她見不著我,也是一件麻煩事。到時你要勸住她,不要來山頂。一來她來了幫不了忙,二來還要讓我分心。」

  先生嘆了一口氣,悠悠地說道。

  李夜明白先生的苦心,小心地喝著杯里的茶。

  心道要有些日子喝不到先生煮的茶了,心裡格外珍惜眼前初春的晨光。


  師傅兩人守著一壺茶,在這個初春的清晨相對無言。

  爐里的木炭靜靜地在燃燒,一如那撲火的飛蛾,要證明自己來過。

  有陽光照在山澗、屋檐、樹梢,融化的冰雪順著冰凌往下滴落的聲音嘀嗒嘀嗒.

  待得先生將壺裡的茶煮至第四道的時候,白素素抱著沐沐出了山洞,進到了屋裡。

  先生給師徒兩人的杯里倒入熱水溫了杯,然後添了熱氣騰騰的茶水。

  沐沐哭紅了雙眼,抱著白素素的脖子不肯放手。

  白素素坐在了先生的對面,輕輕拍著沐沐的後背,輕言細語地安慰她。

  先生看在眼裡卻毫無辦法,他也不懂如何面對此刻的沐沐。

  李夜端起先生給沐沐倒有茶水,走到白素素的身後,一隻手拉著沐沐的小手。

  輕聲說道:「妹妹,來喝口先生煮的茶。白師傅有先生陪著去,哥哥在這裡陪你,明後天你的紅袖姐姐就要上來了,她也可以陪你。」

  哭紅了眼睛的沐沐著實有些口渴了。

  就著李夜的杯子,一口一口,喝光了杯中的茶水,接著又抱緊了白素素。

  白素素的柔腸百結,想著用什麼話來安慰懷裡的沐沐。

  二人雖然是師徒,卻情比母女。沐沐出生後沒有自己母親的記憶,不到半歲就來到了白素素的身邊。

  她雖然叫白素素是師傅,其實在她心裡,師傅就是她的母親。

  如今要跟自己的母親生生別離,還不知道這一去不知何時何地才能相聚。

  她小小的心靈承受不了,又無法留下師傅,唯有不停地哭泣。

  生別離,悲莫悲兮生別離。

  過了半晌,白素素才輕輕說:「沐沐別哭,你和哥哥在這世間好好生活,認真修行,爭取早些時候修行到師傅這個境界,到時候你們一起來找師傅。」

  「師傅先去給你們找個地方,等你們來了就有地方生活,好不好?以後還有先生繼續陪著你們,以先生的本事在那個地方找到師傅也不是一件為難的事。」

  先生聽到這裡點了點頭,看著白素素懷裡的沐沐說:「你師傅說得不錯,你和夜兒最後都是要去那裡去修行和生活的,你師傅只是先走了一步,這也沒有辦法的事情。」

  白素素端起了桌上的茶杯,她也知道這可能是在這片天地最後一道茶了,輕輕地喝著,一口一口,認真將一杯茶喝光。

  先生抬著看了一眼天色,溫柔地說:「夜兒,你跟沐沐留在屋裡,我和白師傅先走。山上亂,以後記住不要讓沐沐一個人離開你的視線。」


  白素素掏出絲巾替沐沐擦乾了眼淚。

  又拿出了木梳,輕輕解開了沐沐的小辮子,替她重新梳理。

  一邊跟李夜說:「夜兒,過來仔細看,以後給沐沐編辮子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李夜站在白素素的身後,細細地盯著,不放過每一個細節。

  只是,此刻他的眼睛也如沐沐一樣泛紅了,有晶瑩的淚欲要掉下來。

  花了一刻鐘的時光,白素素將沐沐的辮子編好,在辮尾用絲巾打了兩個蝴蝶結。

  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收起了絲巾和梳子,抱著沐沐站了起來,往屋外走去。

  先生也站了起來,輕輕拍了拍李夜的肩頭,要說的早已經交代了,此刻無聲勝有聲。

  一行人出了屋外,往著林子外面走去。

  待得出了樹林,先生將白素素抱著的沐沐抱了下來。

  拉著她的小手走到路邊,在她的耳邊輕聲地吩咐。

  又指了指樹林和小屋,還不時比劃著名些什麼,要沐沐跟著學。

  又過了一刻鐘的光景,待沐沐跟先生點了點小頭,先生這才拉著沐沐的小手,走到李夜的身邊。

  一臉嚴肅地說:「夜兒,無論以後歲月里有什麼風雨,你要向我保證不讓沐沐受到委屈,不要離開她,你可以做得到嗎?」

  李夜重重地點著頭,他是頭一回看先生用如此嚴肅的語氣跟他說話。

  「先生放心,沐沐以後就是我的命,我絕不會讓她受到傷害。」

  說完拉過了沐沐的小手,身子一低,將沐沐背了起來,她是怕沐沐拉住白素素不讓她走。

  先生的白素素都滿意地點了點頭,有重情義的李夜,自然是放心。

  先生不再看兩人,手一揮,自己大步向著天山的山路飛了過去。

  此刻先生只想早些離開,自然是放開了功夫,而不是象往常那樣一步一步地行走。

  白素素走過來,抱著沐沐,在她小臉上輕輕親了一口,頭一扭,跟著先生的背影飛奔而去。

  片刻間,山道上就不見了兩人的身影。

  直到這一刻,在李夜背上的沐沐終於哇哇地哭出了聲來。

  撕心裂肺的哭聲迴蕩在空曠的山間,一如那滴血的杜鵑.

  剛過四歲生日的沐沐,第一次嘗到了與最親之人的別離。

  生別離,悲莫悲兮生別離。

  李夜輕輕嘆了一口氣,雙手輕輕將背上的沐沐往身上攏了攏,一轉身,往樹林裡走了過去。


  一步一步,慢慢地往回走,一邊輕輕地呢喃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

  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

  胭脂淚,相留醉,

  幾時重?

  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如此反覆念誦了好遍,待她背著沐沐進到屋裡時,背上的沐沐已經哭得睡了過去。

  趴在他的背後再不出聲,輕輕地打著呼嚕

  李夜一呆,他沒料到沐沐竟然睡著了,心想也好,至少現在不用去哄此刻哄不了的沐沐。

  輕輕地將沐沐放在躺椅上,拉過獸皮仔細地替她蓋好。

  又取出自己的手巾,小心擦去了她臉上的淚痕。

  心想著從今天起自己就要承擔起白素素做師傅,做母親的責任。

  不覺中自己的心思也重了一些,望著屋外的濃濃春意,心中有些踟躕

  又想著山下的李紅袖此刻是不是在往山上走,自己不知要如何才能說服她不要去找先生。

  此時此刻,他也些柔腸百結。

  心煩意亂的他,從木架上取了一炷香,放在爐子上點燃。取了一個蒲團放在屋外的屋檐下,結跏跌坐,五心向天,右手拈花,嘴裡開始念誦經文。

  老和尚師傅曾說過:「世事諸般煩惱,不過喝茶打坐。打坐自然是念經了,世事諸多煩惱,但向佛法里尋去,終有去處。」

  過去久遠劫中,如是慈愍,發恆河沙願,廣度眾生。

  未來世中,若有男子女人,不行善者行惡者,乃至不信因果者.

  猶百千劫常為帝王,能憶宿命因果本末。

  隨著經文輕輕地念誦,他的周身有淡淡的佛光圍繞,包裹著他瘦弱的身體。

  金光越來越濃,在木屋的四周蔓延開來,向著屋裡的沐沐包裹而去。

  不一會,睡夢中的沐沐,周身也有佛光圍繞,像是一雙母親的手,在輕輕地撫摸她的身體。

  自在,當從佛法里尋。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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