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祀子
趙紫涵倒吸了口涼氣,雙手捂住嘴巴,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樣。
她本以為李慶讓眾人祈禱是要藉助神像的力量來抵禦襲來的災厄,卻沒想到,他會先對神像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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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渺小的凡人,你在找死!」
潛藏於神像中的存在似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擊整懵了,在手刀洞穿神像心口之後,這憤怒的咆哮來得未免有些遲,五色光華流轉於神像周身,伴隨著陣陣海嘯般的轟鳴,滿堂華光將廟宇中的晦暗滌盪一空,開出一片明晃晃的五彩之境來。
道道裂紋爬上神像的臉龐,覆蓋面部的泥土已經剝落了一半,五色光華從剝落處噴薄而出,直把神像身前的李慶耀的睜不開眼。
神像爆發出一股巨大的排斥力,供台上堆積的塵埃被吹向四周,盤坐祈禱的人身形倒飛而出,撞在小廟的四周的牆壁上,門口處積攢的霧氣像是被人重重錘了一拳,四下逸散,碎成絮狀的霧流,與飄飛而起的血水混作一體,神廟之中,霎時便有無數血霧飛舞。
一片凌亂之中,卻有一物一人,紮根如松,巋然不動。
供桌,燭台,那一點青色的火苗似是存在於另一處空間,任由四周勁風吹拂,也沒有半分搖晃。
李慶踏步如弓,雙腳在石台上踩出兩個小坑,兩行血淚自他的雙眸中湧出,在他臉龐上流出兩道刺目的血跡,凌厲的罡風從他的身軀兩側穿過,擾得衣擺不停擺動,而他本身,卻是紋絲不動。
從踏進的神廟那一刻,李慶便為這座神像留了一分心思,有過商慶號上的教訓,他自是不會再蹈覆轍,給這些古代神靈藉由神像這一途徑甦醒的機會。
『神靈,只不過是強大一些的超凡者。』
不管在古夏時期,這些古代神靈究竟強大到了何種地步,現在的他們若是想對現實世界產生干擾,那就必定需要藉助某種存在於現世中的媒介才能讓他們的力量在現實世界中具象而出,商慶號上的木雕和現在這座泥胎神像其實都是充當媒介的作用,兩者都是神靈的塑像,塑像一物,本身便是最常用的媒介。
刺入神像的手臂上,青色的血管一根根凸起,勁如虬龍,沸騰的虛源質在李慶體內奔騰,一聲暴喝,插入神像心口手掌五指齊齊向內收縮,一股冰涼之感順著指肚傳來,他將這股冰涼牢牢握在掌心,攥緊不放,而後猛地抽出手掌。
隨著手掌抽回,神像的心口立時出現了一個拳頭大小的窟窿,在這個窟窿中,竟是可以見到一根根小拇指粗細,形如血管的管狀物體。
「卑賤之人,你怎敢褻瀆神靈!?與吾同葬……」
神像中咒罵的聲音戛然而止,一束束絢麗的光芒在神像心口的窟窿綻放,閃避不及的李慶首當其衝,從頭到腳,整個身子都被這些光束籠罩了進去。
像是迎面撞在了一根根燒紅的鐵槍上,熾熱的劇痛與身軀被刺穿的撕裂感讓李慶直欲死去,他想喊,喉嚨卻早已失聲,原來是咽喉早被這些光束洞穿,此刻的他,根本就發不出半點聲音。
哪怕已是二階的超凡者,在古代神靈殘餘的力量面前,依舊是渺小如螻蟻。
「李慶!」
趙紫涵睜大了眼睛,明澈的雙眼中,倒映出的是李慶被無數光束洞穿身軀的一幕,她下意識地便要上前救援,卻被一股比先前更大的力量推開,狠狠地撞在了小廟的牆壁,她悶哼一聲,哇地吐出一大口鮮血,在她的旁邊,則是一具被鎖鏈洞穿了心臟的屍體,屍體以一種極不自然的角度蜷縮起來,癱軟在地。
將李慶紮成刺蝟後,從神像心口綻放出的光芒去勢不減,自小廟大門衝出,射入庭院之內,所過之處,無論是暗紅色的血霧還是灰白色的煙霧,都像是被一道無形的大掌撥開般,退避三舍。
射出的光束,一直落到了那飄出三縷煙氣的香爐上才停了下來,在這些光芒的照射下,爐體上那屬於凡人的鮮血迅速蒸發,像是被重新拋光打磨過一般,爐體上的青銅紋樣愈發鮮活起來。
供台上,神像前,渾噩中,殘破的身軀已經不足以容納李慶的精神力量,這些精神力量龜縮在精神世界裡,一旦這裡被攻破,那便意味著他的存在徹底從世界上被抹去。
而他的精神世界之外,已然可以見到大片眩目的光芒,古代神靈的力量,不但要滅身,更要滅魂,燒毀李慶身軀的神光追擊而來,定要將李慶燒的神魂碎滅才肯罷休。
一直靜靜待在李慶精神世界中的聖典殘頁,那一篇載有《渡世記》三枚古老文字的書頁忽然青光大作,書頁周遭浮現出無數道青色神芒,這些神芒出現後便沖天而起,在精神世界的上空凝聚出一輪殘缺的青色月亮。
青月橫空,定在漆黑的精神世界之中。
四逸的月華,將漆黑一片的精神世界照的一片通明,有那麼一個剎那,李慶似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中看到了山川河流、蟲魚花草,甚至是某一座方尖碑,萬事萬物似都存在於其中,由他心意驅使,隨他心念沉浮。
一念起,萬水千山,一念滅,滄海桑田。
在青月出現的剎那,圍攻而來的五色神光,像是有靈性般的齊齊一頓,似是疑惑,又似是在猶豫,片刻逡巡後,神光便悉數褪去,
那是一種玄妙的境界,只可惜,現在的情況根本不容他細細體悟,萬千氣象的出現也只在一瞬之間,下一刻,一股酥麻之感襲來,他的意識告訴他,那些燒毀了他身軀的神光竟是在為他重塑身軀,先前的毀滅有多痛,現在的重塑便有多爽,那種脫胎換骨重獲新生的感覺,讓李慶忍不住呻吟出聲。
小廟中,面無血色的趙紫涵,雙眼中儘是哀戚之色,觀星者的肉身本就不強,先後被兩股力量掀飛落地,趙紫涵的身軀已是不堪負荷,有心上前,卻是已無力動身。
「李慶……」
不待趙紫涵傷心難過,下一刻,投向庭院中的神光竟是倒卷而回,五色光芒於供台上重新匯聚,變換之間,一道熟悉的輪廓漸漸被勾勒而出,隨著光影落定,輪廓漸漸變得充實,待看清了面貌後,趙紫涵本已暗淡的雙眸霎時迸發出強烈的光彩,小心臟幾乎要停止跳動。
李慶還活著!他沒有死!
從消亡到重現,說來是遲,實際上卻只是幾個呼吸的工夫而已,趙紫涵雖不清楚其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但看到李慶完好無損,她是發自內心的欣喜,如果不是身體限制,直接撲上去抱住李慶也並非不可能。
作為趙家的掌上明珠,從趙議長帶著十四歲的她初次在襄陵的上流社會亮相開始,趙紫涵自然而然地就成為她那個圈子裡的核心人物,不管是為了維持趙家的形象還是出於個人的見識與修養,趙紫涵給人的印象向來都是典雅得體、從容大方,若是讓襄陵那些仰慕她的年輕俊傑們知道趙紫涵現在的想法,只怕眼珠子都要掉上一地。
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如今算是重踏塵寰的李慶,下意識地握了握手掌,在感受到那股真實的觸感後,眸底頓時閃過莫名的神采,隨即猛地扭腰擺臂。
砰!
一拳轟出,神像頭顱應聲而碎,覆蓋神像面部的泥胎已然剝落了大半,神靈的面孔就要再度現世,但現在,隨著李慶這強橫霸道的一拳,一切都成了空談。
這一次,沒有咒罵,也沒有五色神光,頭顱碎裂,照耀神廟的五色光芒齊齊一暗,一道道如同毒蛇般的烏黑污穢氣芒飆射而出,就要往李慶身體裡鑽,在這些污穢之氣接觸到李慶身體的瞬間,李慶體表忽然生出一陣玄色光芒,將侵襲而來的污穢氣芒一一彈開。
但也僅僅是彈開而已,下一刻,污穢之氣便再度凝聚,就在它們再度撲上的前一刻,燭台上那朵一直不見反應的青色火焰騰地竄起,炎浪席捲,將這些污穢之氣燒的一乾二淨。
燒盡污穢之後,青色火焰又變回了原本的模樣,供台上的神像轟然炸裂,好在李慶心有預警,早早躍下供台,這才免了被濺一身泥土的狼狽。
趙紫涵出聲提醒道:「霧,霧還沒有散。」
神像已破,危機卻是還在,廟外的庭院中,失去了五色神光照射,潰散的煙霧重新匯聚,絲絲血氣夾在其中,為這灰白的煙霧添了一抹令人窒息的血紅。
方才神光四射,小廟中的禁制已是被毀了個七七八八,再沒有事物可以幫助他們抵禦霧氣的侵襲。
李慶眼睛微微眯起,他先將那一枚從神像心口掏出的晶體小心收好,隨即轉過身,背對著庭院中的那一尊香爐,將手伸向了供桌上的那盞燭台。
燭台微微一晃,連帶著那朵拇指大小的青色燭焰也開始左右搖擺,似是對李慶有所抗拒。
李慶冷哼一聲,手掌中爆發出一陣玄色光芒,不顧燭台的抗拒,一把抓住的燈頸,將燭台拿在了手中。
這時,他才緩緩轉過身,看向那大霧瀰漫的庭院,道:
「伏兄,到了現在,你還不願現身一見嗎?」
趙紫涵眨了眨眼睛,卻是不明所以,她轉頭向庭院望去,只見霧茫茫的一片,卻哪裡有半個人影?
下一刻,霧氣里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神使慧眼,是伏樓班門弄斧了。」
伏樓的身形出現在小廟門框裡,只見這位浮龍族的漢子做出一個怪異的姿勢,道:
「浮龍族祀子伏樓,見過二位神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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