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前因
烈日高懸,塵沙紛揚。
在鼓鼓噠噠的車馬聲中,李慶整個人難免隨著車廂的顛簸而起起伏伏,好在刺客序列讓他擁有了超乎常人的平衡能力,縱使起落不定,他卻總是能在變化中快速地找到平衡,是所謂遇不穩而自安穩。
來往寧浦的路並不好走,馬車顛簸如斯,對於那些步行的人來說,少不得要打濕幾身衣服,磨破幾雙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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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要想富先修路,路不通則財不通,而且往往越是窮山惡水,匪患就越是嚴重,治安局曾多次組織開展打擊行動,但都是收效甚微,倒是古炳昌的死意外的起到了殺雞儆猴的作用,連帶著這些靠劫道為生的惡徒都收斂了不少。
還是那句話,有心無力,大形勢如此,寧浦何德何能能挽天之傾?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暫且不提,很多事情,哪怕是身為縣裡一把手的馬寧遠,也不是一句話想推就能推得動的。
就比如這次的搬遷,實施過程中的阻力不可謂不小,也多虧他和高志槐在前面頂住了,這件事才能持續的推進下去。
「剛才怎麼回事?說清楚。」夜奷妘的聲音再次在李慶腦海中響起,卻是不復先前那般暴躁。
「他們都是些普通人,不是超凡者,對你構不成什麼威脅。」
李慶以精神傳音,狀似無意地四下望了望,他不是沒有嘗試過找出夜奷妘的藏身之地,但此女似乎對此道頗有研究,加上現在已是白晝,失去黑暗的加持,李慶的感知力大幅減弱,屢次嘗試無果後,他便也淡了這個心思。
精神世界中一片安靜,但與夜奷妘相處了這麼些時日,李慶多少也摸清了些她的脾氣,知道此時的沉默並非是談話的結束,而是此女正靜靜地等待著自己的答覆。
雖是感覺奇怪,但李慶也沒多想什麼,又傳音道:「李軍是我的堂哥,準確的說是我的三堂哥,剛才那群人都是我的親戚,至少在血緣關係上是,如果叫的親熱些,他們就可以分別是我的三叔、三嬸、堂嫂、伯父和伯母。」
依舊是安靜,但李慶知道夜奷妘一定在暗中的某處認真傾聽,這姑娘,有時候竟是出奇的善解人意,便繼續道:「我父母去世的時候,這些親戚們來了一趟縣城,借著來參加我父母葬禮的名義,實際上則是來瓜分遺產,好在我還是個男兒,還不至於有吃絕戶這樣的事情發生。」
說到這,李慶輕笑了一聲,這卻不是靠精神傳音,而是實實在在出現在臉上的表情,他的精神世界十分平靜,就好像是在陳述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現在想想,那時候的我竟然就已經覺醒了自我意識,沒有任由他們擺布。」
「一個十多歲的小孩,同一群比自己大上一輪的長輩據理力爭,現在想起來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不得不說,可能這就是上過學的好處吧,知識就是力量。」
片刻的沉默後,夜奷妘再度傳音,問道:「你是怎麼做到的?難道就只靠一張嘴?」
似是早想到夜奷妘會這麼問,李慶又傳音解釋道:「當然不是。所謂的遺產,其實就是一棟房子和寶鈔行里的一點存款而已,我的言辭其實也沒有什麼作用,真正起作用的是那些伴隨著遺產的債務。」
話至此處,李慶忽然話鋒一轉,道:「我父親是他們那一輩里唯一進了縣城的人,縣城的生活其實並不想親戚們想像的那般風光,為了那間老屋,也為了供我上學,我的父母在世時借了不少錢,這些債務中寶鈔行占了一部分,剩下的就是自找青面幫借的高利貸。」
「繼承遺產的同時便也意味著要承擔這些債務,他們都是精明的人,當然不肯做這種虧本的生意,立馬就躲回鄉鎮去了,生怕沾染上一點。」
夜奷妘不解地道:「那李軍呢?你剛才可是……」
「堂哥是例外,」李慶打斷了夜奷妘的話語,「離開前他私下給了我一筆錢,別看他現在這麼顯老,但實際年齡卻只比我長上一歲,當時我沒想明白,現在想起來,那筆錢肯定是他從家裡偷得,回去後少不得要挨一頓打。」
李慶輕嘆,又道:「堂哥是個老實的人,這種人,向來都活得艱難。從那次以後,我跟這些親戚們就再也沒了往來,卻不想會那種情況下遇見,他都結婚了,真是好大一家子人!可惜,我沒有喝上他的一口喜酒。」
又是一陣沉默,後面的話都是感慨居多,李慶本以為夜奷妘並不感興趣,此次談話也該到此為止,沒成想,過了一會兒,腦海中竟又響起她的傳音:「親戚之間,不該是互相幫助,互相補台的嗎?」
李慶搖搖頭,也是真實的動作,他藉機再度望向車窗外,「是,的確該是你說的那樣。」
「但當同一輩的人中,只有你父親一個人從鄉鎮進到縣城安家落戶的時候,很多事情就變質了。」
「對了,你沒有親戚嗎?你這麼優秀的女孩,在家族裡,很定也是被嫉妒的對象。」
很多事情上,夜奷妘給李慶的感覺其實都比較幼稚,就比如剛才說的那些事情,如果把夜奷妘換成周琪姵,自己就根本不用講這一大通話。
「我不知道,我是個孤兒。」
末了,夜奷妘又補充一句:「跟你一樣。」
李慶一下子笑出聲來,傳音道:「打住,我可不是孤兒。」
感受到夜奷妘傳遞過來的那有些惱怒的情緒,李慶正要再度傳音,心頭一跳,當即收束了精神,不再與夜奷妘閒聊。
車廂里,周岩忽然睜開眼睛望了過來。
「怎麼了?」問這話的人是李慶,有些時候,誰先開口,誰就在一定程度上占據了主動權。
他與夜奷妘之間的交流都是在精神世界中進行,而且他們這種交流與一般意義上依靠源質共振來進行的傳音還不太一樣,或許是因為共同執掌祭月聖典殘頁的緣故,古代神靈的手書當真是有神鬼莫測之能,它的存在,使得李慶與夜奷妘的精神力量能夠共同存在於一片獨立的空間之內,一片獨屬於他們兩人的空間,之前李慶做下批註,也是依託於這片獨立空間才得以進行。
「沒什麼,就是看你有些心不在焉,是因為去福永的事情麼?」周岩眼中有疑惑之色閃過,卻是沒有向李慶言明,反而是主動岔開了話題。
李慶也是順勢而為之人,點點頭,道:「的確有些擔心,福永那邊的情況我不了解,此番前去,完全就是兩眼一抹黑。」
周岩笑了笑,道:「這個局那個局的,李慶你是比我們明白,你想知道的那些事,我和林升也不太懂,這些事情等到了福永,你倒是可以向顧隊請教一番,他經常出席這個會那個會的,比我們明白多了。」
「公務上的事情我們幫不上什麼忙,但超凡界的事情,卻還是知道不少,你要是感興趣的話,我倆倒是可以把知道的事情講給你聽一聽。」
一個地方有一個地方的形勢,公務不論,單說超凡界,相較於福永而言,寧浦的超凡界很是單調,明面少只有一個祭月教派而已,而福永的超凡世界則要精彩許多,不說那些暗處的勢力,五條序列各自對應的組織,都在福永光明正大的開設了分部。
李慶苦笑一聲,道:「我這次去,日程應該是排得很滿,怕是沒什麼機會接觸那麼多,多半也只能是通過周哥你的講述來長長見識了。」
不用想也知道,這次去福永,定然是大大小小的會議安排個不停,所謂公務纏身,大抵便是如此,很多超凡者不願意加入特調局,不願意加入官方組織,或者是在加入了之後也不喜歡在有關部門中擔任某確切的職務,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就是因為不願意被這些世俗事物打擾。
誠然,握有力量的人總是會在某個時機要求擁有更大的權力,但南北雙方持續不休的征戰卻是很好的起到了引導矛盾並緩和這種訴求與衝突的作用,戰爭,向來就是最好的宣洩口
真說起來,李慶倒屬於是超凡者中的一個異類,超凡者中不是沒有貪戀權位之人,但他們大權在握之後,卻基本上不會管什麼事,對於他們來說,渴望得到的只是權力帶來的便利,是他人的恭敬態度與生活中的特權,而絕非是與權位相匹配的繁雜事務。
像他這樣為了公務出差的超凡者,放眼整個南聯盟,只怕也找不出幾個來,當然,這裡的公務指的是凡俗事務,像周岩、林升這般趕來支援的卻不包括在其中,在他們自己心裡,也不會認為這是公務出差。
……
從寧浦到福永有整整五日的路程,今日,不過是出發的第一天罷了。
夕陽西垂,火燒似的雲片,從頭頂一直鋪展到山峰與天際的交界處,風中帶著絲絲的海腥味,官道兩側行人漸少,縱使是有,趕了一天的路,也多是坐在路邊就地休息。
快退涼了。
馬車中,李慶正想著事情,忽地心中一動,一睜眼,轉頭望向車窗外某處。
不遠處的樹林中,傳來了一絲隱晦的源質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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