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從寧浦來辦公事的人
知己知彼方才能行之有效,在來到福永之前,馬寧遠和高志槐特地為李慶整理了一份資料,資料上詳細記載了福永市政府與各局要員們的基本信息以及一些與他們相關的經過或是未經過考證的傳言。
這樣的一份大禮,可以說是兩人一路從政汲取收集到的精華之所在,如果說宋秋是將李慶作為自己的關門弟子看待,在任何知識上對李慶都是傾囊相授,馬寧遠與高志槐兩人同樣也是,在超凡序列上他們自認不能和一位器靈相比,尤其是這位器靈還能殺死一位得到古代神靈之力灌注的同階天罡,只怕其人在分支中也屬佼佼者。
兩人能做的只是在宋秋授課之餘,傳授給李慶一些入世的經驗。
正如李慶入職時所想的那樣,宋秋這個人脾性古怪,早些年的時候更是性情剛直,懟天懟地得罪了不少人,很多人都恨宋秋恨得牙痒痒,要不然以他之能為也不可能局限於寧浦之地默默無聞,早就像顧長明一般,接中部發來的調令都要接到手軟了。
那些恨他的人很多現在都已經是身居高位,但偏偏,他們又不能拿宋秋怎麼樣。
要對付一個人,無非就是兩條路,一來是從他本人身上入手,再來便是拿他身邊的人開刀,前者不必說,器靈序列的強大在寧浦已是有目共睹,眼下的南聯盟要糾集一批這樣的高手來為某個人的私慾服務,難度怕是不小,而後者,或許比前者的難度還要更大一些。
各有所長,各有所求,但這兩者到底誰是因誰是果,這卻又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清楚的了。
這倒也不是說李慶就是人見人愛,誰見了都要立刻把自己畢生所學傾囊以授,而是使者一角,只有他才最為適合。
因為李慶是宋秋的徒弟,更是敢想敢做的年輕人。
現在想來,馬寧遠與高志槐這兩隻老狐狸當時在會議上做下這個決定,未必就沒有存這份心思,局勢之危,慢慢來已經是行不通了,要想達成目的,就必須要下狠藥、出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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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為什麼要抵抗……一寸山河一寸血,守衛自己的家園,本就不需什麼理由。
或許馬寧遠與高志槐並沒有這麼濃厚的家國情懷,但不管是投降還是逃難,每一個當事人最終的處境都不會好到哪裡去,寄人籬下的滋味有多差,做流民與難民又有多麼難受,這些事,不用想也該知道。
馬寧遠與高志槐兩人對李慶此行寄予了厚望,在他們給出的資料里,對黃仲行這位福永市一把手的描述可謂是十分詳盡,在福永經濟騰飛的那幾年,黃仲行便已經是福永市的市長,換句話說,正是在他的帶領下福永才實現了經濟的騰飛。
只可惜南聯盟在第五座方尖碑的爭奪中失利,邊陲地區的經濟形勢立刻急轉直下,時運不濟,換誰來都難逆此大勢,那時候,黃仲行關於福永後續發展的諸多設想才剛剛提出,攤子也才剛剛鋪開,卻只能無奈收回,抱團緊縮,再不復往日之意氣風發。
功到半途被硬生生掐滅,那種滋味,怕是比三九天飲冰水還要難受,這或許便是近些年裡黃仲行性情大變的原因,開疆拓土的雄心壯志被磨滅,變成了現在這個「擅守成,喜權衡」,開會時也總是習慣於點頭微笑的「老黃」。
人到中年,壯志難再酬,也不怪黃仲行不思進取,得過且過,局勢如此,你要他怎麼進取?怎麼不得過且過?
市政府家屬區,一座比陳恪安更為氣派一些的獨門獨院中,不時有咳嗽聲傳出,那聲音,幾乎是要將心肺都嘔出來,讓人聽著就感覺難受,好在這樣的咳嗽聲並不長久,這或許也在一定程度上說明了咳嗽之人的病情尚還在可控範圍之內。
黃仲行已經病了有一段時間了,黃夫人花了大價錢請了很多有名氣的醫生到家裡看診卻都是沒什麼起色,這樣的結果讓黃夫人很難接受,難道蒼天真的就這樣不公,消磨了自家男人的意志還不夠,現在就連他的命也要收走了嗎?
這是什麼道理!
閒聊時,黃仲行開玩笑似的說要納一房小妾的事情,南聯盟對官員納妾是明文禁止的,在聯盟成立之初,還專門針對那些公然抗令的人很是辦了幾件大案子,殺雞儆猴,倒也沒有人敢再犯此條。
黃夫人也是門第出身,受過良好教育的她對這些科條與歷史自是有所耳聞,當然知道黃仲行是在開玩笑,她本也不是善妒之人,不然這些年光是妒恨她都忙不過來——黃仲行年輕時是出了名的美男子,加上官做得這麼大,各式各樣的誘惑自是不會少,但這些年裡都是潔身自好,少有風言風語傳出,已經算是很給她面子了。
但人都是會變得,尤其是在事業受困,壯志消磨之後,黃仲行現在到底是什麼心思,就連陪著他走過半輩子的黃夫人也不敢輕易說能猜透了,或許真是聊發少年狂,但只要黃仲行能好起來,她也顧不得那麼多了,畢竟,很多來看過的醫生都說黃市長得的是心病,要治病,還得從心理上下功夫。
所謂病急亂投醫,黃夫人自信只要她這邊把好關,找些身世清白、踏實本分的人,加上她的日常監督,想必也不會出什麼大亂子。
周琪姵以及另一位同樣年輕且容貌姣好的姑娘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被招進來的,相較於早些年混跡風塵而不自覺染上了一點媚意的周琪姵,黃夫人還是更喜歡另外那位說話細聲細氣的小孫。
除了周琪姵和小孫之外,宅子裡還有一位在黃仲行待了十幾年的管家,管家姓鄭,論年紀,這位管家比黃仲行夫婦還要大上一些,平時兩人對他也是多有尊重,並無什麼主僕之別。
說是「老市長」、「老領導」,但實際上黃仲行卻不過四十五六,正是當打奮發之年,男人對貌美女人的欣賞是有,但若說他會因此犯錯誤,那就有些太小看他了。
這日,黃仲行兩口子正在院子裡納涼,談天說地,一派怡然,就在這時,院門卻突然被敲響了。
鄭管家抬頭朝院門看了一眼,吩咐道:「小周,去看看,吸取上次教訓,先問清楚,不要什麼人都往裡放。」
其實那位小孫離院門要近些,但鄭管家知道自家夫人的心思,便將這種誰都能做的跑腿活都安排給了周琪姵去做。
周琪姵趕忙放下手裡的事情,小跑著往院門而去。
敲門的那人似乎耐性不錯,周琪姵距離院門其實有一小段距離,院內也沒有其他回應,但那人卻是沒有再敲第二次。
「您好……」
打開門,一抬頭,周琪姵還沒來得及說出的話就徹底卡在了喉嚨里。
她怎麼都沒想到,敲門的人,居然會是李慶。
「你……你……」一連兩個「你」字,周琪姵卻是都不知該如何啟齒,在別人家裡做工,這並不是什麼很能上得了台面的職業,而且,她也實在不知道該從何問起,你什麼時候到福永的?你為什麼會找到這裡?你來這裡做什麼?
這些問題,聽起來都不差,但細細一想,好像又都不是那麼回事兒。
「我來找你,」李慶開門見山,話說到這裡本已經是把球踢了回去,但不知怎麼的,末尾又鬼使神差地補了一句,「順便,來找黃市長。」
周琪姵眼底霎時一暗,真正的事實,怕是要顛倒過來,來找黃市長是真,遇到她,真就只是湊巧而已,畢竟在周琪姵的印象中,李慶向來都是有急智的人,真把她當三歲小孩,拿一顆,不,半顆棒棒糖隨便哄哄就行啦?
不可能。
在上崗前,她就聽人說這家人的不簡單,這下才知道,原來那位自她來之後就一直起色不大好的中年男子竟然是福永市的市長,這般權位,的確是太不簡單。
「那你等等,我要先問過了夫人,才能放你進來。」周琪姵一臉平靜地說道。
既然你李慶是為了公事前來,那咱們就公事公辦。
卻不想,沒等她開口,正在院子裡納涼的黃夫人卻先開口了,語氣中似還有些不悅,「是誰來了?怎麼開個門都要這麼久?」
原來在門口兩人彼此不覺,但實際上卻已經過了有一陣。
周琪姵心中暗嘆,轉身就要答話,卻不想就在她轉身的當口,門外的李慶不知怎麼的就進到了院子裡,影一晃,閃身便擋在了她的身前,對那位正在躺在椅子裡中年男人道:「晚輩李慶,今天來是想向黃市長請教些問題。」
早就注意到這邊情況的鄭管家,見院裡突然多出了個陌生人,立時便眉頭大皺,快步趕過來,「什麼李慶王慶的,市長身體抱恙,現在正是恢復的關鍵期,概不見客。」
他又轉頭看向李慶身後的周琪姵,訓斥道:「上次就跟你說過,不要什麼人都往裡放,怎麼說了不聽呢?」伸出手指向李慶,「現在,立刻,把人帶出去,事不過三,再有下次,你就不要來了。」
周琪姵心裡委屈,這李慶自己要闖進來,她哪裡攔得住,但這種理由又哪裡說得出口,說出來了,只怕鄭管家和本就對她有些意見的夫人都會說她神經病,當她是在強詞奪理。
「是寧浦來的那個李慶?」
就在這時,黃市長的聲音卻突然從背後傳來。
鄭管家一怔,不由得再次仔細打量了眼前這個年輕人一眼,寧浦,福永統轄之下一個山裡的縣城,這一點作為市長門房的鄭管家自然是知道的,但那個小地方來的人,又有什麼值得市長上心的呢?
李慶微微一笑,道:「是,就是那個李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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