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悲莫悲兮生別離
看著李夜拎著劍出了屋後,感覺好奇,沐沐嚷著要跟著去。
先生按住了她的小手,道:「他這是去修煉,你不要打擾他,等他收功了自然會回來。我們喝會茶,一會你就在這躺椅上休息一會。」
白素素聽了先生和李夜的對話,知道是什麼情況,也輕輕拍著沐沐的小手道:「你就乖乖地待在屋裡,不要一天到晚就想著往外野。」
先生煮了水,給二人重新燙過了茶杯,接著煮茶。
白素素撫摸著沐沐的頭髮,扭過頭問先生:「先生,這屋後的經文全是李夜雕刻的嗎?」
「嗯,他練了許久,也是昨天早上才開始刻寫的。怎麼樣,他的境界雖然不高,但是這用劍的力度,卻不是常人所及。」先生得意地回道。
「確實不錯,就拿我來說,如果不認真練習一些日子,也是無法做到這般的。」
「師傅,你說我也不行麼?」小沐沐有些不信,他的境界可比李夜高多了。
先生給師徒兩人添上茶水,看著沐沐笑了。「你要是不信,就去屋外的地面上用你的刀刻幾個字,記住只准用拿著刀柄,要刀尖著力。」
小沐沐不信,問師傅要了刀,拎著穿了鞋子,跳到了屋外的地面上。
小手一揮,也不見她如何運轉真氣,地面上就傳來石屑裂開的聲音。
只不過,任她如何使力,也不能在地面的石板上留下一道完整的筆劃。
左右比劃半天,小嘴一咧,不幹了,自己拎著刀又回到了屋裡。
先生摸著她的小腦袋說:「莫說是你,洞裡的那位大姐姐,她是金丹七重的境界,也不能像李夜一般行雲流水的筆畫。」
三人正聊著天,突然屋裡有淡淡的佛光溫延開來,仿佛還有誦經的聲音在迴響。
小沐沐張大了嘴巴,白素素也愣住了。
先生一看二人的表情,趕緊解釋道:「夜兒修行的佛法已經有些功力,再加上這經文有些特殊,所以會有一些異象,一會兒就會自然散去。」
「真想不到,他這小小的年紀還修行了佛法,這對他以後的修行可是大有幫助呀。」白素素感嘆道。
沐沐不知道什麼是佛法,只是歪著腦袋看著師傅和先生,嚷嚷著:「什麼是佛法呀,好不好玩,叫哥哥也教我吧。」
先生一樂,摸著沐沐的頭,輕聲說道:「這佛法講的是悟性和機緣,可不象你修行的仙門法決。」
沐沐喝光了杯里的茶水,看著師傅說:「師傅,今日起得早,我有些困了。」
白素素過來抱起了小沐沐,將她放在躺椅上,輕輕地哄著:「你就在這睡一會兒,醒了再跟李夜哥哥玩。」
手一晃,一張小巧的獸皮出現在白素素的手中,順手蓋在了沐沐的身上。
沐沐打了個哈欠,乖乖地閉上了眼睛。
屋後的李夜在石壁上刻寫經文不到一個時辰,就已經覺得全身發熱,不能自已。
尋思一番,莫不是又要突破?趕緊收了《無相法身》和功力,滑下木架。
一溜煙跑到了樹林邊的地上結跏跌坐,五心向天,全身的真氣順著十二正經瘋狂運行起來。
只是一瞬間,李夜的臉色變得慘白,但他皺著的眉頭卻漸漸舒展開來,似乎非常享受當下的這種突如其來的破境。
雪松林邊,李夜的真氣在飛速運轉,調動天山上豐厚的天地靈氣,感知一道道自四面八方湧來的氣流,如痴如醉。
不一會,周身就被白色的氣流包裹,如一個大大蠶繭,頭頂上也有真氣旋渦轉動,越來越大,越來越快。
先生出了屋來,看著李夜的樣子,沒有打擾他。
只是從樹林邊上撿起了二根毛竹,輕輕地回到了木屋前面。
看著白素素,先生指著手裡的毛竹說:「他在突破中,我也趁著有時間削些竹筒。昨天從山上摘了些野果,打算拿來釀酒。」
輕輕地轉動著手裡的刀,不一會就有一節竹筒從先生手中滑落。
「他的突破都不用你照看的嗎?」白素素自己倒茶自己喝。
先生一邊削著手中的竹筒一邊回道:「他從來沒有讓我操心過,我是讓他不要輕易去突破境界,除非壓制不住。」
白素素點點頭,道:「也是,打好基礎,每一個境界都修煉到堅實無比,以後他的路會比我們要輕鬆得多。」
望著天空上懶懶的秋陽,白素素幽幽地說道:「我是真的喜歡這天山的歲月,無憂無慮,也沒有人想著算計你。只怕我渡過九劫,去了那片星空,就沒這麼悠閒了。」
「總不能因為有了危險,就不敢去闖,永遠龜縮在這遍天地吧?」先生看了她著她,輕聲回道。
白素紗沒有回答,只是看了看沐沐,然後呆呆地望著天空
先生沒有打擾她,拎著削好的竹筒去洞口接了水來清洗。
五個人,一個發呆,一個睡覺,二個在突破修行中,先生洗了鍋,點了火,他要把果子蒸一下,然後用來釀酒。
將洗清的野果都在放竹片做的蒸籠上,先生觀察了一會修行中的李夜。
背著雙手,回到了木屋裡。火爐添了木塊,銅壺裡加上水,繼續煮茶。
望著氳氤升騰的茶氣,先生也在想著自己剛才對白素素說的話,難道自己也要一輩子躲在這片天地終老嗎?
浮生有夢三千場
窮盡千里詩酒荒
舉杯輕思量
淚如潮起情留他鄉
倒了一杯熱茶,吹了一口氣,先生將茶當酒來嘗。
情緒將起,先生取了掛著的琴,輕輕揭去了布套,輕輕地放在石桌上。
雙手撫弦,欲將心思化樂致遠方。
沒用運轉真氣,只是就著指間的力道,先生輕撫了一曲《思無邪》。
似有似無的琴聲,幽幽地從木屋傳到了空曠的懸崖上,驚起了發呆的白素素,也傳到了已經完成突破的李夜耳里。
跌坐在樹林外的李夜,沒有馬上上起身,而是靜靜地感受著先生琴曲里的意境,仿佛回到了少兒時光,跟著唐朝和胡歌、小菊在柳河上看魚,在學堂里玩泥巴。
仿佛跌坐在先生的紫竹院,眼睜睜地看著那自天而降的驚雷,狠狠地劈在自己瘦弱的身體上。
仿佛回到那日在柳河橋上偶遇路過的小姐姐,惡作劇在石欄上刻下了那首《天蛤蟆》。
靜靜的四野,琴聲悠揚,白素素雙手撐著下巴,呆呆地看著撫琴的先生。
李夜回到屋前,取了些米粒,丟在懸崖邊上,有覓食的鳥兒飛下來爭搶。
浮生有夢三千場,也不如這一刻的靜止的歲月。
無風亦無雨。
李夜走到屋外的石桌邊坐下,小手伸出,裡面還有一些米粒,有膽大的小鳥飛了過來,在他的手心裡啄食。
回過神來的白素素看著李夜的舉動,更是怔怔地說不出話來。
李夜還沒有殺過生,所以身上沒有一絲殺氣,連膽小的鳥兒也不怕他。
不知何時,空谷中不再有琴聲迴蕩。
先生停住了撫琴的手指,看著李夜說:「這次突破,有什麼感覺?」
先生一說話,李夜手心的鳥兒一驚,拍著翅膀飛向了崖外的樹上。
李夜抬頭看著先生道:「好像沒什麼特別的感覺,就是覺得力氣比之前大了些。估計明天再刻經文,可以輕鬆一點。」
白素素望著乍飛而去的小鳥,又看了一眼李夜,輕聲道:「小傢伙,你現在是什麼境界了?」
「先生、前輩,我剛剛突破一個境界,現在是築基六重了。」李夜恭敬地回答。
「正好你來了,把早上摘的茶葉攤在這屋檐的地上晾著,過二天再處理。」先生穿上鞋子出了木屋。
背著手,往洞裡走去,他要去看一下李紅袖。
李夜又是雕刻經文又是破境都完事了,還不見李紅袖出來,先生怕她出事。
李夜將筐里摘的茶葉倒在石板上,看著困惑的白素素,笑著說:「沒事,先生應該是去看一下李樓主,她應該早就完事了。」
白素素點點頭,表示理解。
屋裡睡覺的沐沐不老實,一腳將身上的獸皮踢到了地板上,白素素看著這一幕,笑著進了屋裡,撿起地上的獸皮,蓋在小姑娘的身上。
白素素坐下倒了二杯茶,招手叫李夜進屋。
靜靜地看著他,溫柔地說道:「李夜,我以後將沐沐託付給你和先生,你幫我好好照顧她,不要讓她受委屈,好不好?」
「先生說你喜歡有一個妹妹,你就把沐沐當做你的妹妹,好好疼她,可以麼?」
白素素臉上柔情無限,仿佛是將自己最心愛的寶貝託付給他,又是歡喜又是捨不得。
李夜進了屋,坐在白素素對前,聽著這番話,有些迷糊了。
不解地看著白素素說:「前輩不是跟沐沐一起的嗎?怎麼會需要我來照顧她?」
白素素嘆了一口氣,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我再過些日子就要離開你們,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這事我已經跟你師傅商量好了,只是還要跟你和沐沐說一聲。」
「跟你說一聲,先不急告訴她。等到要離開的那一天,再跟她說不遲,免得她傷心。」
白素素看著門外的空谷,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李夜看著睡在躺椅的沐沐,點點頭,輕輕說:「前輩您放心,我和師傅都會好好照顧沐沐的。等你走後,我會把她當成我親妹妹來疼愛。」
白素素又嘆了一口氣,眼裡隱隱泛起了薄霧。
溫柔地看著李夜:「沒料到,我們能遇上你和莫先生,你們都是善良的人,我真的很開心。」
李夜扭頭看著夢中的沐沐,不知道如何回話。
夢裡的沐沐嘟著小嘴,一隻小手放在嘴邊。
正做她的美夢,不知道跟她相依為命的師傅再過些日子,就要跟她分離。
李夜看著夢裡還在笑著的她,禁不住輕輕地呢喃:
悲莫悲
悲莫悲
悲莫悲兮生別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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