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節 雷電之力
愈往前行,雷電愈是猛烈,不同於天雷劫雷,雷池深埋於地穴,雷電是從地下竄出,每一擊都不落空,完完全全由肉身承受,難怪蹕跋岩被劃作禁地,那些魔獸噤若寒蟬。但對十惡星軀來說,雷池泄出的些許雷電之力,直如輕風細雨,洗去滿身塵埃,神清氣爽,精神為之一振。
放眼望去,蹕跋岩投下大片陰影,遮掩住三處地穴,一大兩小,大者如四眼井,小者如三眼井,雷電的氣息噴薄而出,喚醒血脈深處古老的恐懼。魏十七眸中星雲緩緩轉動,天地剎那間昏暗無光,時光回溯遙遠的過往,深淵開闢之時,焚天之火燒結萬物,神佛頂天立地,以一指徐徐按下,引動雷電,法則侵蝕法則,烈焰壓制雷電,神佛隕落,骨殖化作血舍利,載沉載浮,如無數深淵的眼睛……
魏十七胸腔內三顆心臟怦怦跳動,雷電加身,步履不停,倏忽來到蹕跋岩下,雷電戛然而止,四下里回復了平靜。南明小主目視他隨意挑了一處地穴,一躍而下,身影消失無蹤,小臉變幻莫測,一忽兒喜,一忽兒憂,怔怔想著心事。論血脈,論天分,論勤勉,她自忖不弱於西陵主,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但人力不及天算,西陵主肉身變異,天生耐受雷電,蹕跋岩下這三口雷池成就了他,一身雷電神通,打遍萬獸谷無敵手,也就是南方之主山濤,施展域界神通,才能穩穩壓下他一頭……
俱往矣,他這一去,形單影隻,再也回不來了。一個時代,就此落下帷幕。
蹕跋岩外,無數魔獸抱著腦袋蜷縮成一團,雖遠隔數千丈,雷電交加之威感同身受,一時間戰戰兢兢汗不敢出,此刻不約而同長吁一口氣,僵硬的身軀鬆弛下來,連管大椿都露出如釋重負的神情,低聲咒罵了一句,罵自己沒底氣,沒出息。
樓枯河翹首以盼,忍不住道:「他……這是下到地穴中去了?」
四下里鴉雀無聲,過了片刻,樓枯山老神在在道:「禍從口出,要尊稱大人!」
管大椿心中有些鬱悶,樓枯山說得不錯,要叫大人,雖然在他看來,對方並非狹隘苛求之輩,明面上必要的禮節終不可少,他嘆了口氣,瓮聲瓮氣道:「不錯,要尊稱大人,他奶奶的,一個個都給我記住了!」
他終於按捺不住胸中的鬱悶,爆了句粗口。
蹕跋岩下風平浪靜,魏十七如秤砣般墜入地穴,耳畔風聲嘹亮,鬼哭狼嚎,雷電的氣息越發濃郁,如一張緊繃的弓,引而不發,醞釀著未知的風險。與原先預想的不同,隨著雷池急速接近,他察覺到一絲微弱的法則,騷動不安,忽起忽落,魏十七不覺皺起眉頭,雷池一旦失控,法則反噬,在如此狹小的地穴中無處閃避,單憑十惡星軀,未必扛得過深淵開闢之初的古老力量。
正當猶豫之時,天頂槍從沉睡中甦醒,嗡嗡震顫,似乎在渴求著什麼,槍身浮起一道道雷紋,熠熠生輝,騷動的法則隨之平復,魏十七心中一動,這天頂槍就好比避雷針,雷池再兇險,至不濟投下此槍,引開雷電,亦可平安脫身。
下墜之勢愈來愈快,眼前電光霍霍,撕破濃稠的黑暗,魏十七腳跟輕輕一磕,身軀如被一雙無形的手掌托住,輕飄飄落在地穴之底。放眼望去,地穴形同一個鼓脹的葫蘆,入口是藤蔓,雷池位於下部膨/大處,方圓五尺,犬牙交錯,池水藍得發黑,耀眼的電光層層蕩漾,與天頂槍身銘刻的雷紋有幾分相仿。
好地方!雷池渾然天成,孕育法則之力,以此修煉雷電秘術,事半功倍,落在西陵主手中,簡直是明珠投暗!
魏十七讚嘆幾聲,反手抽出天頂槍,試探著張開域界,將雷電之力引入槍內。驀地里一聲雷鳴,池水旋起數個漩渦,雷電大作,五指驟然一麻,天頂槍脫手飛出,懸於雷池上空,槍尖朝下,緩緩浸入池水中,銘刻於槍身的雷紋忽明忽暗,自行汲取雷電之力,無須魏十七從旁操縱。
以大陵五星力為錘,將三顆雷丸生生砸入槍內,銘刻上雷紋,天頂槍已不再排斥雷電之力,西陵主白白耗費千年光陰,並非走錯了路,而是缺少最關鍵的一個環節,大陵五合天頂,他引動不了星力,始終不得其門而入,再怎麼下苦功,亦是徒勞。
雷池洗鍊天頂槍,非一蹴可就,池水中蕩漾的雷紋與槍身銘刻的雷紋一呼一應,相映成輝,魏十七凝神看了半晌,心中忽然一動。經歷數番打磨,十惡星域已臻於完備,但克敵的手段略嫌古板,以法則之力鎮壓也罷,切割也罷,對手若能操縱域界,哪怕如管大椿之輩,稍稍摸到一些血氣法則的皮毛,亦足以抵擋法則的侵蝕,穩住陣腳,伺機反撲。
三界法術,以五行生剋為根本,天地風雷水火山澤,雷電破滅萬物,最是凌厲不過,若能在域界內引入雷電之力,於僵持之際忽施偷襲,撕開對峙的法則,批亢搗虛,不失為一招殺手鐧。從劍域,到妖域,到洞天,到樊籠,魏十七淫浸已久,對域界了如指掌,法則之線編織因緣,開闢域界投入現世,域界無形無質,不得收納雷電之力,但雷池中時隱時現的一絲法則之力提醒了他,從雷紋著手,或可另闢蹊徑。
天頂槍倒插於雷池,微微起伏,卻似一個無底洞,盡多盡少汲取雷電之力,無須他操心。魏十七退入地穴上部膨/大處,盤膝而坐,在神念中反覆推衍了千百回,這才小心翼翼張開域界,操縱法則之線編織雷紋,嘗試了百餘回,不知何故,雷紋甫一成形即告潰散,如水面寫字,隨波而散。
魏十七沉吟良久,起身來到雷池旁,望著池水中電光蕩漾,結成一片又一片雷紋,旋生旋滅,旋滅旋生,心中若有所悟。銘刻在天頂槍上的雷紋乃是死物,只能汲取雷電之力,而雷池中的雷紋乃是活物,有了一絲法則的味道,動盪活潑,方是雷電的本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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